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无法给予的情意

待林阔的马车回到了林府，寒寻便按照林阔的意思找镜春派安插在安州的暗桩往京都发了一封秘信。
  信上便是让在京都的文先生帮忙试着打探下，京都高门之中的管家门客里或者与高门有来往的江湖人中，有没有一个喜欢戴着翠玉扳指，虎口处有红色伤疤的男人？顺便再动用下江湖势力去查访下多年前突然消失的那个叫柳西阁的江湖钱庄到底怎么回事？
  林阔打算接下来将在安州待一段时间，如今既和周进暂时达成了合作，他私下便更方便处理下那铁矿山中的一些事情了。
  这座铁矿山曾是几年前林阔靠变卖一些家产所筹的一部分钱财提前置下的，安州这个地方，向来矿产丰富物资充足。林阔前几年曾派寒寻私下去安州打探过，想寻一处未在朝廷登记造册的铁矿山买了下来。
  一直以来，在南周国有项刑律，若是有人随意开采铁矿则被视为意图谋反的大罪，所以周进在得知林阔是那座铁矿山背后之人时，便由此掌握了他的把柄，掐住了他的咽喉，这也成了他敢坐下来气定神闲和林阔谈一场交易的筹码。
  林阔对于周进这个人目前还谈不上十足的信任，他清醒的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也不过是这一场危险的交易在维系着，但他对于周进那晚在他面前主动承认他曾参与了军饷贪墨案一时倒还是有些吃惊。
  他想，若周进说的都是真的，其实即使他不去承认这件事，林阔大概永远也查不到他的身上，毕竟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罢了。也正因为周进在他面前坦诚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林阔虽对他的这些过往还是颇有微词情绪，但平白也对他生出了一份坦荡的敬意。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林阔除了在特定日子会去林家祠堂给父母兄长敬炷香待上一会，便基本上是待在林府里不出门了。
  矿山上的事自有粱海他们去盯着，一切都在按照林阔原来的计划进行着，若真有重要的消息也会通过寒寻传给自己。林阔让寒寻将唐七送了回去，交代他随时待命。
  他在府里有时躲在书房一天，继续翻阅着从无相山尺素台上带回的那两个木盒子，试图寻找到一些细微的关联信息，除此之外，他便是去做些画画写字练琴的闲事来打发时间了。
  只是如今林阔的心绪却不似以前在京都那般平静了，他会经常在静谧的夜晚透过窗户看天上的那轮明月，他会时常想起云江月，想起她有没有开始动身去云州，想起她最近有没有又经受因寒山祭内力反噬导致的痛苦，想起上官炎冥派玄雀去西越寻找的那本悲空山到底有没有下落…
  当然，林阔对那件自己筹谋多年的事，也一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只是在决定启程离开之前，他还需要等一个人，等着这个人带着他一直在等的信息来找他。
  自那日云江月和上官炎冥同林阔告别后，他们便一路没怎么停留，直接赶回了江州的九幽山庄。众人见上官炎冥和云江月一起回来了，都很高兴，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随后上官炎冥和云江月来到了宽敞无比又金碧辉煌的万象宫，此时众位山庄首领皆一脸谨慎的列队站在了大殿两侧，相迎上官庄主和云主令归来。
  一身黑色锦衣的上官炎冥拿着那把陆离剑慢慢走上前去，坐在了宫殿中间的那把镶金嵌玉的奢华长椅上，云江月则还按老规矩，站在左边一排的第一个位置上。
  而在云江月旁边站着的是纤云飞星，再之下列队两边的则是九幽山庄四阁九堂十八部的各位首领了。
  云江月进入大殿的时候随意扫了一下众人，却没看到黑水令五玄的身影。她知道乌鸢鱼蚕这几日被派往璟州去执行一项任务了，自然不在。云江月心里嘀咕了下，难道是有了很重要的任务，他们都被上官炎冥一起派出去了？
  上官炎冥把陆离剑放在了书案上，又看到书案上堆着的诸多文书，他便顺手拿过几本认真翻阅着，众人一脸谨慎紧张，时不时抬头看着上面一脸冷漠的上官炎冥，仿佛生怕那堆文书里会出现有对自己不利的描述…
  上官炎冥大概浏览了下这里面的内容，基本都是经四大阁主之手处理过的，其中很多处理意见的都甚为妥当，随着上官炎冥将最后一卷文书合上，他有些欣慰轻松的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在下面站着的众人，目光又落到了四大阁主身上，说道。
  “昆仑阁大阁主离春，在近日本庄主不在山庄期间，将山庄诸多事务处理的甚好，殊为辛苦，加赏两百金，其余三位阁主也辅助极好，加赏一百金…”
  “属下谢庄主赏赐…”
  “其余九堂堂主和十八部的首领也都各有赏赐…”
  “我等谢庄主恩赏…”
  随后诸位首领依次向上官炎冥汇报了各自近来的一些紧急事务，随后在上官炎冥一番处理决策之后，众首领便纷纷散去了，云江月也随后带着纤云飞星回到了森罗殿。

  回到了森罗殿，云江月各丢给纤云飞星一个重重的钱袋，微笑说道。
  “这是我额外给你俩的一份辛苦钱，近来森罗殿的诸多事务运转顺畅，多亏了你俩在这里替我辛苦。”
  “我等能在主令帐下效力，已属福分，不敢再多贪这赏赐…”
  纤云飞星拿着这沉甸甸的钱袋，想还给云江月，云江月继续笑着说道。
  “我既给了你们，便收下吧，何况你们都是森罗殿跟我多年的老人了，自不必同我这般客气。”
  “好吧，那我们就谢谢主令了。”
  “对了，乌鸢和鱼蚕这次出去，大概多久能回？”
  纤云看着侧身站在自己前面云江月，认真回答道。
  “前天来信了，说璟州之行一切顺利，他们已完成了任务，准备返回江州了，算算这时间，大概再过三四天便能回来了。”
  “一切顺利便好。”
  云江月突然想起了刚才大殿上上官炎冥提到的晚上要在重华宫办宴会的事，她笑着看着纤云飞星说道。
  “对了，晚上庄主不是要在重华宫办宴席吗？想来大家都会去，你们也去准备准备，晚上好好热闹一番吧。”
  飞星看着云江月，试探问道。
  “难道主令今晚不和我们同去？”
  云江月拍了拍飞星的肩膀，又看着纤云，打趣说道。
  “我就不去了，你们都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不爱热闹…这一路赶回江州，奔波了好几天，我也有些累了，今晚我只想好好沐浴一番，然后安稳睡上一觉…”
  见云江月这样解释着，纤云飞星便没再相劝，是啊，跟她这些年，他们自然多少也了解了这位主令的脾气。随后纤云飞星便同云江月告辞离开了森罗殿，准备打扮一番，再赶去重华宫参加热闹的晚宴了。
  待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几名婢女便给云江月准备好了洗澡水，云江月回到内室，慢慢脱下衣衫，走向木桶。
  她走进在这温热的水中，空中很快便笼罩起了一片热雾，她看着这水雾，想起了那天在千石县救林阔的情景，不知他此刻在安州一切可好？他此刻是否就站在清风徐来的长廊之下看着那空中的明月？他是否正想念着自己？还是他正坐在书案前画画写字？或者他正在烛火下继续翻看木盒里的那些信息？
  原来偷偷去思念着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竟会是如此甜蜜又酸楚的感觉…云江月突然莞尔一笑，她这副样子就如那夜间盛放挂着露珠的花朵一般娇美…
  待沐浴完，云江月随即换上了一身雅致素净的浅色衣衫，她还没有睡意，便慢慢推开了窗户，这盛夏的夜晚最美妙的不过是突然迎面吹来的一阵清风了…
  她看着这时辰，又看着整个森罗殿内外一片清净的样子，看着那天上慢慢升起的皎皎明月…此刻，她突然只想忘却那些烦恼，想安静享受下这片刻的美好。
  她打开房门，只披散着一头乌发，慢慢来到廊下，她在一棵开满粉色花朵的树前，靠着长廊坐下，闭上眼睛任凭清风吹动着自己的发丝，而那花树却在一阵阵清风中，随之掉落了一些花瓣，正好落在她的发间。
  大概是这盛夏的夜间清风舒爽，或许因为旁边的花树清甜芬芳，也或许真的是几日奔波疲累了，本来没有睡意的她突然睡意袭来，她便慢慢靠着这长廊的柱子，在这四周的一片安静中，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感觉到了有人正在慢慢靠近自己，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一身蓝衣的上官炎冥来到了自己面前。上官炎冥见她醒来，冲她温柔笑了笑，说道。
  “看来阿月近来内力还算不错，这身处睡梦之中，听力也还这般好…”
  “兄长一向不是很喜欢热闹吗？怎么突然来我这清净的森罗殿了？想必万象宫这会大家正兴致高着吧…”
  “我自然是来寻你啊…我知道你不爱热闹，再说对我而言，同他们那般热闹喝酒，还不如清净陪你待着…”
  上官炎冥也在长廊慢慢坐下，云江月看着他笑了笑，依然靠在柱子上，上官炎冥看到她发间沾了几朵飘落的花瓣，便伸手去帮她轻轻摘了下来。
  云江月看到他手里捏着的几片花瓣并没有直接丢掉，散落着头发低头浅笑，打趣说道。
  “真没想到，上官庄主竟还是个惜花人呢。”
  “那也要看这手中的花是哪一朵了…”
  云江月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她看到上官炎冥眼睛中那坚毅执着的目光，她笑了笑，半躺着倚靠在柱子上，看着面前的这株花树，平静说道。
  “兄长，你看我院子里的这棵花树，我若只待在这里，便也只觉得它最美，可一旦离开这里去了别处，我才会看到这世间还有更美的花树…人也一样，若只待在这处院子里，便看不到别处的风景了，便会以为这里最美，其实这世间还会有更美的风景……”
  上官炎冥自然听明白了云江月这番比喻之后的深意，他亦看着面前这株花树，有些执着的说道。

  “阿月，我不需要去寻找这世间更美的风景，我只想要我心中的那处景色便已知足…”
  云江月坐在那里平静叹了口气，她也只继续看着眼前的这株花树，有些伤感的说道。
  “兄长，你这又是何必？那处风景当真就那么好吗？就怕这处风景，此时再是绚烂怕也会有枯叶凋零终被大雪掩埋的一天…有些风景早已注定了悲凄消逝的结局，你实不该再为此执着下去，你值得更好的风景…”
  上官炎冥转身看向云江月，看着她垂下的发丝随风轻轻飘动，这风中也传来了一阵淡淡的香气，他慢慢靠近她的脸，小声温柔说道。
  “可是阿月，我若没有了你，便永远都不会有世间最好的风景了……”
  云江月没有说话，她只看到上官炎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上官炎冥这一刻也不知怎么了，他仿佛突然像有点着魔一般。他看着面前的云江月，只觉得这一刻的她，对自己有种不同往常的极致吸引，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吹风的缘故，此刻他看着她那微闭着的嘴唇，竟控制不住的想吻上去。
  随着上官炎冥那张英俊无比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云江月已经感觉到了上官炎冥开始有些失控，她扶在栏杆上的手突然紧张了起来，当他的脸就快要碰上自己的时候，努力保持理智的云江月忽然把脸转向一旁，急忙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兄长怕是醉了…”
  看着云江月突然躲闪开了，又听到她的话，上官炎冥瞬间被理智拉回了现实。他感到了一个男人的失落，只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闭了下眼睛，又看着距离如此之近的云江月，轻声在她耳边，伤心说道。
  “阿月，哥哥不好吗？你既然已经决定会留在我身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喜欢我？真的是哥哥不好吗？”
  云江月看到上官炎冥突然在自己面前流下了一行泪，看着他对自己这副爱而不得的孤独模样，云江月只觉得心里一阵伤心难过，她也落下泪来，看着上官炎冥，说道。
  “不是的，哥哥很好，阿月也答应你会留在你身边…只是那男女之间的情爱，我却没有办法给你…对不起，炎冥哥哥…”
  “都是因为他林阔吗？因为他的存在，你才不能喜欢我，是不是？”
  上官炎冥突然眼睛中带着一股愤怒看着云江月，云江月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
  “和他都没关系…即使没有他，我也是这样的回答…哥，我会留在你身边，阿月会留在你身边，会陪着你，你也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是我的兄长…”
  上官炎冥突然有些发狂，在他的阿月面前，此刻他平时所有的高傲都被瞬间一击而碎，他看着云江月，目光中充满了乞求，小声说道。
  “可是阿月，我不想当你的兄长，我只想娶你为妻，什么江湖权势，什么武林地位，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想成为你的丈夫…阿月，我想和你永远都在一起，无论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你想杀的人，哥哥帮你去杀，你想报的仇，哥哥给你去报…所有，他林阔能做到的事情，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哥哥也能做到…”
  “哥，你真的喝醉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我没有喝醉，我很清醒我在说什么。阿月，你不要总是逃避我，你看着我的脸…你告诉我，你当真对我一点男女之间的情意都没有吗？我不是因为你帮我坐上这庄主之位我才开始喜欢你的…是从很早之前，在姑姑离世之前，我就开始喜欢你，我上官炎冥从来都没有像喜欢你这般喜欢一个女人…你不能这样残忍对我，阿月…”
  云江月看到他如此在自己面前吐露着真心，她只感到一阵愧疚伤心。可她也清醒的知道，这世间的感情怎是可轻易勉强的？即使没有林阔的出现，她也是一直都把他当兄长，当亲人，当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回答如此执着的他，即使她为了这一时愧疚去选择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成为他的女人，可以后呢？那从未在她心间滋生的爱意又该如何生长？即使她托着这样一具永远无法对他产生情爱的肉体同他生儿育女，同他相守一生，对他岂不是另一种残忍？
  更何况，她对自己的未来是如此渺茫，她甚至都不能确定明天自己还会不会活着。
  云江月看着上官炎冥，她极力掩饰自己此刻的心痛，又故作平静的继续说道。
  “哥，你真的醉了，我送你回去…”
  云江月起身试着想去扶有些发狂的上官炎冥起来，上官炎冥抬头看着她这张美丽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宴会上喝酒的缘故，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理智，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多年的情感，他突然有些发疯似的将云江月紧紧拥入怀中…
  “阿月，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好喜欢…我发誓，我会永远都对你好，我们今晚就成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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