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路见不平的赏金

云江月看着一脸疑惑看向自己的沈大人，故作轻松随意的一笑，便从马上下来，说道。
  “不曾来过，只是觉得这云州府的府衙和之前路过的一些不同，感觉更为清正敞亮了些，才会一时看的出神…”
  “女侠谬赞了，请进…”
  身后的一名官兵即刻便把云江月的马牵去后院喂草了，另一名官兵帮云江月拎着行囊，跟在打着伞的沈焕和云江月后面，便一起走进了府衙。
  不一会，沈焕便将云江月带到了一处布置讲究的庭院，走进房间，他又示意随行的那个官兵将云江月的行囊给安放在了屋内，笑着说道。
  “女侠，先委屈您暂时先住在这里了，此处是府衙平时用于接待的房间，都打扫干净了，若是缺什么，尽管跟他们说…你且先休息一下，一会便让这府上的郎中来为您清理伤口…”
  云江月笑着同沈大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平静说道。
  “多谢大人如此体恤，倒是也不必这般麻烦，我经常行走江湖，自己行囊之内也带了治刀伤的药，我自己包扎便好，还需麻烦大人帮我安排些热水便好。”
  “女侠既如此说，那便依女侠吧，你且好好休息，我去让人准备饭菜。对了，还不知女侠尊姓大名？”
  “在下不过是一普通江湖人，至于名字便不值一提，若大人不介意，便叫我阿云吧…”
  “好，那我便叫你云姑娘吧，既如此，那沈某便不继续叨扰了，姑娘好好休息。”
  说完沈焕便离开了此处，不一会便有护卫给送来了许多热水，随着那内室之中的木桶也冒起热气，他们便关上门离开了。
  云江月来到桌前，她慢慢撕开了那已染红一片的衣袖，看到一条长长的伤口，还好伤口不深，那铁鞭之上也没有毒，云江月用热水浸湿锦帕轻轻将伤口周边的血污擦拭干净，又忍着痛苦往伤口上洒了些药粉，又用纱布轻轻包了起来。
  处理完伤口，云江月便脱掉了自己身上这早已被雨水淋湿的衣衫，走向木桶好好沐浴一番，也好除去这一身的疲惫。
  云江月随后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换上，打开窗户，她慢慢坐在窗前整理着头发。远远望去，外面的雨已渐渐停了，空气也格外新鲜，只是偶尔一阵风吹来，还是夹杂着些许凉意，突然门前传来了沈焕的声音。
  “云姑娘，府上饭菜已备好了，若是方便，即刻便可以用膳了。”
  云江月推开房门，看到门口颇为圆滑世故的沈焕，笑着说道。
  “有劳大人了，竟还亲自来告知我…”
  “姑娘今日帮了本府的忙，别说这一顿饭，纵使你在我这府上住上个十天半月的，我也心里高兴啊…姑娘这边请…”
  “多谢大人，请…”
  随后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只见这里四周翠竹环绕，穿过一条长廊，他们便来到了一处亭下。
  “云姑娘请坐…这些都是我云州城的地方菜，不知姑娘是否吃得惯…对了，姑娘是哪里人？”
  云江月看到沈焕给自己碗碟中殷勤夹菜，也听出了他这话语间的试探之意。她轻轻尝了一口菜，看着沈焕说道。
  “小女是江州人，我想大人应该早就听出我的江州口音了吧？”
  “哈哈…云姑娘不仅人美武功好，而且又如此聪慧。沈某膝下倒是有一女，年方十四，但却远不及姑娘这般冰雪聪明，想来你家中双亲定然是对你颇为宠爱…”
  云江月边吃菜边喝了一口酒，在她看来这位表面看着些许平庸的沈大人不仅圆滑世故，还是个老狐狸…三言两语不离试探，看来是要千方百计打听自己了，想想他如此打探自己这样一个陌生的江湖人，倒也算是人之常情，那自己就且慢慢陪他周旋片刻吧。
  云江月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突然有些落寞的看着沈大人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在阿云还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我阿爹阿娘因连年灾荒染了病，家中也没钱买药，自然我也是没有福分承欢膝下，后来我便成了孤儿，被人收养入了江湖…”
  云江月知这位沈焕大人有意打探自己，便编了个故事一脸伤感的说给他听，沈焕听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姑娘也是个可怜人。不过，我看姑娘武功如此之高，想来也定是出身江湖名门了…”
  “大人谬赞了，其实倒不是我武功高，而是这黑霜岭的一帮贼人武功差。对了大人，这群黑霜岭的贼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焕喝了口酒，又拿起酒壶给云江月酒杯中倒满，随之叹了口气说道。
  “云姑娘有所不知，这半年来我这云州府接二连三出现了孩童失踪案件，百姓也屡屡来府衙门前哭闹报案，实在也是搅的人心惶惶，特别是有孩子的人家，都吓得不敢出门。后来沈某慢慢查到，背后竟是这帮黑霜岭的贼人在干这丧尽天良之事，我也曾派兵去攻打围捕这些贼人，可是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要不是今天这抢孩子的男人今日在大街上被姑娘遇见，怕是本府还是抓不到他们呢。”

  “那之前那些失踪的孩子可有找到？”
  沈焕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云江月继续追问道。
  “那大人可知他们黑霜岭十五杰为何要偷这些孩子？”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我们也一直找不到这群贼人的踪迹，不过目前失踪了有七八个孩子了吧，说来也奇怪，年龄都是两三岁的男娃…”
  “都是两三岁大的男娃？”
  听完沈焕的这番话，云江月小声嘀咕了下，思索着，若这黑霜岭这次偷抢孩子背后真的是为风满楼的南乔公主做事，那她要这么多幼小的孩童到底在做什么？以她南乔公主的性格脾气，她虽小人行径，可再不堪也不至于去做着人贩子的生意…某种直觉隐约告诉她，这背后定然还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和阴谋…
  突然远处两名官兵手里端着一个木盒，手里还拿着几张纸朝亭下急匆匆走了过来。
  “知府大人，那些尸体属下都已安置好了，这是府衙文书和五百两银子，还请大人过目…”
  沈焕接过那名护卫递来的文书，看了片刻，轻松笑了一下便将文书递给了云江月，说道。
  “云姑娘，请过目…实不相瞒，我之前因为这些孩童失踪案曾对外设下了千两悬赏，府衙也有规定，若是可诛杀黑霜岭十五杰者，首功之人可得五百两，能提供可靠线索的百姓，参与处置的官兵皆可按照规定领赏…云姑娘，这是你的五百两赏金，还请收下，并烦劳您在此按个手印，如此一来，沈某明日也可张贴告示，并对那些贼人的首级游行示众，也可暂时告慰云州府的万千百姓了…”
  沈焕将护卫手中那个装满赏金沉甸甸的木盒推到了云江月的面前，云江月并没有在意这些银两，她只仔细看着这文书上写的内容，突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果然如她所料，这沈焕就是只老狐狸。如此雨中赶来并相邀自己入府，真正的目的便是在这里等着呢。他不过是想以这五百两赏金同自己手上的这十五条人命换个签字画押的凭证，也好对外公示，这些贼人是死于江湖人之手，还要向百姓表示下云州府的谦逊，承认自己抓贼有功但却不敢冒领首功…
  云江月心中冷笑了一下，感慨道，若这沈焕不去当官，即使去当个掌柜怕也是一样混的风生水起，毕竟他这算盘打的叮当响…其实这背后隐喻之意，无非他也是怕日后江湖势力会选择报复云州府，想把这隐藏的矛头指向自己身后的江湖罢了…
  怪不得当时那些去搬尸体的官兵都一脸笑意，看来确实有一笔金银可挣。如今云江月已大概能猜出这黑霜岭背后之人便是那风满楼，而九幽山庄素来也已同风满楼水火不容，今日权当是自己替天行道了吧，若日后她风满楼前来报复，那便来吧。纵使她不来找自己，那这些失踪的孩童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云江月也难免要去主动查个明白。
  云江月看着沈焕，只轻轻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并将文书递给了他，笑着打趣说道。
  “原来我这路见不平的替天行道，竟还有如此大笔赏金可领，看来此次云州之行，我不仅能挣上方大人的钱，还能挣沈大人一笔钱了…”
  沈焕接过文书看了看，便交给了那两名官兵，随之他们便离去了。沈焕与云江月碰了下杯子，继续笑着说道。
  “哈哈…怕是云姑娘挣不到我的钱，但是你可以挣两份方大人的钱了…”
  “两份方大人的钱？”
  看着云江月有些疑惑的喝了口酒，沈焕继续说道。
  “不错，姑娘有所不知啊，这千两赏金可都是方大人私下给的…”
  “方大人为何会给这笔钱？他不是已经告老还乡了吗？怎么还在为官府操心？”
  沈焕喝了口酒，吃了口菜，片刻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傍晚远处的清秀山色，缓缓说道。
  “这方大人一向爱民如子，于我亦是半师之谊，他老人家为官致仕几十余载，从未办过一件冤假错案，从未做过一件违心之事，从未有过一个污点，他为官清正最是公允，以前他也是颇得先帝信任倚重的。他这个人，一生不爱钱不好色不恋权，唯看重自己的清名。他曾是刑部出身，很是厌恶那些拐卖偷抢孩子的恶人行经，当时有个丢孩子的百姓突然在街上拦住了他，在他面前哭诉一通，他很生气便直接来找我商量解决对策，第二天，他便带着他积攒一生的这千两赏金，让我去对外悬赏抓捕贼人。”
  听到沈焕对这位方重方大人颇为赞赏的一番言辞，云江月一边喝酒，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此看来，这方大人可当真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啊…”
  “是啊。所以沈某能得他教诲，已三生有幸。我虽做不到成为一个像他那般的好官，可我自会努力永远不去做一个坏官，如此我这一生便知足了。”
  云江月看着旁边如一只老狐狸般善于审时度势的沈焕，只在努力不去做个坏官，此刻她只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看着他有些恭维的说道。

  “阿云听到大人此番肺腑之言，如今能有大人这样的官，也真实属云州府百姓之幸呢。”
  “哎…姑娘莫要笑话我了，我算什么好官啊。方大人曾说过，若说这云州府的好官，还当属十年前的江松江大人呢，只可惜他遇到了一场意外大火…”
  云江月听到他突然提起了外公，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拿剑刺了一下，她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又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声问道。
  “是吗？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这位江大人的事…不过像方大人这样的京都大官，又怎么会如此熟悉认识这前任知府呢？”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我也不清楚，只是偶尔听方大人提起过他的只言片语…不过这云州府的百姓倒是都很喜欢江大人。”
  云江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以防引起沈焕的怀疑。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已酒足饭饱，便拿着赏金同沈焕一起离开了亭子，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云江月便找了个说辞去见沈焕，本打算说动他告知自己方重现在何处，她自己亲自把那件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可沈焕竟以自己也多日未见这位老师为由，坚持要陪云江月一起前去见方重。
  云江月不好推脱便答应了他的建议，随后他们二人便坐着沈府的马车前往云州城南面走去了。
  大概马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了一处院墙四周前长满翠绿竹子的清幽别院，云江月和沈焕慢慢走下马车，来到门前。她看了看别院四处的风景，果然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又抬头看着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着“幽篁山居”四字。
  这时一名小厮突然开门走了出来，他看到沈焕带着个姑娘前来，急忙行礼说道。
  “实在不知大人突然前来，有失远迎。我家老爷这会正在院内，二位请…”
  “云姑娘请…”
  随后他们在这位小厮的带领下，走了进去，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庭院里，云江月远远看到，一棵结满果子的树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一边笑着摘着树上的果子，一边轻轻放在旁边小厮手中的竹篮里。
  沈焕看到他，一脸高兴的迎了上去，慢慢拿过小厮手中的竹篮，看了看篮子里的果子，又顺手接过了老者刚摘下来的一颗，笑着说道。
  “老师，学生也来摘果子了…”
  “你呀…倒是会挑时候来，定是知道我这棵宝贝的七月鲜要熟了，便猴急着呀想来吃这第一口…不过今天我也听说，那群偷抢孩子的贼人落网了，总算对这云州百姓暂时也能有个交代了，不过那些失踪的孩子，你还是要尽快多派些人去找啊…”
  “是，学生定然会继续寻找。”
  云江月没有走上前去，只在后面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的站着，认真看着他俩在那里摘果子聊天，她此刻已知眼前这位满头白发的老者便是那位前中书令方重了。
  “你若是一天找不到那些孩子，他们的爹娘的心便一天如同放在那油锅中一般备受煎熬，你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定然也能体谅为人爹娘的这份苦心…”
  “老师教诲，学生都记着呢。”
  “嗯，差不多了，我这七月鲜也快摘了这满满一篮了，一会你走时带上它，回家给你的老婆孩子也尝尝，这可是我亲手种出来的树啊…”
  “多谢老师厚爱。对了老师，我今日前来，是带了一个重要的人来见你…”
  “一个重要的人？”
  方重听到沈焕的话，突然转过身来，他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云江月，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沈焕，沈焕在方重面前小声解释说道。
  “老师，正是这位姑娘，她说京都有份重要的东西要亲自交给你，我便带她来见你了，巧的是，正是她帮学生杀了黑霜岭那帮贼人…”
  方重没有说话，他只仔细的打量着眼前很是年轻的云江月，看到她腰间挂着的两把银色雕花短刀和那块银色令牌，便确定了她果然是个江湖中人，他看着云江月，很是和蔼的问道。
  “姑娘，是京都什么人让你来给我送东西啊？”
  云江月此刻内心一片波澜，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一脸慈祥，很是平易近人的老人，心想若是当年平月关之事真的和他有关系，她又该怎样去结果他的性命。
  云江月努力恢复了平静，她挤出一丝笑意看着方重，笑了笑说道。
  “大人，小女子只是个江湖跑腿送信的，我只需按照顾客的意思把东西送到便算完成了任务，不过那位顾客有要求，让我务必亲自把东西交给你，同时还有一些口信，他让我秘密转达于你，还说不可让第三人知道。所以，不知大人家中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既然如此，姑娘且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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