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没错，她是喜欢欺负徐漠，也喜欢看他为了她无数次放低自己的底线，并将所有尊严都踩在脚下，只为取悦她。

        可许诗筠明白，她的所有行为皆是源于内心的征服感。

        可那并不是喜欢。

        这种无法言说的东西，与其叫做“喜欢”，倒不如说是对所有物的掌控欲更为确切。

        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折辱徐漠罢了。

        这些日子里她想了许多许多，终于参悟了诸多此前并未明白的道理，连带着看待世事的眼光也毒辣了不少。

        她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少女，如今的她很清醒，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会轻易相信，无论是多亲密的人。

        那些男女之间难以参透的感情对她来说只是障眼法，她若不动心，便没有人可以拿捏她。

        当然，她不会让自己再一次坠入爱河，那样只会让她坠入万丈深渊。

        她这才恍然发现，原来那些少女特有的天真烂漫褪去过后，再看这纷纷扰扰的世间，便只剩下一片无边无垠的荒芜。

        她再次细细审视自己与徐漠那段复杂难解的关系，清清楚楚摆在她面前的事实让她无法反驳，那就是——

        徐漠或许并不喜欢她。

        他只会恨她，就像她恨温玉衡那般。

        只因为，她曾将他视为最低贱的玩物，并一次又一次的践踏他的尊严。

        也对，这世间哪有人会喜欢上一个百般作践自己的人？更何况是徐漠那样骄傲清高的男子，只怕他心里早已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了吧？

        他对她百依百顺是不假，可谁又能保证他没有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又或者，他只是无力改变现状，不得不暂时伏低做小，装作对她情根深种的样子，想要击溃她的防线，然后再暗暗寻找时机摆脱她的掌控。

        否则，何以解释平日里在她面前乖巧听话的男人，会在没有同她商量的情况下擅自向父皇请旨出征？

        不就是为了彻底逃离她身边么？

        说什么建功立业、一展宏图未免也太牵强了，想要趁机离开她或许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归根到底，他们之间也只不过是弱者依附强者、互相利用的主仆关系罢了，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会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既是如此，又何来的“两情相悦”这一说法？

        “公主……”碧影低低叫了她一声，却没有了下文。

        许诗筠抬起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起碧影的模样。

        可以看得出，碧影从前在太子府里过得很好，那双眼睛显然没有见过世俗的丑恶，依旧清澈干净，身上无处不在的散发着少女天真无邪的可爱。

        看着眼前这张青涩稚嫩的脸庞，不知为何，许诗筠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有些不是滋味。既有对碧影天真无邪的羡慕，也有对自己遇人不淑的埋怨。

        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反而让她对温玉衡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同样是两个正值妙龄的女子，碧影依旧青春年少，她却好似到了暮年。经历了一世轮回，她早就没了当初的那份天真，一颗心也已是千疮百孔。

        若不是温玉衡，她就不会经历这些变故，活生生被消磨掉所有纯真美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半晌，许诗筠垂下乌黑的眸子，掩去眼底数不尽的情绪，浅浅一笑，“你还小，不明白感情之事的复杂之处……你要知道，我和他之间绝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碧影眨巴着大眼睛，厉声反驳，“可单论年龄的话，奴婢比公主还大上两岁啊。”

        她撇撇嘴，低着头小声说道：“不是在说徐公子和公主的事情吗？公主怎么顾左右而言他，扯到奴婢身上来了？”

        “额，这个嘛……”

        就在她们主仆二人准备敞开心扉促膝长谈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脸生的奴仆冒冒失失地推门而入。

        他踉踉跄跄的跑到许诗筠面前跪下，连急促的呼吸都没有平复下来，就焦急的开口说道：“公主殿下，大公主求见。”

        许诗筠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碧影，碧影也正巧看着她，两人皆是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是困惑之色。

        许飞柔怎么会突然来找她？是皇宫里出了什么事么？

        许诗筠很快就反应过来，有条不紊的吩咐道：“那就让管家引着大公主到正厅，跟她说本宫正在梳妆打扮，让她稍稍等候片刻，本宫会尽快赶过去的。”

        “哦，对了，要好好招待本宫的皇姐，万万不可怠慢。”

        那小侍擦了一把额上的虚汗，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禀公主，大公主……此时估计已经在正厅里候着了。”

        “已经在正厅了？！”许诗筠眉心紧锁，脸上的表情不甚好看，“那你们怎么不早些遣人过来向本公主禀报！”

        那小侍听出她话里暗含的怒气，立即诚惶诚恐的俯下身，身子不住颤抖，闷声回道：“公主请息怒，宋公子已经在大厅里先行招待着了。”

        宋栩？

        黯然神伤的日子久了，她倒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大活人存在。

        想到他平日里虽喜欢不分场合的拈酸吃醋，但在外人面前一向行事稳当，也算是个识大体的人，许诗筠紧张的情绪霎时松懈了下来。

        她无奈扶额，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先退下吧，本公主稍后就来。”

        “是，奴告退。”那小侍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速度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等到那小侍彻底跑没影了，碧影才走到许诗筠身边，轻声提醒道：“奴婢伺候公主殿下梳妆打扮吧。”

        “嗯。”许诗筠应道，闭上眼睛由着碧影一阵倒饰。

        ……

        大厅。

        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优雅大方的坐在上首，白皙如玉的手中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女子的左手边坐着一紫衣玉带的男子，那男子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生得一副丰神俊朗的好模样，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沉不见底，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大厅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在场奴仆皆默默的站在两人身后，低着头看着地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在一片几近死寂的沉默里，女子素手轻抬，纤纤玉指慢条斯理的撩开白釉瓷盖，杯盖与杯身相触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她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急着品尝，任由杯中藏匿的热气四处弥漫。

        那张精致的脸颊在雾气氤氲下，有些看不真切，透过模糊的轮廓，依稀可窥出几分花容月貌。

        茶水滚烫，泛着朦胧的热气，溢出的香气经久不散。

        清新好闻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风未动，已是一室茶香。

        在场众人无不心旷神怡，不由得悄悄闭上双眼，屏气凝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许飞柔抬起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有些心不在焉，白嫩的指尖不自觉的把玩着手中擎着的杯盖，一圈又一圈的打着转。

        片刻后，她轻启朱唇，打破沉寂，“本宫的妹妹，最近身体如何了？”

        宋栩没有抬头看她，自顾自的呷了一口茶水，冷声道，“死不了。”

        这人好生大胆，竟敢当着她的面诅咒她皇妹。

        许飞柔皱起眉头，不可置信的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冷然，一副不欲与她多说的模样，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同他言语。

        他们二人就在这一片诡异的沉默中相对无言，谁也不想搭理谁。

        许飞柔低下头，盯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面上一阵平静，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虽不知道面前的男子有何来头，但是许飞柔大概也能猜到这是自家皇妹养在府里的男宠，在某种情况下，还是有资格能代表主人出面招待的。

        只不过，他这待客之道未免也太糟糕了吧？给她上的茶水是滚烫的也就罢了，言语间竟还如此粗鄙无理，完全不把她皇妹放在眼里。

        这样不乖顺的人哪能放在身边做男宠？

        听闻皇妹一向喜欢温柔小意的男人，此前府里的男宠也多是善解人意那一挂的。如今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难不成是换了口味？

        可这男人除了拥有一副美丽的皮囊以外，实在是看不出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知道他这副阴晴不定的性子皇妹是如何忍受得了的，不仅将他留在身边，还这般宠爱他，就连府中下人也是对他敬畏有加。

        许飞柔又抬起头，悄悄的打量了宋栩一眼，然后迅速的低下头，心里不禁暗暗下了定论：这模样倒是生得十分好看，可脾气嘛……真是差得不能再差了。

        不知何时，许诗筠已翩然走到门口处，看到端坐于座位上的许飞柔不禁眼睛一亮，还未等来到她身旁，便掩不住兴奋的唤了一声：“皇姐！”

        站在屋檐下的少女身着一袭浅碧色长裙，那张俏丽明媚的脸上未施粉黛，瓷白如玉的肌肤却在阳光底下泛着光泽，满头青丝只是简单的用一支白玉簪固定住。虽装扮简单，却依然难掩倾城之姿。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正浅笑盈盈的望向许飞柔和宋栩，带着一股子柔弱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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