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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后会有期的告别


眼看日头已经渐渐开始偏西了,薄恒将林阔他们送到了一开始因白雾丹霞导致停滞被困的湖边,来时是此处,去时亦是此处,不知不觉,他们此次在这无相山上竟待了也有些时日了。
  薄恒将雪龙马停在一处,手里依然拿着那杆红缨枪,他看着上官炎冥他们,笑着说道。
  “上官庄主,林公爷,此去下山的路想必你们也识得了…薄恒就先将各位送到这里了…”
  林阔他们看着薄恒点了点头,上官炎冥说道。
  “近日有劳恒少主了,那我们就此别过,若他日有缘再见,到时定要好好喝上两杯,在下也欢迎恒少主有空可以来九幽山庄做客。”
  “好,那就一言为定。此去江湖路远,诸位多加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随后林阔他们几个便沿着原路下山去了,等到了山下,出现了两条山路,指向两个方向,左边是去江州的,右边则是去安州的。
  此刻他们几个心里自然都明白,接下来便是分别的时刻了。
  林阔看着面前的两条路,他接下来自然要尽快赶回安州去,算了下时日,他已经离开安州数月了,目前那伪装易容成的假林阔依然守在安州,以免夜长梦多,他还是尽快赶回去才好。
  云江月很明确她接下来要自己去云州一趟,她想先去找到方重,继续去追查当年平月关之事,只是眼下九幽山庄有些急事,她需先同上官炎冥赶回江州处理。
  林阔有些深情不舍的看着马上的云江月,又看着上官炎冥,如往日那般的平静说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上官庄主,阿月,我们也就此别过吧…你们要走左边,我们走右边,我们…后会有期…”
  云江月也看了看林阔,微微一笑,她将包袱里的那个装满平月关信息的木盒子递给了林阔,说道。
  “这个便先交给公子保管吧,里面的信息我已经誊抄了一份,我想这平月关之事和先忠肃公当年的意外怕是也会有些联系,而我擅长杀人,却不擅长寻找这些蛛丝马迹,或许公子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如果找到了新的线索,可以传书江州告知我…”
  林阔看着这个木盒,又看着她点了点头,便从云江月手中轻轻接了过来,说道。
  “好,我先保管着。”
  上官炎冥在马上自然看明白了他俩之间这点依依不舍的情意,他看着自己那把挂在马鞍上陆离剑,依然故作冷静来掩饰内心复杂的情绪,随后他笑着看向云江月,说道。
  “阿月,天黑前还要赶到前面的镇子,我们走吧。”
  “公子保重,那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随后上官炎冥和云江月骑着马沿着左边那条路奔去了,直到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见,林阔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木盒,只在心里小声说着,“阿月,后会有期。”
  随后林阔将手里的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包袱里,寒寻看着林阔,问道。
  “公子,我们也尽快赶回安州吧。”
  “好。不过在出发之前,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看看。”
  说完林阔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图纸,这大概就是薄远给他的那张无相山附近的地图了,而林阔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当年他父兄暴雨夜坠崖之处了。
  寒寻陪着林阔往那条山路走去,路上,寒寻看着林阔嘀咕问道。
  “公子,你有没有注意到,上官炎冥的那个护卫,这几日都没看到他…”
  “他们是江湖中人,又是个杀手,说不好是上官庄主有新的命令给他,他便提前下山去办事了吧…”
  林阔那天去尺素台时便发现他没再出现,中间上官炎冥还出去了片刻,他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估计是奉上官炎冥的命令,去那西越国的普戒寺去寻那传说中的下半卷悲空山了。
  “对了,寒寻,那天你不是在兰芷阁突然出去和他比试了一番吗?结局如何?”
  “哎…公子,他的武功是真的不错,最后还是我输给了他…”
  林阔笑了笑,继续说道。
  “不过你输给他也没什么,他是江湖中人,估计在九幽山庄众多杀手中,他的武功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否则也不可能待在上官庄主身边多年…”
  “这倒是。”
  从山下一路出发,走了有两个时辰,林阔和寒寻才慢慢来到了薄远给的那张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林阔看到距离自己前方几丈远的地方,有几块巨大的石头立在那里,他又比对了地图,便能确定此处便是父兄当年出事坠崖的地方了。
  林阔内心情绪突然涌了上来,他急忙下了马,拿着地图往前方走去,寒寻见状也急忙下马,同时牵住了林阔的马,将缰绳拴在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拿剑也快步跟了上去。
  林阔来到临崖的那几块石头前,眼睛突然有些湿润,此刻他只感觉自己呼吸之间都开始有些颤抖,他伸手试图去触摸那几块冰冷的石头,仿佛在努力试着去抓住那晚坠崖的马车。

  “小心啊,年轻人…”
  突然另一侧的丛林中传来一声陌生的老者声音,瞬间将林阔从刚才那片波澜起伏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寒寻拿着剑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未看到人,便朝着对面丛林方向,喊道。
  “是谁在那里?”
  林阔也转身看着丛林深处,随着一阵踩踏着青草落叶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人慢慢从丛林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约摸六十多岁的年纪,身着一身褐色短衫,脚上一双乡野布鞋,身后背着个斗笠,手里拿着个鞭绳,腰间还挂着一个系着红绳的葫芦酒壶,衣服鞋子上都沾了些泥土油污。
  林阔看他这身装扮,倒是觉得很像这附近山上的农户。林阔一脸随和的往前走去,看着这位老人说道。
  “老人家,刚才是您同我讲话吗?”
  “不错。正是老汉呢。这位公子,我刚才在那高处,看到你想靠近那石头,最近正是常下雨的时候,那石头上又长满了青苔,我是怕你一时脚滑会摔下去,才急忙提醒你的…”
  林阔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多谢老人家了…只是老人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看这附近一片安静,山间道路稀少,周边草木也多阴郁茂盛,倒不像是有人经常出入的地方…”
  “公子有所不知,老汉的家就在那前方不远处的山腰上,我今日是看这天气晴朗,便想着把家里的一些牛羊赶进这里来吃草的,顺便来这山中再寻些山货的…”
  “原来如此。”
  “刚才我看你靠近这些石头,实在是有些担心,二位公子有所不知,这里多年前曾有马车坠崖过,所以并不是块吉祥地…自从那年有人坠崖,这条山路后来便更没有几辆马车敢走了…”
  林阔听到这位老人家突然讲起了当年坠崖事件,心里一惊,他猜到所谓的马车坠崖便是当年父兄的马车了,寒寻看了看突然变得有些伤感失落的林阔,又继续看着这位老人家,轻声问道。
  “听老人家这么说,莫非当年有马车在此处坠崖,您大概知晓一些事情?”
  “这位小哥,这件事你算是问对人了。老汉我久居于此,那晚马车坠崖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我记得当时整座山都在下一场大雨,那晚老汉我晚饭吃坏了肚子,便想着拿着灯开门出去方便方便,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从我家门口往这里看,突然看到了一条白色瀑布垂直落了下来…在那瀑布之间,我隐约看到有东西被裹在水里冲到山下去了,第二天方我上山放羊时,看到一群拿刀衙役把这里围了好几层,才知道昨晚突然发了山洪,正好行经此处的一辆马车坠崖了,车上的人都摔死了…后来我才听说,那辆马车上坐着的还是个京都来的大官呢…”
  林阔听完了他的这番言辞,努力掩住心中的伤痛,轻轻叹了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随之继续问道。
  “老人家,你既长期住在这里,关于那晚在此处发生的马车意外坠崖,你可还发觉一些异样奇怪之处?”
  这位老人见林阔如此发问,突然意识到这两位年轻公子怕不是随便一个过路的,他又打量了下他们的衣着,问道。
  “二位公子不是过路的吗?怎会对此事如此好奇?你们究竟是何人?”
  寒寻看到他有些怀疑他们的身份,便急忙笑着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银子,放到了老人手里,笑着说道。
  “老人家多虑了,我等确实是路过的,只是我俩都来自江湖,平时也是做些道听途说的买卖,为一些情报组织搜集这些民间传闻消息,挣点散碎银子果腹而已……”
  老人听到寒寻这番说辞,又看了看他放在自己手里的这块银子,突然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原来二位是江湖上的道途子啊…”
  “正是,正是。”
  道途子便是民间百姓对江湖上那些平时以搜罗各种趣闻消息谋生之人的风趣说法。看着拿着剑的寒寻一脸笑意冲自己点了点头,老人家即刻打消了顾虑怀疑,只见他将银子小心收在了胸前,又突然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某种认真的思考,他看着林阔,继续说道。
  “若说当时有何异样奇怪之处,我倒是还记得一些。这条路几十年来从未发过山洪,可那晚我却真切看到了一股瀑布像是从天而降,此处地势很陡而且也险,若从此处摔下去,下面只是悬崖峭壁,并没有过多的树木可以阻挡,平时这里是有好几块巨石堆在这里挡着的,可我第二天早上来到此处时,却发现这里根本没了那几块石头,我当时还嘀咕,许是那晚的山洪过于厉害,才能把那几块巨石给冲下山去…”
  “那这山上面可有怪异之处?”
  “因为此处草林茂盛,也多山货,所以我经常习惯来此处放羊放牛,自那次坠崖发生后,第二天我还真去了这山上转了一圈,我发现那雨水冲击的痕迹像是被人改了道,之前这山上雨水流过的大坑小沟就那几条,而我那天却发现,水像是从另外一条道上流过来的…”

  “老人家,可否带我们,去山上看看当年爆发山洪的那条道?”
  “这个嘛…不是我不带二位公子去,只是事情早过去很多年了,当年的踪迹怕是也早就见不到了…我还记得,在马车坠崖后没几天,便有一群衙役跑到这山上搜查了半天呢…后来我又在这山上转时,发现那晚山洪爆发的小道仿佛消失了…”
  寒寻看着脸色有些沉郁的林阔,小声说道。
  “公子,看来是有人很快故意抹去了当年案发现场的痕迹…怪不得这些年,根本查不到一些蛛丝马迹…”
  林阔此刻只觉得一阵悲痛,他站在那里,依然努力去保持着平静,没有说话。突然那老人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当年好像还有个怪异的事…好像是在那次山洪爆发前的半个月,有一群壮汉曾拿着铁器锄头经常出没在这片山林中,我当时只以为他们也是来此处寻山货找灵芝挖人参的呢,后来那山洪爆发前的几天,便再也没见过他们的身影…”
  有一群壮汉曾出没在这处山林之中?林阔突然想起了千石县彭武将军临终前和自己透露过得,那个曾在去东陵国的船上吹牛醉酒的男人…难道这群壮汉真的就是制造那场山洪的人?
  如此很多事情便都理清楚了,这一切都是一场早就筹划的阴谋!
  林阔猜测,定是有人提前在山上改了雨水冲击的道路,又将这挡在悬崖边的几块巨石推走,利用这附近陡峭的高低山势,故意制造出了一处雨天行车极易路滑的地面。
  那晚当他们得知父兄的马车即将行经此处时,那山上开关瞬间启动,利用提前挖好的巨大水坑将里面积攒多时的雨水瞬间释放,便从山上形成了一条巨大瀑布,这巨大的冲击力,将刚好到达此处的马车直接冲下悬崖,如此一来,便完美制造了一场马车意外坠崖的事故!
  林阔一脸心痛的无奈笑了笑,随即感慨,这背后之人,如此阴险筹谋,不可谓不高明!如此狠辣心计,不可谓不高深!
  如此算计,这当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父兄活着回京都。
  寒寻看到林阔突然一脸无奈的苦笑,便知他或许已经明白了,当年老公爷和大公子的那场意外坠崖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得到了这些重要的信息,也大概弄明白了当年坠崖的真相,总算不虚此行,寒寻便找个合理的由头同这位老人家行礼告别了,随后他们骑上马便一路下山往安州方向去了。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阔和寒寻正好路过一个镇子,他们找了家客栈便打算今晚先在此歇息了。
  那门口一脸堆笑正招呼着过路客人的店小二,极其勤快的从林阔和寒寻手里接过缰绳,把马牵到后院马厩中去喂草料了。
  林阔和寒寻慢慢走进客栈,发现这客栈大堂颇为热闹,来来往往吃饭的竟也坐了好几桌,林阔想到赶了大半天的路,也都饿了,还是先找个角落简单用些饭菜填饱肚子后再上楼休息吧。
  在店小二的热情带路下,林阔和寒寻选择了角落里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小二给他们倒了杯热茶水,又急忙下去准备饭菜了。
  刚坐下没多久,寒寻隔着窗户,突然看到外面空中绽放了几簇烟花,这烟花他很熟悉,想来是附近有镜春派的人在给自己传递消息了。林阔也看到了这个烟花图案,他边喝水边看了寒寻一眼,冲他点了下头,寒寻便拿着剑急忙出去了。
  林阔一边喝茶,一边思索着,此地突然有人传信,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正在林阔认真思索之时,客栈中最前面那一桌有几名打扮妖娆美艳的年轻女子往林阔这边看了看,随后又挤在一起,边捂着嘴偷笑边小声窃窃私语着。随后,她们几个里面有位绿衣女子,便站了起来,慢慢往林阔这边走来了。
  “这位郎君,你一个人坐这里看着有些孤单,要不要去前面和我们姐妹几个同席而坐啊?”
  突然林阔听到一句娇滴滴的声音,又闻到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他抬头打量眼前的这位绿衣女子,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最前面那桌几位正在看着她捂嘴偷笑的年轻女子,瞬间明白了,这大概是附近的花楼乐坊来客栈里找生意的。
  林阔曾听闻,康州坊间烟花富贵温柔之地有种说法,名叫“讨红妆”。每月的八日,十八日,二十八日,花楼乐坊的女子都可以外出自己去找生意,若是有自己看上的男子,可以主动相邀同桌共餐,若是这男子应了自己,便是默认了今晚郎情妾意的念头,除了正常花费,男子还要额外给人家姑娘用红纸包上一份银两或一支发钗赠予对方,这便就是“讨红妆”了。
  绝大多数的花楼女子都是很喜欢“讨红妆”的,有的是难得片刻自由想出来透透气,有的则是想找个有缘人为自己赎身,有的则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多挣些银两,毕竟如果运气好的话,一旦遇到个有钱的男人,只一晚便可挣到平时大半个月的金银。
  林阔轻轻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位身材姣好容貌美艳的绿衣女子,轻声说道。
  “这位娘子,在下家中已有佳人对镜,红妆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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