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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最值得信赖的人


“哪哪儿的事儿,安远大哥又开小弟玩笑了,您安远政局召见,我就是在中组部等着提拔,也得来接您的电话啊!”

        蒋天生捏紧了话筒,伸手挥退了厅中人物,乐呵呵道:“说来,梅园一别,也有快五年没见着安远大哥了,每每听到大哥在南疆扬我国威,卫我疆土,小弟就忍不住热血沸腾,恨不能投笔从戎,为大哥帐下一小卒,冲锋陷阵,保家卫国,而近年来,本来时时想着去拜访大哥,相叙旧谊,可见着大哥如明月当空,声望日浓,小弟反倒忧谗畏讥,望而却步了,如今,还劳大哥先打了电话过来,真是罪过罪过。”

        谁说高官就不会说人情话,感情话,那得看对谁,对待下属,自然是道貌岸然,凛然生威,对待上官,虽须气度俨然,但高超的语言技巧,照样能将话说得媚而不谀。

        就拿这位蒋省长来说,他和薛安远不过是数面之缘,且话都没说过一句,就凭着梅园的几次偶遇,如今三两句话后,俨然成了亲切的世兄弟,非但如此,人家还婉转解释了,这些年为何没联系薛安远的缘由,关键是薛安远升得太快,他不好意思让人家讥诮他攀附,所以就忍着没联系。

        近情,近理,入心,话说到这份儿上,基本算是登峰造极了。

        薛安远哈哈一笑,说道:“你天生同志什么时候也爱说笑话了,论起做官来。梅园的老兄弟们,我看可没谁超过你的呀,短短五六载,就做到了省长,这是跨着千里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啊!”

        “安远大哥玩笑了,玩笑了。”

        蒋天生乐呵呵道,心中却是有些得意。

        出自梅蕊居,确实算是天子门生了。可这天子门生。也有各人机遇和造化,他在这秘书班子中,论做官的本事的确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大部分当初班子里的同僚。如今不过在部委干着副部。极少部分还在司局一级沉沦。只他做到了实权正省,的确足以自傲。

        不过再自傲,他也知道论起这做官的本事。自己和这位薛政局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遥想七八年前,这位安远同志初解放,也不过官复原职,担任了正军级干部,这在当时成千上万的获解放的高干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算带上他那开国少将的荣誉,也不过是一副部级干部待遇。

        短短一年功夫,这位安远同志,就成了岭南军区副司令员,未多久,南征战役爆发,自此,这位安远同志便算是抓住了军旅生涯和官场生涯的爆点,在征南战役中大放异彩,功成身退后,已经坐稳了国防第一重镇岭南军区司令员的宝座。

        在此宝座上,这位安远同志,又开始了一系列的军事革新和战法创举,几乎同时获得了党内,军队各个派系大佬的认可,此举算是彻底为这位安远同志,打开了上升通道,成功进入了军方核心决策层。

        而去年大换届前夕,军神老帅病急,空出来一个举世瞩目的宝座,结果,人安远同志,有福之人无须忙,那些上窜下跳争竞得厉害的,全落了空,独独他每日悉心去探望军神这位抗战时期的老首长,而获得多方谅解,再加上,军神老帅的强烈举荐,最终,成功上位,走到了国家领导人的层面。

        且在如今的满朝元宿中,这位安远同志论年纪几乎是最小的那几位之一,且侧身的军方核心,更是老迈多多,可想而知,再过几年,轮临大换届,这位军方巨擎到底会走到何等瞩目的位置。

        如此算来,短短七年,区区一介复职老军头,竟在军旅,仕途上,迸发如此传奇一段青云直上,实在是让人惊叹。

        若只像外人说的那般,薛安远是老首长老警卫员出身,恐怕是说不通的。

        因为老首长浮沉宦海,半个多世纪,遭遇亲近之人何其之多,不论其他下级腹心,单论这警卫员只怕也换了快一个连了,缘何单单就薛安远有此机遇。

        这一点,不光蒋天生迷惑难解,便是许多和薛安远同代战友,也是亦疑亦羡。

        却说,蒋天生脑子里回转了一遍薛安远的履历,口气又恭谨了几分,“安远大哥,我知道您打这个电话是为什么,是为了薛向和小勇之间的龃龉吧,其实,您不打这个电话,我也要给您去电话请罪。”

        这话半真半假,说假是因为,蒋天生并未决定给薛安远去电话。先前,蒋天生郁闷半晌,就是为该不该给薛安远打这个低头服软的电话发愁,既怕电话打过去,薛安远不给面子,自己徒然丢脸,又怕这电话不打,薛家人下了死手,往大里闹,坏了自己的前程。

        说真是因为,即便是考虑到最后,蒋天生这电话也非打不可,面子和里子之间,傻子也会抉择。

        “没想到您这电话就先来了,安远大哥,也怪我养儿不教,以致铸成今日大错,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这个小畜生,我是不打算管他了,隔日,我就移交有司,让法律,让人民审判他,这个官,我也是没脸当下去了,我立时给组织写辞职信,说明情况。”

        蒋天生姿态极低,说着,竟语带哽咽了。

        薛安远道:“天生同志,你这是干啥,小勇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还搞什么株连,你是你,他是他,他小孩子不成器,但你对党对人民是有大贡献的,怎么能因为他的事儿,让党和人民失去位好儿子,再说,小勇也是少不更事,好在错得不是太远,按老首长的话说,年轻人犯错。老天都会原谅,只要小勇能改正,就是好孩子,对了,我听说薛向这小子在蜀中也挺不省心,给天生你添了不少麻烦,回头我说说他,让这小子规矩些。”

        尽管为人实诚,可浸淫官场这些年,就是块石头也差不多通灵了。薛安远亦如此。

        细说来。对这位天生同志,他说不上什么好感和恶感,只是不想因为薛向和蒋小勇之间的龃龉,就弄倒一位省长。更何况。这里面的根源还是什么女人的事儿。传出去可没那么好听,如此这般,自然是和为上。再者,官场上,从来就是多个朋友远比多个敌人重要,若有朝一日,满眼俱是朋友,没有敌人了,在政治上也就成功了。

        “安远大哥,您说这话,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嘛,薛向是多好的孩子,季老这轻不许人的首长都赞了句党内英俊,我们省委班子对上面能派他来蜀中,那可是欢迎得不得了……”

        又是一番客气地寒暄后,蒋天生低沉了语气,“安远大哥,这回的事儿,实在是麻烦您了,回头去了京城,我请您喝酒,当面感谢您。”

        “好的,我等你,天生你可别爽约哟。”

        “瞧您说的,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准儿去。”

        按下电话,蒋天生伸手搓了把脸,长长地舒了口气。

        此刻,他不知道心里是何感觉,是满意,还是失落,总归是乱乱的,庆幸的是定时炸弹,暂时不炸了,焦虑的是,这定时炸弹只不过是变成了延时炸弹,至于什么时候爆炸,可是掌控由人了。

        可再细细咂摸,这官场上,最让人信任的人,不是血亲,也不是相交多年的腹心,反而是这种有把柄被掌握的人,从此种意义上说,他竟然和薛安远成了能信任的人,如此看来,今日之事,有成塞翁失马之势。

        却说,蒋天生满腹心思之际,薛老三也正一脑门子官司,他刚回到宝龙酒店,就被德江招商团的成员给包围了,徐吉利,严宽,戴裕彬等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薛向都大了。

        言语中虽没敢呵斥,责怪,话里话外却是透着浓浓的怨气,喷洒怨气的同时,更报告了个不好的消息:德江招商团,因为薛向这位团长在宣讲会上的缺席,遭到了出席宣讲会的常务副省长李星雨的点名批评。

        饶是薛老三早有心理准备,听了这消息,也暗道苦也,明日招商之事,看来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本来嘛,这次招商,就是有败无胜的局面,便是这样,那位孔专员,都想着要在这事儿上,做他薛某人的文章。

        今次,又因为私事儿,挨了省委大佬的批评,届时,任务再失败,这玩忽职守,就是现成的把柄。

        到时,孔凡高不小事变大,折腾出风浪才怪呢。

        尽管薛老三心中燥得不行,却也不得不先安抚好众人,又郑重其事地将责任揽到自己肩头,再诚恳向大伙儿道了歉,才将这帮人打发走。

        转回房间,噗通一下,薛老三摊在了床上,戴裕彬赶紧给他泡了杯茶,正要替他拖鞋,忽地瞅见自己那件穿在薛向身上的中山装里,竟然还是那件花一块,绿一块的衬衣,“首长,您这一中午都去哪儿逛了,不是说买衣服去了么,怎么弄了半天,还是这身儿啊。”

        薛老三猛地坐起,这才想起这件事儿还没办,便要起身,却被戴裕彬伸手按住,“得,首长,还是我给您去买吧,您这尺寸,我差不多也清楚,可不敢再放您单独出去了,别这一出去,又是一阵惊心动魄。”说着,不待薛向搭腔,便扭开门,抢了出去。

        薛老三苦笑着摇摇头,兜头又躺了下来,心头真是一脑门子官司,有水云间的烂事儿,有和卫美人当断不断的情缘,还有这招商团的难题。

        一想到这招商的事儿,薛向赶忙翻下身来,寻到戴裕彬的行李包,翻了翻,瞅见那块东西在,心中略安,思忖着这炮该如何打响。

        正摸着点儿眉目,准备打电话叫人,叮铃铃,电话先跳了起来,薛老三接过一听,却是薛安远来电。

        “老三,忙着呐。”

        “嗯,忙呢,正组织同志们开会呢,在省城招商。”

        “噢,那我这是打扰了。”

        “哪儿哪儿,我这儿就是有点小忙,您有事儿您说,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开完会,赶紧给您回过去。”

        “这样吧,你让同志们先散了,我这儿有重要事儿说。”

        薛老三立时苦了脸,“不好吧,您不是常教导我说,大丈夫存身处世,要先公后私,因公忘私,怎么临到您自己了,就倒过来了,您这可不是在树立好榜样啊……“

        “少跟老子瞎白话,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一准儿是躺床上装死!”

        电话里立马咆哮了起来,老爷子可是憋足了火气,先前跟薛向客气,那是习惯使然,熟料这小子登鼻子上脸,立时把老爷子的心火撩得冲了天,“我说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处惹风流债,前面那个柳姑娘,我就不说了,你这会儿又弄个卫姑娘,还有什么萧姑娘,你这是要干嘛,真以为自己是皇太子啊,要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薛向听得头都痛了,连连摆手,“打住,打住,您这又是听李大嘴巴传的闲话儿吧,我真不知道您当初怎么选了这家伙当警卫员,简直就是个大广播嘛,您就听他瞎扯吧,他只要看见我和女人走一块儿,就这话,您瞧瞧,他来蜀中才几天,已经给我定了俩情人了,他要是继续在蜀中待下去,三个,四个,五个,只怕是不远了,我劝您还是早早把他弄回去吧,免得您烦,我也烦……”

        在这件事上,薛老三的立场是坚定的,头脑是清醒的,那就是,打死也不认,他可知道这事儿,一旦认下,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烦也能把人烦死。

        眼瞧着薛老三这边不只理直气壮,还有些滔滔不绝的架势,薛安远赶紧出言叫停,以他对这小子的了解,那是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棺材都顶了钉子了,他还得蹦达,“我不听你扯这些,真也好,假也罢,我可不管你这狗屁倒灶的事儿,我只要你小子记住一点儿,你除了是人民,还是官员,除了是兄长,还是丈夫,小苏在家里是照顾完老的,又侍候小的,辛辛苦苦操持一家人,可不是方便你小子在外面胡搞的,我话说前头,要是小苏跟你闹起来了,别怪老子翻脸,就这样了,晦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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