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解决危局的妙计

宋裕和文远侯俩人慢慢走下台阶，离开了文德殿，一路上两个人在小声议论着祁三姑娘之死，颇为感慨。虽然他俩一贯看不上祁昌这种人，但对于祁三姑娘这么个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可怜孩子，他们这些做父亲的多少还是有些恻隐之心。
  文远侯程渊年轻时和宋裕林简都素来交好，在林简去世后，大概满京都望去，能让文远侯最信任的大概也只有宋裕这个尚书令了。
  宋裕曾在先帝时期就已居高位，新帝继位后，滕昊一党虽知他曾与林简交好，但碍于宋氏一族上百年来在京都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地位，也迟迟没敢动他。这些年，宋裕虽对朝局有些心灰意冷，但他行事一贯低调不喜张扬，擅长隐起了自己的锋芒，所以这些年他在朝堂之上完全自保倒还算游刃有余。
  宋裕大概也是唯一一个在林简去世后，一直努力照顾林家的人了，也是他帮助林阔尽快承袭了忠肃公的爵位。大概是基于年轻时他与林简之间作为好友的那份情义，又或者是他的女儿曾得先帝赐婚于林家大公子的这份缘分，总而言之，这些年，宋裕对待林家大概是最赤诚的那个了。
  “哎，说起这东陵国和亲的事，本就一些大臣颇有意见，一开始竟想推我家令仪去入那火坑，幸亏是玉贵妃仁德，感念先帝老臣辛酸不易，才给了我宋裕一些面子入宫见了陛下，才救了我家令仪一命，如此想来，我当真还是有些后怕。”
  文远侯和宋裕慢慢走着聊着，抬头看着远处宫城门口的一辆辆华贵的马车停下又离开，突然有些愤懑说道。
  “宋相只是有些后怕吗？难道就没有心寒吗？这朝中谁不知道，他一个东陵国的十岁幼子和的什么亲！想想这和亲提议无非是作践我南周国的宗室贵女罢了…”
  突然听到文远侯这番对当今朝局有些不满的话，宋裕急忙看了下四周，随即认真小声提醒说道。
  “这宫中他们安插的小人耳目众多，小心被人听去拿住了把柄。不过，侯爷若真想好好聊聊这朝局，近日可来我府上一叙，我府上还是让人放心的，说实话，我也心里憋闷的慌，一直想好好找人聊聊呢。”
  “是，宋相提醒的对，改日程某一定登门拜访，我们走吧…”
  宋裕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二人便一起朝着宫门方向走去了。正当他们拜别准备上马车离开时，却听见身后一名内官急匆匆的冲着他们喊道。
  “宋相，侯爷，请留步…”
  宋裕和文远侯闻声转过身来，看着这名内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说道。
  “哎呀，可算是追上了，宋相，侯爷，陛下现在朝阳宫召二位大人回去，有要事相商…”
  宋裕和文远侯彼此对视了一眼，虽心中充满疑问，还是跟随这名内官往朝阳宫方向走去了。
  不一会他们二人来到了朝阳宫，看到滕昊已然在殿中，他们急忙走上前恭敬朝陛下行了行礼，只见陛下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二位起身，说道。
  “又召你们前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对这惠然郡主被杀一事该怎么解决，因郡主被杀一事，眼下坊间已流言四起，若不能拿个妥善的决策，怕是他们就要骂到朕的耳边了，可真是让朕一天到晚没个清净啊…”
  看着陛下一脸埋怨生气的样子，宋裕和文远侯默默对视了一下，这一刻他们才明白原来陛下是在因祁三姑娘被杀坊间那些议论指责的声音而烦闷，正当他们认真思索之时，随着门口护卫的通报，中书令大人郭瀚也慢慢走了进来。
  宋相和文远侯抬头看着中书令大人还是如往常那般谦逊恭谨的样子，冲他点点头行了行礼，毕竟年轻时，他们几个也都一向交好相识。
  说起中书令郭瀚这个人，可以说是运气又努力的一个人，一生也算颇为励志了。他出身宁昌侯府，年轻时和忠肃公文远侯他们曾在一处求学，后来一路辅佐先帝。
  他在任命为中书令之前，便已是宁昌侯了。他的舅父是前朝的薛太师，他的表妹是先帝的薛皇后，后来他的女儿也被陛下看中立为皇后，他又成了国丈，总之他可以算是这南周国朝局之中最有权势的公侯了。
  郭瀚也朝着文远侯和宋相点了点头，随即跪在地上向陛下行礼，陛下示意他起来，看着他说道。
  “既然中书令大人也到了，那我倒是想先听听中书令大人关于惠然郡主在东陵国被杀一事导致坊间流言四起，该如何平复这些流言有何高见？”
  文远侯他们也都看向郭瀚，只见他认真思索了下，慢慢抬头一脸恭敬的看着陛下，说道。
  “回陛下，近日老臣对惠然郡主在东陵国被杀一事也着实调查了一番。惠然郡主在东陵国入境之后，在海上遭遇水匪，他们不仅毁了其容貌又将她残忍杀害，种种恶行实在是触目惊心令人发指。我南周郡主被如此羞辱虐杀一事，一是南周国随行护卫保护郡主失职，二是东陵国前来迎接郡主的官员护卫失职，虽然东陵国已经处死了那些作乱的水匪，我们南周国的随行护卫也都死在了海上，依老臣拙见，确实还需要东陵国那边对他们前来迎接郡主的失职官员进行斩杀，方能平复坊间流言。”

  陛下听完中书令大人的一番分析，点了点头，又急切说道。
  “郭大人言之有理。可东陵国那边只说已诛杀了全部水匪便同我们交差了，如今若我们执意让他们斩杀官员大臣，怕是他们也不应的，若我们执意如此，怕是会引起两国战火。”
  “陛下，若是要燃起战火倒是大可不必。我们可以派使臣前往东陵同他们好好沟通交涉一番，只需劝东陵国君交出几个失职大臣的人头，并在东陵国境内发诏，让我们将相关文书带回南周国在坊间通传百姓，想来便可以了。”
  一旁的镇国大将军滕昊看到陛下有些担忧的神情，行礼说道。
  “我看中书令大人未免有些胆小怕事了吧。别说让他东陵国斩杀几个大臣了，就算是他们不同意，要燃起两国战火，也请陛下不必担心，若是最后确实如此，滕昊愿亲自带兵出征，为陛下分忧！”
  “滕大将军果然是我南周国的肱股之臣啊。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想重燃这战火…各位有所不知，近年来南周国灾荒四起，国库空虚，如今边关之地，西越东陵都虎视眈眈，制造了不少事端，如今南周国的兵力军饷都有些吃紧，朕以为，当下确实也不是重燃战火的时机啊。”
  中书令大人听完陛下的话，继续说道。
  “老臣觉得陛下所说在理。若真如滕大将军这般动不动就重燃战火，必定会对南周国的百姓百害而无一利，陛下定然也是体恤百姓才不想如此。”
  陛下听到中书令言语之间对自己的恭维夸赞，突然心生喜悦，看着郭瀚说道。
  “嗯…郭大人说的不错，朕确实是一向体谅百姓嘛…”
  一旁的滕昊有些不赞同中书令大人的提议，直接当场驳斥说道。
  “可若真如中书令大人这般提议，未免也太婆婆妈妈了些，若是交涉不顺利，岂不是一年半载都处理不了这个问题了？陛下，依臣拙见，既然是他东陵国理亏，我们便不能太过于客气才对…今日我去祁府吊唁，顺便看望了下祁大人，他因郡主之死过于悲痛在府中已经下不了床了。若是不尽快出了这口恶气，怕是也会寒了祁尚书这般对南周国一片赤诚的大臣之心啊。”
  整个朝堂皆知，这滕昊的妾室是祁昌的二女儿，这死的惠然郡主又是祁昌的三女儿，也算是滕昊的小姨子了，于公于私，无论心里怎么想，他自然也要在陛下面前做出一副想为祁大人一家尽快出气的样子。陛下自然也能了解他的心情，毕竟若真论起这亲疏远近，这祁家大姑娘还入宫为妃了，祁昌怎么说，他也勉强算是个国丈了，也算是自家人了，陛下无论出于何种手段安抚，说到底总也不想寒了这自家人的心。
  站在一旁的文远侯听着他们这番互相驳斥攻击的说辞，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转头看了宋裕一眼，又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陛下只听郭瀚和滕昊在那里起了争执，一时感到头疼，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突然他看向在一旁站着始终没说话的宋裕和文远侯，问道。
  “宋相，文远侯，你们俩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宋裕和文远侯都料到了陛下定然也会听听他们的看法，毕竟派人把他们又叫回来可不是在这里看热闹的。可目前在这大殿之上，滕昊和郭瀚两个位高权重之人意见似乎有了冲突，那宋裕和文远侯他们俩又会选择站在哪一边得罪哪一边呢。
  宋裕和文远侯心中自然明白，眼下与东陵国重燃战火确实不是明智之举，但若依中书令大人之言进行寻常交涉，如此一来不仅会耽误很长一段时间，怕最终东陵国那边也未必会满足南周国的条件。如今坊间流言四起，愈演愈烈，若是南周朝廷不能找到一个短时间之内就能妥善处置平息坊间流言百姓怒气的最好方法，怕是会生出一些变故了。
  宋裕看了一眼文远侯，似乎已经拿定了一个主意，抬头看着陛下，恭敬行礼说道。
  “回陛下，臣觉得中书令大人和滕昊大人所言皆有道理…”
  “皆有道理？宋相，你如今竟也如此学会和稀泥糊弄朕了吗？朕召你们前来，要想听你们能尽快平息当下坊间流言的方法，你们是不知道啊，近来各地因惠然郡主被杀一事的折子都快堆满文德殿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丁总管，是不是朕已经被烦的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了…”
  陛下一边生气抱怨道，一边用手指了指立在一边沉默不语的丁尧，宋裕看着陛下，继续说道。
  “陛下请息怒，关于惠然郡主被杀一事，刚才臣听到中书令大人和滕大将军之言，觉得皆有道理，但看这当下形势，臣认为是综合考量二人提议，选出一个既可短时间之内平息坊间流言百姓怒气又可不燃战火的方法，当才是最好的。”
  文远侯在一旁默默看了宋裕一眼，轻轻笑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在大殿之上见中书令和滕大将军意见起了争执，一直心里担心陛下把这烫手的山芋甩给他们时该怎样接，才能不得罪他们两方势力，所以才看了宋裕一眼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最好两边都不要选，否则不仅得罪了另一方，也只会惹陛下心生不悦。

  如今看来，宋裕是同自己想到了一块，选择综合考量他俩的意见提出第三种意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陛下听到宋裕的一番要言辞，突然眼中闪现了一些光芒，他看着宋裕，慢慢走下台阶，说道。
  “哦？这么说，宋相是已经想出更好的方法了？”
  “回陛下，臣觉得若要短时间之内平息惠然郡主被杀一事带来的那些坊间那些非议之声，可以借助现在黎州关口与东陵国的交易往来一事对东陵国施加压力，马上就快到东陵国大量时鲜货物收获时节了，臣之前听说，每年这个时节东陵民间百姓商家都会因为货物堆积不能及时出关而对官府产生情绪，每年东陵国为安抚百姓情绪都会与南周国商谈以低利高量的形式安排大量货船从黎州码头出货，依臣拙见，不妨我们今年可以就提高码头运输赋税，如此一来，东陵百姓见货物无利定然不愿出货而施压东陵国君，到时东陵国为尽快安抚民间百姓情绪，定然会答应我们南周国提出的条件，从而献上那东陵迎亲使团的官员人头…”
  文远侯在一旁听到宋裕的这个计策，只一脸钦佩的看着宋裕点了点头，急忙看着陛下，说道。
  “陛下，臣亦觉得宋相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我们南周国既不用重燃战火增加国库开支，也不用同他们去打一场长久战进行交涉，不仅省去了诸多麻烦可以短时间内解决此事，又避免了东陵国会后期变卦徒增事端的风险…”
  陛下听到他们这番解释说辞，只觉得比起滕大将军和中书令的提议，宋裕这个方法确实可以直接帮自己解决了国库空虚兵力孱弱的一些顾虑。他看着宋裕，一脸喜悦的夸赞说道。
  “甚好，甚好，此计可谓甚合朕的心意！宋相如此济国之智，确实不愧于我南周国的肱股之臣啊。待此事平息，朕一定要好好赏赐于你啊…”
  “陛下谬赞了，臣一颗忠心，自当为我南周国鞠躬尽瘁…”
  “好，好…中书令大人，此事还烦劳你就按宋相的提议去办…”
  “是，陛下，臣领命。”
  看到在这大殿之上，陛下今日如此赞赏宋相的提议，滕昊只瞥了宋裕一下，有些心生不悦，中书令郭瀚则一脸带笑看着宋裕，而立于一旁的内侍官首领丁尧则一如往常的平静沉默不语。
  既然解决了这个难题，不一会，只见陛下很是轻松面带笑意的离开了朝阳宫，在丁尧的陪伴下赶去玉芙宫和宫中嫔妃看戏听曲去了，宋裕和文远侯看着陛下离去，随后也离开了朝阳宫，二人在宫门口拜别后，便上了马车各自回府去了。
  京都祁府门口四处都挂上了白布白花，两个灯笼也都被白布裹着，在风中，有些凌乱的飘来飘去。过往的行人时而驻足看两眼，时而三三两两结对在祁府门口议论一番扬长而去。
  祁三姑娘那具生前遭受折磨的尸体被安放在了棺内，她那张曾经美丽俊俏的脸却在海上被水匪划花后扔到海里又遭遇乱石碰撞早已变得血肉模糊，如今在棺内只用一方白布盖着，换上的这件华美的新衣服之下，是那遍体被虐杀的伤痕。
  眼看就快过了头七，这祁三姑娘的尸体也将要按照南周国的规矩入土为安了。只见灵堂里依然充斥着一片微弱的哭声，两个一身白衣头戴白花的妇人一边哭一边往地上的火盆里放着纸钱，两边还跪着十来个身着缟素的婢女小厮，也都在低声啜泣着。
  “我苦命的玉妍啊，你这一走，娘可怎么活…本想着你被封了郡主，也算是有了新的泼天富贵，可谁承想…你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这两名跪在灵堂地上一边哭一边往火盆里放纸钱的妇人，年长的是祁夫人，年轻的那位则是祁二姑娘了。祁大姑娘因身为陛下嫔妃，按照南周国宫中规矩，她是不能回祁府的，只能躲在自己的宫里，偷偷祭拜哭一哭。
  听到母亲言语之间依然在提妹妹曾经被封郡主的泼天富贵，祁二姑娘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她一边往火盆里放着纸钱，一边轻声说道。
  “我那苦命的妹妹，纵然你得了这郡主的名头，有了旁人眼中这泼天的富贵，可姐姐却知道，你从未心里感到快活过…什么东陵国王妃之尊，却远远不及那忠肃公夫人在你心中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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