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布贵人点了点头，重复说道：“记得好好休息。”

        瑾瑛点点头，扯出一个笑容来，在布贵人沉重的目光下走出流韵轩。

        拖着疲惫的步伐，瑾瑛回到漱玉馆。

        一众宫女们纷纷上前来请安。

        瑾瑛把人打发了，吩咐鹦哥、鹊儿将带回的土仪分一分，随即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隔日清晨，瑾瑛梳洗一新，先去给太皇太后、太后娘娘请了安，然后改道承乾宫，去见皇贵妃娘娘。

        其时正值四月，芳菲已尽。

        皇贵妃佟佳氏胎中龙子已有4月，已经显怀。

        瑾瑛同她客套几句，随即奉上五台山得的雕玉佩。

        她道：“娘娘，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多谢娘娘宫里宫外，对儿臣青睐有加。”

        皇贵妃泰然自若，收下后，就着宫女翠儿的手，赏玩一番。

        皇贵妃细想了想，问道：“看做工不似出自内廷，更不似出自民间匠人之手。闻之又有檀香，莫不是出自庵堂寺庙？”

        “娘娘好眼力。”瑾瑛答道，“此乃五台山金顶住持所赠，虽是小玩意，也是在佛前开过光的。”

        她一时兴起，便把当日，康熙当众调侃主持的话，也都说了出来。

        “那住持年高德重，想来见过不少大世面，经父皇一番调侃，仍是面不改色。”

        皇贵妃佟佳氏笑道：“万岁爷在信中亦言及此事，终不及你当面说来生动有趣。”

        瑾瑛好奇问道：“皇阿玛信中也写此等小事么？”

        佟佳氏满脸堆笑，陷入甜蜜回忆之中。

        只听她娓娓道来：“万岁爷年轻时便如此，爱玩，也爱捉弄人。若是写信，不论大事小事都会提两笔的。若是送东西呢，亦会分派清楚。即便是几样不起眼的水果，他也会一一说清楚……”

        “还说礼物虽轻，却是他大老远送的，不许笑话他……”

        瑾瑛听了，倒觉得有些“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的意味，更显得康熙生动起来。

        佟佳氏仍继续道：“也不止这一处贴心，想来处处是贴心的。那年随驾出宫，偏偏天气一冷，衣裳没带够，万岁爷亲笔写了信要宫里做新衣裳送来……”

        待她从回忆中清醒，却如胭脂染红了整张脸。

        皇贵妃用扇子遮住了面，笑道：“好啦，玉佩我收下，你的心意我领了。”

        瑾瑛这才告辞，说道：“娘娘保重。”

        从皇贵妃处离开后，瑾瑛不由得想道：“六宫之中，上下妃嫔如云，皇阿玛怎么就这么有精力呢？”

        隔日，许太医再到流韵轩诊脉。

        恰好瑾瑛亦在。

        她细细听完许太医所说的脉相，见其神情由好转坏，不由得担心起来。

        待到外间，瑾瑛忍不住问道：“许大人，您瞧着，我额娘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许太医道：“小主先时的药吃下去，脸色虽好些，可肺中积热未除。方才亦问过小主，咳起来喉间还有甜腥，竟比往日更严重……加上咸福宫内外多种柳树杨树，四月亦正是杨花柳花肆虐时节，更不宜小主养病了。”

        瑾瑛忙问道：“那依许大人看，额娘该如何是好？”

        许太医斟酌一番，才道：“自是移宫为上。或许给娘娘换个地方养一养，病好得还快些。”

        瑾瑛闻言，却不做声了。

        只是答应着，低声道：“且看看吧。”

        说完，便命人送许太医出门。

        瑾瑛靠在门框上，望着布贵人，越发心疼起来。

        移宫二字说来容易，毕竟得在万岁爷跟前过目。

        可是，总得试试。

        瑾瑛照顾布贵人睡下后，便借来宫中旧日行例记录，翻了一夜，总算翻出来一条旧例。

        当年，曾有一妃子腹痛久未病除，折腾一番后，自请出宫养病，当时的皇帝居然准了。

        那妃子出宫疗养半年，病好多了。

        瑾瑛趁热打铁，转日便找到康熙，预备请安时，再为布贵人请命。

        康熙见是她来，便放下手中折子，起身坐在窗下，着瑾瑛也坐在旁边。

        “坐吧，不必拘束。”

        瑾瑛谢了恩，人却不动。

        康熙看她似有深意，便直接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找皇阿玛做什么？”

        瑾瑛这才起身，说道：“当日，皇阿玛曾对儿臣说，有要事可直接请皇阿玛做主。”

        康熙点头道：“朕记得，你也说了，后宫小事不敢劳烦朕，自有皇贵妃处置。”

        瑾瑛忙道：“但如今皇贵妃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们，都有了身孕，儿臣不敢打扰。何况，此时也只能皇阿玛做主！”

        “究竟何事？说来听听。”康熙正色道。

        瑾瑛答道：“自儿臣回宫以来，额娘病情每况愈下。儿臣问过许太医究竟该如何调养，许太医回道，暮春时令飞絮纷飞，对额娘病情不利，最好是移宫别居，潜心休养。”

        说着，她又跪了下去：“皇阿玛，儿臣今日特意来为额娘请命，让额娘搬出流韵轩吧。”

        康熙先使了个眼色，着宫人将女儿扶起来。这才回忆道：“咸福宫，附近的确杨树柳树成群。只是移宫非同小可……”

        瑾瑛便从袖中翻出书来，找到那一页，回禀道：“皇阿玛，往年亦有这样的先例，不算逾矩。还请皇阿玛成全。您看看……”

        康熙却摆了摆手，“不用看了。”

        他记性好，瑾瑛一说，便知道是何年何事。

        康熙脑海中搜刮一阵后，只道：“你先回去，让阿玛再想一想。”

        瑾瑛本欲再求，见康熙神情冷峻，又怕惹怒了他反而不好，便只得悻悻而去。

        倒是皇贵妃听了此事，着人把瑾瑛请过去。

        瑾瑛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说皇阿玛会不会准许呢？”

        皇贵妃并未准确回答，只是叹道：“如今现成的宫室，合适养病的寥寥无几。我看难得很……”

        瑾瑛不免失落起来，说道：“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皇贵妃佟佳氏却忽然反问道：“五格格，你有没有问过布贵人的意思？或者，让布贵人自个儿写信，求万岁爷去。”

        瑾瑛摇了摇头。

        “让布贵人试试吧，大概可行。”皇贵妃鼓励道。

        皇贵妃心内想道，布贵人犹如哑了的木头，锯一下也未必肯开声。万事都托给女儿，这算什么事呢？

        那边，瑾瑛辞了承乾宫，路上边走边想，“或许，应该听听皇贵妃的建议。”

        她改道咸福宫，又见到了额娘布贵人。

        出来时已然天黑，瑾瑛该说的都说完了，只等布贵人做个决定。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皇阿玛并非铁面无情，他肯与妃嫔写信时说些俏皮话，也爱和人开玩笑，素日里朝事家事亦留情的。

        瑾瑛等了两日，在流韵轩送出第二封信后，总算等来了康熙的一锤定音。

        咸福宫布贵人兆佳氏被准许出宫，在京城某皇家别院养病。

        瑾瑛喜不自胜，忙谢了恩，亲自帮着流韵轩打点行囊。

        了完这一桩大事，她总算能解脱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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