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吉光片羽

破风利箭在接触到风暴漩涡的前一瞬，纷纷逆流回转，唯有火魄像划破暗夜的天闪，以不可捕捉的速度迅速向黑羽袭去。

        火魄刚接触到黑羽边缘，灼灼火光便冲天而起，顺着强劲的风势无限蔓延，疯狂吞噬着所能吞噬的一切。

        火裹挟着风，风助涨着火，万里长空，只见焰海升腾，赤光漫天。

        炎火？四翼飞鹰定眼一看，本以为眼前之人会使出什么厉害手段，也不过如此。

        这场燎原之火，势头看似猛烈，然则以黯兽恐怖的再生之力，哪怕在火海中走一遭，也只是凤凰向死而生般，浴火涅槃一场，并无可惧之处。

        飞鹰气定神闲，任由烈火滔天，将虚空中的气流燃烧到扭曲变形，将漩涡中的黑羽全部焚噬成灰，也未见一丝慌乱。

        不仅不慌，此时的飞鹰易守为攻，正准备全力还击。

        本性驱使着飞鹰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却不代表它只会一味地退守，更何况，它那无止境的贪婪之心，早已盯上了片羽手中的诸多法器。

        “春归”锦瑟、墨白玉简、花草仙藤、炎火流魄，还有片羽手腕上的金丝羽镯，想必里面的法器更是数不胜数。

        杀了她，法宝便尽数归我了！

        飞鹰胸中疯狂地叫嚣着，一声咆哮响彻天边，震得片羽脑颅内一阵嗡鸣。

        几乎就在火光刚升起的一刹那，借助火势遮掩，片羽便如一道疾风般，朝着火海之后的飞鹰直驰而去。

        和四翼飞鹰想置片羽于死地一样，片羽此刻也恨不得将黯兽大卸八块。这些凶兽为祸苍生，作乱天下，片羽没有不杀它们的理由。

        一想到灵鹤仙子为驯化这些凶兽耗费了毕生心血，日夜安宁不得，片羽心中杀念更是暴涨不断。

        花草之刃在归途中重新交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五色仙藤铸成了两节，到达片羽身上时，已是左右手各持一节。

        没了黑羽漩涡的阻挡，片羽一冲出火海，左右手同时开弓，其中一株仙藤紧紧捆缚住鹰爪，另一株则牢牢锁定着鹰颈，想借此拖住飞鹰的动作。

        黑羽漩涡已被片羽悉数化解，飞鹰动弹不得，却忌惮着她身上未知的招数，不敢贸然接近，否则，它早已动用身上的利爪和尖喙，将对方凌迟致死，连灵魂都不得保全。

        为摆脱仙藤纠缠，飞鹰只好把自己的脑袋和脚爪活活撕断，伴随一声刺耳的尖啸，飞溅的血雾带着黯域凶兽特有的毒素，洒满了半个天空。

        片羽见状，当机立断，手中五色仙藤散回万千花刃，沿着风的轨迹，在空中重新聚合。

        一把碧铃仙伞横空而出，遮挡在她的头上，伞上猗猗绿叶，叶脉精妙繁复，灼灼红花，花纹栩栩如生，而不管是细叶还是花瓣，都争相着将黯兽洒落而下的毒血吸收殆尽，避免了片羽被毒血侵蚀，全身发黑发烂的结果。

        片羽眸光扫过飞鹰，却被触目的血光吓了一跳。

        出乎意料的，飞鹰的脑袋与霜爪并没有像黑羽重生般恢复如初，从飞鹰体内喷出的血流反而越来越汹涌，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也越来越厚烈，叫人闻了直想作呕。

        暴雨般急下的血注，将片羽纤细的身影笼罩其中，酷寒般阴森的戾气，如鬼魅似的逡巡在片羽的四周。毒血为引，罪戾为器，这是四翼飞鹰的进攻手段。

        碧铃仙伞下，片羽不由想到了嵘豗，一只黯域飞鹰便已如此棘手，要多凶悍的黯兽，需得青莲仙君出手相助方能应付。

        “幸亏不是毒血为阵，否则麻烦就大了。”

        话虽如此，片羽却不敢托大，这场血雨漫无边际，狂暴的戾气甚至割断了太阳的光影，谁又知道这血雨之后会藏着怎样的阴招。

        片羽的目光往仙人山巅的方向望去，那里是贺云野、岩星与花斑豹激战的模糊身影，雨势太大，片羽一时间也分不清那边的战况孰优孰劣。

        至于眼前这头注定无法被杀死的黯兽，既拥有着令人惊惧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却仿佛有一股不可挣脱的力量在拖拽着它，即使占据了天时与地利，也不敢轻易靠近于她。

        片羽回过神来，不禁暗呼：“是我大意了。”

        和黯兽作战，真是一点疏忽也不能有。

        虽说目前的战势并没有脱离片羽的计划，可如果在战况伊始的瞬间便懂得利用好自己的神色，这一战兴许能结束得早一点。

        初出茅庐，片羽的作战经历和以杀戮为乐的黯兽自然不可比拟，好在这点纰漏影响不了最终的结果。

        “吉光神力！”

        片羽左手用力握紧伞柄，右手飞速结出法诀，将身上的吉光之力不断倾注到碧铃仙伞之内。

        那是吉光神兽遗留在青莲仙境的最后一丝力量，让片羽自出生起便拥有了对万物生灵近距离之内的法力压制作用，在片羽的勤加修炼下，这丝力量也在与日增强。

        有了神力加持，原本玲珑轻盈的伞面开始延伸，不断变得恢弘与沉重，撑起伞面的金色龙骨也由原来的十二根不断地复刻叠加。

        二十四，七十二……一百八十，三百六十……一千二百，二千四百……

        直到三千六百，龙骨才终止变幻。

        由三千六百根巨大金色龙骨撑起的碧铃华盖，枝繁叶茂，生机盎然，似一座孤岛，覆盖了半个苍穹。

        满天血雨纷纷被孤岛拦住，再也落不到地面上。

        “给我上去！”仙伞虽大，行动并不落后，借助吉光的力量，迅速升入云霄。

        “合！”八十一枚玉简在远处蓄势待发，片羽一声令下，火速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朝着飞鹰靠拢，合成一个墨痕缭绕的玉简囚笼。

        想困住我？

        暂时失去脑颅和一只爪子，此时的三足四翼飞鹰成了双足四翼无头鹰，没了阴鸷谲诳的一双鹰眼，依旧对片羽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

        飞鹰前后左右均已被包围，上方生路也被截断，唯一的退路便是脚下连绵的雪山，至于雪山和囚笼之间，只有几缕尚未被风吹散的黑羽灰烬。

        在片羽挥出最后一道法器将囚笼关闭前，无头飞鹰率先运转全身血气，以最快速度向着山巅俯冲疾去。

        离开这笼子，再杀了她。

        “休想逃掉！”看到准备逃跑的黯兽，片羽眸光一凝，从金丝羽镯中抽出一对长剑，乘势追击，毫不迟疑。

        “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咔嚓！”一声沉闷不可闻的低鸣。

        白云之上，只见无头飞鹰拖着一道残影，庞大的躯体内藏着与陨星爆炸相当的威力，正以凡眼不可察觉的速度极力向雪山撞去，若是不设法阻拦，一旦与雪山相碰，整座山头都将夷为平地，而山下的百姓不可避免，皆要受到风雪之灾的牵连。

        四翼飞鹰谨慎有余，却没料到片羽已留了一招在脚下等它。

        火纹禁！

        炎火流魄作为掩体，待漩涡中的黑羽全部化为灰烬后，悄然附着于灰烬之上，随风起伏，不动声色，等到飞鹰争战无心顾暇的某个瞬间，再于暗中发动。此时无头飞鹰的冲击力度有多强，遭到火纹禁的反噬便有多大，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就是黯兽匆促逃亡撞上火纹禁的后果。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片羽并不惊讶，当即催动吉光神力，手中长剑先行，不待飞鹰反应过来，其中华光璀璨的一把便削去了半只鹰翼，质朴无华的另一把则从背后洞穿整枚兽丹。

        那沉闷不可闻的低鸣，便是黯兽丹核破裂的回音。

        内丹破裂，会让黯兽的力量折损近半。

        至此，碧铃仙伞、墨白玉简、火纹禁阵，由此三种仙器铸就而成的樊笼，已牢牢将黯域飞鹰禁锢住，剩下的，只待金色封印符将黯兽彻底封印，便算了结。

        事情看起来简单明了，但片羽知道，接下来的一环，才是最难过的。

        黯兽不会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它失去了内丹。

        没有人知道怎样才能让黯兽真正地死亡，而不是化为灰烬之后还能死灰复燃。

        这座樊笼飞鹰出不去，自然也不会让片羽轻易地离开，失去的一首一足一翼，在飞鹰的强势催动下一一复原，内丹的弥合需要一段时间，但黯兽显然没有耐性去慢慢消磨。

        一声吼啸响彻云天，飞鹰体内的狂性被彻底激发，怒视片羽的幽绿鹰瞳，浸渍着无尽的仇恨，一股凶悍的威压，混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瘴气味，疯狂地扑向片羽。

        片羽被落雷惊响逼得后退一步，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她暗自咽下。

        退路已堵，飞鹰也没了顾忌，四翼煽动，扬起暴虐凌厉的牙爪便向片羽抓去。

        它要活剥了她，将她的筋骨、血肉连同魂魄一起焠成毒血，融入体内，为它所用。

        片羽则一声冷呵：“我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雩风！”

        长剑有名，一为虹雨，一为雩风。

        虹雨精雕金砌，奢华绚烂，雩风质朴厚重，古韵悠长，哪怕放在法器众多的流转文光殿中，这对长剑也是不可多得的上乘宝物。

        片羽凌空而起，手中“虹雨”一个回旋，将缠住她裙角的血瘴毅然斩断，“雩风”破开云层，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击无限逼近的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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