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迷雾树林的铃声

“寒寻……”
  林阔看到寒寻摔倒在了地上，急切看着他。还好寒寻有武功，摔得不重，他捡起剑，拍了拍身上的土，冲林阔笑着说道。
  “我没事，公子。只是像是刚才被从空中拍了一掌摔了下来…不过这迷雾好奇怪，似乎像是把人扣在了一个密闭的铁盆里，而且四周还有一股力量防护着，根本不让你出去，越反抗越伤自己……”
  “不错，这正是迷雾树林最可怕的地方。”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更好的办法，以不变应万变，在这附近先寻个开阔的地方，生堆火吧，今晚我们也没必要再赶路了，看样子走也是走不出去了，希望明天的太阳可以帮我们指出一条路吧……”
  不一会在一个宽阔点的地方，三人将马拴在了树上，生起了一堆火，围坐在火堆旁。寒寻取来干粮和水，云江月将饼子用个小木棍挑着，放在火堆旁烤着，林阔轻轻递给了云江月一个水囊。
  “阿月，喝点水吧。”
  “嗯，谢谢公子。”
  寒寻见大家只在火堆旁坐着，都保持着一副高度警觉的样子，都没有再说话，耳边除了这迷雾中偶尔冒出来的混乱不同的声音，便是萧瑟的风声从耳边飘过。寒寻想如此被困在幻境之下，若自己能到这附近四处走走，或许说不准会找到破解这幻境的办法，于是便想先找个理由离开一会。
  “公子，主令，我看这雾气越来越重，想来夜里也会更冷些，不如我再去这附近捡些柴吧……”
  云江月瞬间明白寒寻这是想找理由离开此地，但她认为当前形势不明，若是分散，一旦出现意外情况，怕是会更被动，心里便不是很赞同他离开，于是还没等林阔回答，云江月开口说道。
  “我想，寒寻公子还是不要随意离开此地吧，谁知道在那浓雾之中是否会有陷阱？若是被那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此局加害我们，怕是会得不偿失……”
  林阔听明白了云江月话中隐约对寒寻透出来的担忧，他看着寒寻，慢慢说道。
  “寒寻，大家还是待在一起吧，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照应。”
  寒寻见他们都在尽力说服自己，但看着眼前的柴火越燃越少，想到若是这柴火不够，一旦寒气袭来，怕是林阔会有瘴毒发作的危险，还有他也实在是不想如此被动等待，或许到附近转转会有意外的收获。
  “大家不必如此担心，更何况我也只是在这附近转转去找些柴火，若是真有什么情况，我会想办法给大家发信号…”
  “那我们陪你一起去…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哎呀，不用，公子，你不会武功，还是留在此地和主令大人待在一起，我更放心些…我去去就回，主令大人，我家公子就拜托你保护了……”
  云江月见他如此坚持，想再劝也是无用，好在他武功也不低，自保不成问题，便冲他点了点头，随后寒寻便离开了。林阔仍然有些不安的看着寒寻在迷雾中消失的方向。
  “公子或许不必担心，寒寻他做事一向稳妥，他应该是想在这附近打探下。”
  “嗯…但愿一切顺利。”
  “公子也吃点东西吧。”
  云江月将已经烤热的饼子递给了林阔，林阔随手接了过来，他看着一面烤的有些发黑的饼子，轻轻笑了笑，温柔地看着云江月。云江月见他只笑着看着自己却没有吃，随后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烤糊的那张饼子上面，有些尴尬地冲林阔笑了笑。
  “公子，这个看来可能糊掉了，我再给你烤个吧…”
  说完云江月又准备从一旁的布袋里去拿饼，林阔看到她的举动，随即拿起手中的这张糊饼，边吃边笑着说。
  “阿月，不用麻烦了，我看这个饼也挺好，可以吃的。”
  云江月知道林阔这是在安慰自己，看到他笑着吃饼的样子，想到，他林阔毕竟是那京都大宅门里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公爷，如今让他吃自己烤糊的饼，实在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我把饼烤糊了，公子还是不吃了罢…”
  “你能吃，我为何不能吃？再说既是你烤的，想来也不会有毒，吃起来会更放心。况且这荒郊野外，能有果腹之粮也已不易…”
  “公子出身公府，如此这般倒是少见。”
  云江月听他这番寻常言语间是在安慰自己，便放回去了拿起的一张新饼，低头笑了笑，也啃起了那张糊饼，林阔看她笑了一下，便随即轻声问道。
  “自彭武将军离世后，我还一直没再见过你这般笑容。阿月，我不知道，以后是该继续叫你阿月还是称呼你为叶姑娘或者青瑜？”
  云江月听到林阔提出了这个问题，慢慢嚼着，又看了看手中的饼，没有抬头说道。
  “还是叫我阿月吧。叶青瑜这个名字已经快十年没有听过别人叫了…或许她早已从这世上消失了…”
  “不会的，我想未来某天，她一定会回来的，只要你愿意…”
  “公子竟如此相信我，将来一定能为叶家洗刷冤屈吗？”

  “我自然相信你，也相信那数万叶家军的英魂也定会护佑你…”
  “哈哈……”
  云江月突然低头笑了起来，她实在没想到林阔会这样安慰自己，会对自己这样一个背负冤屈仇恨的江湖杀手如此有信心，当然她很感激林阔，起码这些时日，他一直像个朋友一样陪在自己身旁，即使他永远都像装着一件大事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我实在没想到，公子竟有一把好箭术，那日也多谢你救了我…若不是你那一箭，怕是我这会也可能化成一堆白骨了…”
  “能救你一次我很高兴…不过若论起箭术，不过是少年时跟随兄长学了点箭术皮毛而已…不足为道…”
  “对了，公子，那日我阿叔同你约定之事，只是草率之言，我希望你别介意，更不必放在心上…近日我也一直想找机会同你解释…”
  “哦…你是说彭将军谈及的你我之事？”
  “嗯…那日我也看出来，是我阿叔实在不放心我在这人间漂泊，一时乱点了鸳鸯谱，公子不必担心这誓言应不应誓，更不必因此事心生负担…”
  “阿月，我并没有…”
  “话说回来，你我本无牵扯，充其量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已，我也实在不想因此事打扰你，思来想去，还是想找个机会和你说明白。我不过是个江湖杀手，习惯了刀尖舔血漂泊无依的生活，或许明天就会死在别人的刀下…公子你也已有婚约，我想那祁三姑娘怕是还在京都等着你回去，何必因为这本就不作数的誓言再平白背个负累…所以…公子大可宽心，你我都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林阔转头有些深情又有些落寞地看着满脸平静的云江月。他知道云江月这番敞亮直接的话其实是在向自己间接表露她关于此事的立场，他明白，她这是在说，她对自己并无朋友之外的感情，她不喜欢自己，他们之间也不会有其他可能…
  林阔这一刻做了个重要的决定，突然，他看着云江月讲道。
  “若我说，此事我并未当作戏言……”
  云江月听到他这句话，突然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向他，却看到他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她急忙又看向火堆，试图想躲闪开他的目光。
  “公子，你说什么？”
  林阔看到她的表情，心领神会，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近日安州传来了消息，我那婚事已被陛下取消，如今此事已成定局，我已无婚约在身了…眼下，或许那京都已和我没关系了，我不过是个在安州要守孝三年的闲散公侯罢了…”
  “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只是我也不懂京都朝局，也实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公子……”
  “为何要来安慰我？阿月，难道此事你不该祝贺我吗？解除了一桩并不如意的婚约，难道不该祝贺吗？”
  “可这毕竟是皇家赐婚…”
  “那又怎样？”
  林阔突然一脸果决地打断了云江月的话。不过，自相识以来，她一直觉得他深处京都乱局，虽隐忍筹谋，却也是始终顾及君臣朝纲，还甚少见到此刻他言语间这种提及南周皇室有些不屑冷漠的态度。
  “阿月，我想和你说，那日我答应彭将军的话并非是顾全他临终之时的心愿，一时对他随意许下的戏言…那你又会怎样想…”
  云江月听着他有些认真的话语，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但依然故作镇定地微笑说道。
  “公子是觉得此刻我们困在这迷雾树林之中，便想着说些有趣的话来帮助缓解眼下的紧张吗？那公子…”
  “阿月，我想说，若那些话皆源自我心中真正所想，是我林阔的真心话，你会信几分？”
  “我…”
  云江月怎么也没想到，林阔竟然会在此刻向自己表露心意，她只呆坐在原地，看着面前燃烧的火堆，也没有抬头去看林阔，一时也没有回答他，瞬间气氛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她不知道林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这样一个女杀手开始，她也不知道那晚，在彭武面前，林阔答应她阿叔会照顾自己想娶自己为妻那番话竟是他的真心话……
  只是这一瞬间，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她也很想回应他，她其实心里好高兴能听到他的这番话，她想告诉他，她似乎也从很早之前就有些喜欢他，和他分别后，她曾经在某个瞬间很期待和他再次见面…
  可瞬间又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深知自己因为寒山祭的内力反噬，可能哪天就会死去，她还有如此血海深仇未报，她又怎忍心将他拉入这场危局中来。
  “公子许是糊涂了吧…且不说像我这样一个江湖漂泊又经常手上沾血的杀手，刀剑无眼，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死去…公子出身公侯世家，自然该在那繁华京都寻个高门贵女，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若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怕是最终会辜负了这份心意…”
  “男女感情若是能真心求个你情我愿，又何来辜负之说？所以，阿月，你不用如此着急回应我…再说世间之事十之八九也都是说不准的，你又怎知我不会死？或许，哪天我还会先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体内的不过是瘴毒，我会想办法救你…”
  林阔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是啊，他体内不过是瘴毒而已，这或许在云江月看来，若是驱除这瘴毒，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他这些年也早已习惯了瘴毒的存在，他当然明白，这瘴毒虽不一定会要他的命，而真正可能会要他命的却是那件东西。
  就这样，两个人围在火堆旁都没有再说话。突然这迷雾中从远处吹来了一阵冷风，直吹的这火苗四处乱窜，吹的火星也开始在地上滚了起来。
  云江月觉察到这阵冷风似乎有些不对劲，这雾气之中隐约透着一股香气，便迅速拔出了腰间的银色短刀，转身看向林阔，快速点住了他胸前的一处穴道，很是关切地小声同林阔讲道。
  “公子多加小心，尽量遮住口鼻，这雾中的香气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还是尽快让寒寻回来吧…”
  话音刚落，林阔便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精致烟花递给了云江月。
  “这是寒寻之前留给我的信号烟花，我想，可以一试，或许他能看到…”
  云江月随即点燃了信号烟花，朝着空中发射了出去，随着一只美丽的花朵图案在天空炸开来，云江月冲林阔点了点头，他们想，或许寒寻会很快赶过来吧。
  突然远处隐约传来了一阵悦耳动听的铃声和不慌不忙的马蹄声…这声音在这深夜里也不觉得让人感到恐怖，只感觉声音如一束光正在穿过这迷雾，慢慢朝他们弥漫而来…
  云江月多年行走江湖，倒是还没听过如此悦耳动听的铃声，就感觉像是微风掠过松林轻拂溪水般的欢快…突然铃声像是换了一种节奏，隐约间，她仿佛从这铃声中听出了江湖中带路的信号。
  云江月突然感到一阵乏力，大概是这香气开始让自己内力无法汇集凝聚，她想，若他们一直困在原地，怕会横生变故，怕是到时也会无力保护林阔，不如冒险试一试，先跟着这释放带路信号的铃声穿过迷雾试一试吧。
  于是她转头看了看林阔，缓缓说道。
  “公子，我们不妨先跟着这铃声走吧，这铃声或许并无恶意，我感觉它似乎是想给我们引路…”
  林阔想到寒寻出去还没回来，若是他回来，找不到他们又该如何。云江月猜到了他的一些顾虑担忧，安慰道。
  “我知道公子的担忧，寒寻常年行走江湖，这铃声隔着迷雾如此清脆悦耳，它此刻发出的是江湖上常用的一些讯号，我想寒寻若此刻还在这迷雾中，定然也能听到。眼下这香气甚异，他也能觉察出若继续待在这迷雾会有危险，也会猜到我也会想办法带你尽快离开，说不好我们都跟着铃声会走出去会合的…”
  听了云江月的一番解释，林阔刚才担忧的心情瞬间缓解了不少，虽然他还是担心寒寻，但眼下确实跟着云江月一起寻着这铃声往外走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我们也跟着铃声走吧。”
  “嗯，好，那公子一路可要跟着我，切不可走散了…”
  “好。”
  林阔看着云江月温柔的笑了笑，点了点头，随后他们便走进了这层层的迷雾中，渐渐消失了身影，身后刚才空地上的那堆火，因为柴快燃尽了，火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云江月和林阔跟着铃声的方向慢慢往前走，虽然路有些弯弯绕绕，但确实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只觉得刚才那迷雾树林中的香气也不似一开始明显了，看来这突然用铃声给他们带路的神秘人，或许真的不是来杀他们的。
  大概在这迷雾树林中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开始感觉这雾气也慢慢淡了去。
  “阿月，我感觉这雾气开始淡了，看来我们很可能开始走出这迷雾树林了……”
  林阔有些欢喜地看了看一直拿着刀保持警惕护在自己前面的云江月，却发现她脸色开始有些发白，不似刚开始的那般血色充盈，他意识到云江月好像有些虚弱，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月，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这样不好？”
  云江月当然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不过是刚才那阵迷雾中突然奇怪的香气，开始压制自己的内力，越是压制，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越是冲击反抗，它们就如同两个斗争激烈的武功高手正在对打，云江月又一时无法汇聚控制这内力，只能由着它们开始消耗自己的心神力气……
  她依然强撑着笑了下，有些虚弱的说道。
  “估计是刚才那阵迷雾中香气的缘故，可能里面带了毒，无妨，等走出这迷雾森林，我找个地方调息下内力便好了……”
  “可我怎么没感到有中毒的感觉？”
  “刚才我点了公子的穴道，大概也可能因为公子不懂武功，没有内力，这香气或许对有武功内力的人有影响吧…公子，不用担心，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迷雾树林才好…”
  林阔一脸心疼地看着她，突然走在了她的前面，弯下身去，温柔说道。
  “上来，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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