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夜可以确定的是，威胁克里斯廷帝国不是奥斯人目前能够参与的事。

        奥斯公国钢铁产能的快速增加，而国内的矿石在质和量上无法满足生产需求，他们需要克里斯廷提供的优质铁矿产，因而，奥斯同克里斯廷的铁矿石谈判每年进行一次，每次都有着重要意义，而每年代表克里斯廷帝国的谈判方正是掌握着矿脉资源的罗兰家族，只要谈判之路没有到尽头，奥斯人就不可能打罗兰家族的主意。看来，洛达林手下的“黑石组织”在国际上做出了品牌，接到了国外大势力的单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洛达林派的最后任务，她绝不会想和克里斯廷帝国扯上任何关系，克里斯廷帝国是她梦里的阴影。在那里，大臣恭敬地亲吻帝王的手，而帝王则谄媚地亲吻神圣家族族长的鞋尖。

        罗兰·希尔伦作为罗兰家族里唯一一个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人，常年穿梭于克里斯廷帝国各大城市的重要场合，他最近的一个活动是在克里斯汀卡布尔地区参加一年一度的卡布尔国际政治经济会议，国际会议安防工作严格，很难有机会接近他。如果他不必在会上发言，去的说不定也只是个替身。

        按照雇主提供的日程表，罗兰·希尔伦一周后会回家族所在地维瑟海丝。那么，如果把任务推到最后一周，就能把混乱降到最低。家族中的核心人物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像这种尊严高过一切的家族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把这件事给掩盖过去。罗兰家族连核心成员的性命都保不住的消息传了出去，整个家族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在他家动手的难度，不比在一个国际私密会议上小，从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更困难，但是精准度更高，而且雇主并没有提供有关国际会议的防卫信息，会议的具体地点也没有，临时更改地址也必须提前考虑到。她目前所能把握的，只是一张罗兰家族的宅邸构造图，还有几处主要住宅里面的内部构造。夜点开放大图，主宅内部构造的3d投影展现在她眼前。

        不知为何，看到投影的那一瞬她一时间呼吸有些急促，她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装饰风格。

        这个雇主，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神圣家族的继承权都是在继承人出生的那一刻就安排好的，绝不会有窝里斗的可能。

        夜的脑子里响起嗡嗡声，额头上冒冷汗，脸色变得惨白。

        办公室的机械门被打开，夜收回手环投影，迅速调整状态。

        身材修长的黑衣男人从监控室走来，“都是些什么人？”一进来他就问。

        夜站起身，“没抓到。”她丢了一块白色衣角在办公桌上。“我对付不了他。”

        “没有录像吗？”

        “没有。”

        华修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夜如果说没有录像意味着什么。

        “辛苦了。”他在办公桌后坐下。

        夜转身离开她。

        “真的，没有家人了吗。”身后响起华修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

        夜的手从门把上收了回来。自她遇到华修，被他带到学校之后，他再没问过她的过往。

        “我是个难民。”夜的语气冰冷。

        “洪都王朝对待难民的政策比奥斯优越地多。”华修手指交叠在桌上，看着她的背影。

        “只有在奥斯，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也能接受教育，才能向上攀爬。大国的社会阶层已经固定了，去的时候是难民，死了也不会变。”她看着机械门说。

        奥斯为难民提供的唯一方便，就是他们不需要提供任何证明。有太多的人，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过去，想与过去彻底决裂。

        表面上夜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实际上却也什么都和他说明了，她只是不愿意提起，并不是刻意隐瞒。

        华修从未调查夜，他对自己的下属只有信任。华修后悔自己刚才的问题。

        机械门合上。他觉得心里有一口气吐不出来，起身去往阳台，借着清凉的晚风，他呼出一口气。

        夜色吞噬一切，有些东西，却愈发清晰，就像遥远的城市彼端，立着的那块公共墓碑。

        “……那些不被世界接纳的人，宁可在奥斯寻找自由，也不愿迈入下一个当权者编制好的美丽幻境。

        这便是靠近真实所要付出的代价。”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夜的场景。

        竞技场外，一个黑色短发的小女孩抱着她的妹妹，她的妹妹很小，就像她手里的洋娃娃。

        “只有满了十岁才有资格参加选拔。”守卫人员挡住了通道。

        “我刚好十岁。”

        “可你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你把身份证明拿出来我看看。”

        “救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要不是个子太小，这幅笃定的模样，守门人差点就信了。

        守门人自己也有差不多大的女儿，不忍心找人将她丢出去，只用恶狠狠的眼神看她，希望把她吓走。结果这孩子像是赌气一样，竟恶狠狠地回瞪他。

        这野孩子……他正准备破口大骂，头顶上一片阴影投落下来。

        “华修大人。”不耐烦的神色突然从守门人的脸上消失。

        小女孩转头，看到了一个黑色长发的人，他长得太高，以至于看不清他的模样。

        “让她进去吧。”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量。随后，那个叫华修的人就往竞技场里面走去了。

        守门人悄声在一旁说，“小姑娘可别怪我没告诉你，这里面可是要出人命的。”

        可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华修大人。”他走过的地方，每个人都低下头这么称呼他，语气里带着崇敬。

        “他是谁？”她问守门人。

        “他是公国总巡视长，华修大人，他来这里寻找优秀的人才，他们会得到在学院学习的机会，未来成为公国的巡视员。”守门人没再多说了，和这么个小孩子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她又听不懂。

        守门人之前说话的时候抱着手，这时候赶紧用手搓搓眼，他都没反应过来，那孩子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抱着妹妹的小女孩突然冲到华修面前跪了下来，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神色。

        这场面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她怀里的妹妹小脸发青，蜷缩着颤抖。

        华修刚才还以为她是进来找人的，现在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整理了一下衣摆，“我只需要拼命活下来的人。”

        “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抱紧了怀里的“洋娃娃”，“我会拼命活下来……”

        看得出来，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管她是谁，留下吧。

        往后的日子，活下来的妹妹躺在浅紫色的液体培养柱里。

        华修告诉她，如果她有一天能接到院长的任务，院长会帮她实现一个愿望，她的妹妹就可以活过来，因为那是来自总院长的承诺。他曾经亲眼看到总院长让头部受创的植物人醒了过来。夜相信了。

        每个人都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所以总院长的任务才这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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