第40章 第40章

一进院门，正好有宫女来找她，“巧了。五格格，万岁爷和老祖宗要用午膳，才问起你来呢。”

        瑾瑛笑了笑，“我这就进去。”

        她抱着好大一枝梅花进去屋里，“老祖宗，皇阿玛，你们瞧它好不好看？”

        那边康熙见了啧啧称奇，“纵是插瓶，也无需这么大一枝。”

        瑾瑛把花交给宫女，上前边行礼，边解释道：“儿臣想着，折一枝稍微大些的，移到屋里，让老祖宗瞧着就想看一整棵梅树。”

        太皇太后赞了一回，也道：“我这屋子空旷，正是大的才好。若屋子小，还摆大的，才显得拘束。”

        康熙点点头，又亲自扶着太皇太后起身，“皇祖母，该用膳了。”

        瑾瑛连忙上前，扶住另一边。

        祖孙三人又转到东暖阁里吃饭。

        瑾瑛也是头一回和康熙、太皇太后同桌吃饭。

        本就有些紧张，不想康熙和太皇太后也是一言不发，她自然全程不敢做声。

        寂然饭毕，康熙也不着急离开，陪着太皇太后说话消食。

        一边是火炉，一边是梅花，这时他们两话又多起来。

        太皇太后凑近些去闻梅花的清香，摘下一朵来，捧在手心里看。

        瑾瑛笑道：“您瞧这个，和他们文人画上的一模一样。咱们宫里也收藏这许多梅花图，如今正好拿出来挂着，真花假花一道看。”

        康熙笑道：“老祖宗若喜欢，只管让他们开了库房去拿。”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我才不挂这个，汉人的书话，我又不大通。却曾听人提起过，有人做了墨梅图，世上真有墨梅么？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未见过，只听说过红梅白梅。”

        瑾瑛笑答道：“大抵是没有的。这墨梅来自古时文人的一首七绝，‘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写梅花沾上了砚池的墨色。可见世上本无墨梅。”

        瑾瑛笑道：“也不单他一个人这么写。”

        她忽然想起来，前些时日的绿牡丹，便道：“他写了墨梅，也有人写绿牡丹。‘胆瓶过雨遥天色，一朵偏宜剪绿云’，倒把牡丹花写成添上的云了。”

        太皇太后道：“他们学问好，又写得好。纵然我们能想到这里，也写不出。”

        康熙亦道：“能传后世的诗，自然不差。”

        太皇太后却还在想墨梅诗，追问道：“梅花那个，还两句是什么？”

        瑾瑛脱口欲出，忽然想到下半句，犹豫了一会儿，才念道：“好像是‘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太皇太后哈哈笑道：“这真是古人么？下半句意头倒好。”

        瑾瑛忙道：“是元朝人，那会儿前朝都还建立，于本朝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嘴上这么恭维着说，心里却清楚得很，大清长久不到哪里去。

        这时屋里好似都安静下来，康熙也看向她，说道：“五丫头，你说一句话带一句诗，口干不干？”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闻言，纷纷都笑了起来。

        瑾瑛也才反应过来，怪不好意思的。

        还是太皇太后忍着笑骂康熙道：“人家才上几天学，能记住这么多还不厉害？卖弄卖弄怎么了，你这当阿玛的不高兴也便罢了，何苦拆穿？”

        康熙笑道：“我自然高兴，可见她很有慧根，先生一点就通，学问不错。”

        瑾瑛脸色涨红，仍觉丢脸，恨不得变做个鸵鸟，把埋到地里去。

        仍是太皇太后来解围，“既然学问做得不错，我替她讨个差事，日后便常来慈宁宫，给我念书听。至于报酬么，你这个做阿玛的，一并包了。”

        康熙笑着答应下来。

        瑾瑛也红着脸谢恩。

        这时，三格格也来了。

        还未进门便听到她的声音，“老祖宗，皇阿玛，你们再说什么笑话，也讲给我笑一笑。”

        话音才落，人已进了暖阁，又是一番行礼问安。

        瑾瑛年幼，也站起来迎三格格。

        她恨不得让三格格赶紧带自己离开，别再提什么笑话，她快成了在场最大的笑话。

        太皇太后免了她的礼，又要赐座，“快快坐下，今日怎么淘到我这慈宁宫来？”

        倒是三格格见瑾瑛面色有异，心知必有变故，忙道：“我来看看老祖宗，不想您这儿比额娘宫里还热闹，父皇居然也在。”

        她转而又道：“不过，我今日来一是探望皇祖母，二么，是和五妹妹约好了，要去看大姐姐。”

        瑾瑛这才憋出一句话来，“不知大姐姐病好了没？”

        康熙望了望她们，说道：“太医只说要养几日，你们去吧，也替阿玛带句话，让你们姐姐安生养病，有想吃的想玩的，只管着人去内务府拿。”

        瑾瑛和三格格一齐站起来，应声道：“是，那儿臣先告退。”

        转身来至院中，瑾瑛随即逃命似得离开慈宁宫。

        三格格小跑追上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瑾瑛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往事不堪回首，还要多谢三姐姐你把我救出来。”

        三格格道：“那我不问了。我们去找她吧。”

        大格格住得离慈宁宫近，二人相携缓步而行，不一会儿便来至门前。

        敲开院门，三格格忙问道：“姐姐如何？可好谢了？”

        来人见是三格格和五格格，忙把人迎接进去，“参见二位格格，格格们快请进。”

        她边走边道：“大格格吃了两天药，才好一些，只是精神头不大好。”

        另有一小宫女忙到屋里去通报。

        等瑾瑛走过去，大格格的亲信宫人已来到门口相迎。

        “参见二位格格，请随我进来，我们格格才吃了药，正在里头等呢。”

        瑾瑛含笑随她入内，却见大格格窝在暖阁里的热炕上。看她模样，只挽了个家常发髻，面色如烧。

        “你们来了，难为这么冷的天还跑一趟。我这两日都躺着，也懒怠梳妆，活似个蓬头鬼。”

        大格格说着，忙命人看座上茶。

        瑾瑛微笑道：“姐姐纵然病着，也是病美人。”

        三格格挨着妹妹，来到跟前，亦道：“皇阿玛也托了话，让姐姐好生养着。内务府已经吩咐下去，任你使唤。他还说你的病快好了，我瞧着不像。”

        大格格谢了恩，才向姐妹笑道：“我本无大病，太医也是看过的。只是好得慢，昨日我还在床上躺着，今天已能走到窗下来，再过两天，必定可以出门和你们一起玩。”

        瑾瑛笑道：“肯定能快快好起来。”

        大格格又道：“我错过了冰嬉会，你们快跟我说说，好玩不？”

        “可热闹了，”瑾瑛答道，“三阿哥和尹湛赢了，我也赢了。”

        大格格忙问道：“难道皇阿玛也准你们玩？”

        三格格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他们在冰面上比，我们在席面上赌。五妹妹和人家下注赌钱，赢走了我的簪子。”

        她越说越起劲，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大格格笑道：“果然热闹。宫里可还有什么新鲜事？我未出宫门，当真成了聋子瞎子，外界一概不知。”

        瑾瑛忙道：“正是冰嬉会那天，皇贵妃娘娘身子不适，传太医这么一诊，倒查出来有了身孕，还未足月。”

        “果然是大事！”大格格叹道，“皇贵妃娘娘盼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如愿以偿了。”

        连三格格也为她高兴，“是啊，但不知会给我们添个弟弟、还是妹妹？”她又望向瑾瑛，问道：“你怎么不说你的好事？”

        大格格也看过去，“五妹妹又怎么了？”

        瑾瑛才道：“那日皇贵妃娘娘传来喜讯，因我在跟前，皇阿玛便命我去给老祖宗报喜。不想那日入了老祖宗的眼，要我时常过去慈宁宫，给她念书来着。”

        大格格更开心了，说道：“果然是喜事，我这儿也近，日后就能常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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