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温玉衡自从倒在地上便呆愣至今，一直没有起身，摔倒之际张开的那两只手仍然无力的撑在地上。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将手掌翻过来一看，就瞧见手心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擦伤，还破了几道大口子，流出的殷红血液已经逐渐干涸，凝固在上面，纵横交错的血痕甚是吓人。

        可手上斑驳的痕迹与他心上的伤口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手疼，心却更疼。

        千万倍的疼。

        血流如注的心一下又一下的传来刻骨的疼意，温玉衡却如麻木了一般，只抬着头目视前方那一对紧紧依偎着的璧人的身影。

        眼角的泪一滴一滴从脸颊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他也全然不在乎，只是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紧紧盯着许诗筠的倩影。

        他枯坐在这里良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她一声安慰，只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那个推他之人火速带离现场，全程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句话，连一个眼神也未曾给他。

        他如何能甘心？

        心里翻滚的怨气与蚀骨的思念逼得他只能看着那人，祈盼着她回头。

        只是越看，心里的失落积攒得就越多一分，绝望的感觉令他手足无措，除了等她，他再也做不得什么。

        温玉衡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紧要关头，她还是会选择护着卓子晋，毕竟那是她的人……就算是那人有错再先，她也依然会将他保护得好好的，生怕自己伤害到他。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有着那么几分隐秘的期待，希望她就此丢下那人，回过头来，也对自己偏心那么一些。

        他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她们只是交情颇深了些，没有什么的，她还是对自己有意的……吧？

        可他等了这么久，为什么她还是没来？一切全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你怎么还不起来？”

        温玉衡心下微凉，陷入苦闷之中，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却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

        他垂着头，看到来人脚上那双绣着凤鸢花的玉鞋后，便惊喜的抬起头来望着她，眼里的光亮得好像可以驱散黑夜。

        “君君……你终于来了。”他痴痴的望着她，眸光闪烁。

        他一抬头便见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心中弥漫的怨气与委屈立马一扫而空，转而充满甜蜜的喜悦。

        “嗯嗯，是我。”许诗筠点点头，见他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立即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起来。

        她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么？怎的还不起来。”

        温玉衡摇了摇头，抬手正欲搭上去，却忽然感到腿间传来的一阵阵凉意，他瞬间便明白了什么，猛的将伸出的手收回，面色变得有些尴尬，脸也红得特别不自然。

        他涨红着脸，羞愧的不敢正眼看她，支支吾吾的说不话来，只一个劲的：“我我……我……”个不停就再也说不出多余的字眼。

        他的裤子裂了一道大口子。

        许诗筠看着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下有几分了然，知道了他定是衣物破损，怕污了她的眼，所以不敢当着她的面站起来。

        她浅浅一笑，没有点破，反而善解人意的蹲下身子，垂眸看着温玉衡，温声对他说道：“对不起啊，让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我回去自会惩罚他。”

        许诗筠拾起那张掉落在一旁的帕子，用它温柔细致的替温玉衡擦了擦手心残余的血迹，待清晰的见着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她愣了一下，难免有些愧疚和心疼，“怎会伤得这般重，他下手也忒狠了些。”

        她皱着眉头，轻轻放下他的手，解开随身携带的香囊，拿出一个瓷白的小药瓶，沾了一些药膏轻轻的涂抹在他裂开的伤口处，一边抹，一边吹着气，温柔的对他说道：“你忍着些，会有点痛。”

        “嗯。”温玉衡含糊的应了一声，红着脸不敢看她，乖巧得要命。

        她靠得很近，身上致命的幽香一直萦绕在他的鼻间，引得他心神不宁，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凉凉的膏体在他火热的掌上化开，瞬间渗入皮肤里。

        手被她紧紧捉住，温玉衡只觉得身子似火烧了一般莫名其妙的热了起来，喉头也干涩异常。

        他看着许诗筠好看的侧脸，难耐的咽了一口唾沫。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应该红得像猴屁股。

        “这般呆呆的看着我作甚？”许诗筠勾唇浅笑，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她一抬头就看到温玉衡盯着她的脸出神，眸子里写满痴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于是就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温玉衡回过神来，清咳一声，本想着掩饰尴尬，却不想反而有了欲盖弥彰的效果，越描越黑。

        他的脸愈发红了，红晕从脖子一路蔓延至耳尖，看得出来他十分羞涩。

        许诗筠抿了抿唇，把帕子轻柔的塞回他手中，白嫩的小手将他的大掌合上，轻轻的握了一下以后又迅速松开，那双小手换了个方向，一路向上。

        带着凉意的指尖隔着温玉衡薄薄的衣衫，肆意的在他青涩的身子上游走。

        她的手指好似带着一簇簇火苗，所到之处触手生温。

        温玉衡目光呆滞，竟没有立马做出任何制止她的动作，整个身子都麻了，就似着了魔一样再也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她为所欲为。

        许诗筠柔软的指尖抚过温玉衡清隽的脸颊，拂过那双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然后才勾起他的下巴，凑近他的耳旁调笑道：“喜欢我么？可我的身边从来就不缺喜欢我的人，只缺一个……给我暖床的人。”

        “记着，我叫许诗筠，若是你哪日想要自荐枕席了，再来找我，如若不是……就别来了，我的公主府可不欢迎你。”

        灼热缠绵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温玉衡的耳边，混合着她身上清新好闻的香气，他的耳尖立即敏感的红了几分，艳红的颜色好似要滴血。

        许诗筠极满意看到他这副青涩无措的姿态，又贪恋的抚了好几下他纯净如孩童一般的双眸。

        她低下头，瞧见他衣服上的那几块补丁，那身老旧的衣裳依稀还能看出来是云纹锦的式样。

        那双在他清冷如玉的脸上肆意抚摸着的小手停顿了一下，她皱着眉头认真的对他说道：“嗯，脸长得倒是不错，可惜啊……就是身份低微了些。”

        她叹了口气，便再无留恋的起身走了，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一眼也没有。

        温玉衡如遭雷击，慌乱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摆，却只是白费力气，什么也抓不住。

        她走得那样快，就好似身后有什么脏东西在追着她。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心如刀割，不太明白上一刻还在逗弄着他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快翻脸，还说了一句什么“身份低微”？

        公主府，许诗筠……许？

        温玉衡蓦的睁大眸子，刚才发懵的头脑也瞬间清醒过来，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再一次在脑海里重现。

        得出了一个惊讶的结论——她竟是公主之尊！

        “君君……不，公主殿下，你竟是公主殿下！”温玉衡有些失控的叫出声，激动的站了起来，脑海里却不断盘旋着她走时那句“身份低微”。

        就像魔咒一般，挥之不去。

        他再次摔了回去，心也在同一时刻沉到谷底，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自卑。

        怨不得她这样说，如今的自己确实低贱至极，正如卓子晋所说的那样“给她擦鞋”都不配，又如何能站在她身旁？

        但他可以拼尽全力改变自己的处境不是么？科举，武举……无论哪条路，他都要尽力试一试。

        不为别的，只为她。

        终有一日，他会名正言顺的与她并肩而立。

        ………………

        夜风吹过敞开的窗户，惊醒了靠在椅子上小憩的俊俏男子，他不悦的皱着好看的眉头，悠悠转醒。

        温玉衡缓缓睁开眸子，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明，四周的景象一切如旧，堆积如山的书籍，老旧的书桌，空荡荡的房间。

        冷冰冰的，并没有她。

        梦里的回忆那样真实，她的一颦一笑是那般美丽动人，险些让他错误的信以为真，竟恍惚的以为自己回到了与她初遇的那一天。

        梦醒了，终究是一场空罢了。

        留不住，他根本留不住她……

        迷离的梦境逐渐消散，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只有眼角残余的泪痕告诉他——她确实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

        仅此惊鸿一面，至今念念不忘。

        他苦笑着低下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一副画像，可惜它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却依旧难挡他无边的思念。

        这样的画，温玉衡已不知自己到底临摹了多少幅。

        思念她时，画；委屈时，画；想要放弃时，也画……画她，已经成为他生命里不可磨灭的习惯。

        对于她的模样，他早已不知勾勒了多少遍，已经到了熟稔于心的程度。可每次提笔，他的指尖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抖。

        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容颜总是令他心神激荡，下笔时总是格外小心，饶是如此，他仍怕画不出她的神韵。直到将她的模样分毫不差的画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时，往往最是催人相思。

        温玉衡总会在这样的夜里思念她。

        他也不知道许诗筠她到底懂不懂这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深深的思念着她，带着刻骨铭心的爱意。

        温玉衡抬起头，昏暗的烛火下，那双沉黑如墨的眸子里全是炽热的痴迷。

        良久，他轻声叹息，看向书桌旁等自己等得犯了困的小沙弥，哑然失笑。思索片刻后他站起身来，将睡得正香的净空轻轻抱起来。

        净空尚在发育中，虽然平日里没少吃，体态却很是轻盈，是以温玉衡抱起来几乎没有费多大力气。

        温玉衡将净空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的床榻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细心的给他盖好，又起身将烛台上的红烛熄了几株。

        一阵冷风吹过，床幔随风摆动了几下，温玉衡转过身，步调轻缓的走向大开的窗户，伸手正要将窗关上，却无意间瞥见窗外的好景色，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月色茫茫，满天的星子一闪一闪的。

        今夜的月色很好，温玉衡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许诗筠，也不知她此时在做些什么？看着那一轮圆月，他的脸上不自觉的漾起温柔的笑意。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见面的。

        梦里也好，现实也罢，他终会陪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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