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成佛之路的考验

林阔坐在那里，他并没有听太清楚刚才那杨掌柜说的话，他只看着前面大堂之中，一个个开始有些模糊的身影，站起又坐下，正往箱子里放进了什么东西…又听到这偌大的海阁之中，有人在自己耳边，声音时高时低的喊着不同的数字…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程弈寒寻他们，只有些纳闷，明明离那么近，为什么当自己呼唤他们时，他们却一直看着前面，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看来自己许是真的醉了…总感觉突然不知哪里有阵风掠过这幽香沁人心脾的海阁，转了一圈，仿佛自己的身体也随风而起，轻飘飘，明晃晃，游荡荡…
  又感觉此刻自己像是身处一场熙熙攘攘混混沌沌的梦境，似乎还身处在那魏子游的高超幻术所制造的假象之中，就在这海阁之内，喧嚣之时，一个个富商贵贾满脸沉醉在杨掌柜的振臂高呼之下，倾尽所能兴高采烈为那安乐坊大兴善举…
  林阔试图拍了两下渐渐有些疼痛的额头，他只感觉自己坐着的木椅此刻有些像一处无法挣脱的泥沼，他又仿佛听到耳边想起了那些美艳舞姬明媚羞怯的笑声，他慢慢起身，努力拖着似乎早已经麻木的双腿，保持着身体最后的一点清醒，朝着海阁的入口大门处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他只想尽快让自己从这个有些可怕的梦中醒来…当他离开木案之时，一切仿如一阵虚无，他感觉不到程弈他们几个人的反应…这当真是一件令人恐怖的事情…
  好比梦魇之时，你拼尽全力去挣扎，试图唤醒自己！对，林阔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他感觉自己穿过了海阁入口的大门，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他仿佛感觉到窗外那个明亮的月亮正在指引着自己，跟着它努力往前走就能走出这可怕的梦境…他感觉自己像是身在一艘行驶在大海中的木船上，一路摇摇晃晃…他来到船舱的甲板上，站在围栏处，想努力去吹吹那外面凉爽的海风，或许这样可以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他并没有站在船上，但确实有海风，还有海水的声音，因为望海楼有一半就是建在海上的…此刻他站立的位置，是走廊一处窗前！此刻他正吹着海风，慢慢往窗户外面的世界走去！而那窗外的世界正是那片浩瀚无穷的大海！
  眼看林阔就快要靠近窗户，身着浅青色披风的云江月突然出现，毫不迟疑的朝他跑了过来，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随后两个人一起摔到了走廊的木板上，全身都在紧张的云江月看着面前已被幻术控制，渐渐失去知觉理智的林阔，急切唤了声。
  “公子！”
  惊慌未定心悸犹存的云江月，她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害怕过，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恐惧过，她感觉自己整个心都快要死了，就坐在这走廊的木板上，她紧紧抱住了还未清醒的林阔，突然哭了出来。
  林阔此刻仿佛感觉到了云江月的存在，他好像听到他的阿月在哭，此刻距离自己很近很近。他那麻木的手脚开始慢慢恢复了知觉，他努力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云江月的头发。
  “阿月，是你吗？”
  轻声趴在他肩膀啜泣的云江月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满脸泪痕看着已开始有些恢复神智的林阔，既委屈又高兴的冲他笑了笑，林阔温柔摸着她这张美丽的脸，说道。
  “我好像今晚真的是喝醉了，又像是在做梦，竟现在能看到你在我面前…阿月，你是在哭吗？今天是我们的半月之约，我一直都记得，我一直在等你，阿月，你好像有些来晚了…”
  此刻对于云江月来说，泪水果真如断了线的珠子，瞬间夺眶而出，她笑着看着他，也伸手摸着他这张近来似有些疲惫的脸，还有那双眼的血丝……这一刻，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对这个男人的喜欢，轻轻吻了上去。
  感受着这突然的冰冷酒气和温热香气的混合缠绕，林阔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理智也仿佛从那飘荡的大海中被拉回了岸边。他感觉有人在亲吻自己，鼻尖萦绕的是曾经熟悉无比的香气…
  原来不是梦！
  真的是他的阿月来了！
  此刻他对眼前心爱之人控制不住的思念犹如突然决堤的洪水，他有些霸道的将其拥入怀中，主动吻了过去。突然的变化让云江月感觉到他的清醒，试图挣扎开来，却发现像是被他锁在了怀里一般。
  “公子，你醒了！”
  林阔轻轻放开了云江月，却看她那脸上星星点点残存的泪痕，他低头温柔抚了抚她的脸。
  “阿月，你哭了？”
  “公子，我好害怕，只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好害怕，公子…”
  “阿月，我早就把我的心给你了…”
  就在这空无一人的长廊之上，从幻术之中恢复神智的林阔，爱怜看着云江月一双萦绕雾气湿漉漉的眼睛，再次紧紧的把她拥在了怀里。
  随着从外面后堂“望阁”传来的一阵急促骚动，云江月即刻恢复了警觉，她拉着林阔正想一路穿过长廊离开，却看到前方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长廊的尽头。

  “你究竟是何人？胆敢深夜闯我望海楼，还打伤了我的人？”
  云江月知道来者不善，很是警觉仔细打量了下对。他们一男一女，男人着灰袍，手里狠狠捏着一根黑色铁鞭，女的着蓝衫，一侧的脸上贴了几片粉色花瓣，像是在点缀妆容，也像是在遮挡伤疤，手里极为随意的捏着几把锋利的飞镖，他们都大约30多岁的年纪。
  云江月轻轻放开林阔的手，试图将他护在身后，林阔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想放开，宠溺爱怜的看着她，云江月对于他的突然举动，有些可爱的呆愣了一下。
  “这位公子，我记得你，你就是坐在角落里那张桌案上的。只是和你同行的那三位朋友都中了幻术，依然如痴如醉…我看明白了，原来你是她的情郎啊…她今晚就是为了闯我望海楼来救你的吧…只可惜，你们今晚都不能活着离开了…”
  林阔自然认出了他就是那位热情送花影帖的杨掌柜，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看到他晃动手中的铁鞭，竟有些丧心病狂。
  “杨掌柜，你利用这花影月宴究竟是要做什么？”
  “哎，小郎君，说实话，其实你我本无冤无仇，可你非要卷入这趟浑水，也是可怜。不过你俩死在这里倒也不错，我们也算是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云江月见他们二人一搭一和的调侃了起来，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随即她慢慢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红色瓷瓶，转头对林阔说道。
  “公子，要不你先从这边去那海阁找寒寻他们吧，不必过分担心，他们中了幻术，估计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当然不必担心，且给他们先喂下这药，便能护住他们的心脉，然后只需好好睡上一晚，明日午时便会醒来。你且快去吧，事不宜迟，否则时间拖得越久，这幻术越深，便可能会伤及心脉了。”
  林阔看着手中的瓷瓶，他知道若是自己再执意坚持留在云江月身边，怕也会掣肘于她。既然寒寻他们几个也中了幻术，那就先听云江月的提议，先去救他们几个吧。
  “阿月，你多加小心。”
  云江月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林阔利落从旁边走廊离开了，继而朝着前堂海阁方向走去了。看着林阔平安离开，云江月漫不经心看着对面一男一女，说道。
  “若我猜的不错，他叫杨东，江湖人称笑佛君，擅使一支铁鞭，掌管着飞鹰帮的‘东郡’。你便是柳西，江湖人称西娘子，擅使毒镖，掌管‘西阁’，还有…他是你的姘头，我说的对吗？”
  原来他们就是飞鹰帮的两个副帮主，杨东和柳西。这位西娘子正是之前文先生口中那位极有可能和林阔一直寻找的“柳西阁”有关系的人。
  “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哼，你们以为这黎州十三坊这张嘴就当真密不透风吗？顺着安乐坊这根藤，再查到你们飞鹰帮会很难吗？”
  “哈哈…姑娘今晚夜闯望海楼，看来不是像寻常女子来救郎君那般简单了…”
  云江月冷笑一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慢慢从腰间掏出了两把弯刀，二人看到她手中的两把弯刀，看着她上面雕刻的梅兰纹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男人大惊。
  “你这刀…兰梅…银月…莫非你是那九幽山庄的云江月？”
  “就凭你们这种货色，也配叫她的名字？”
  还没等云江月开口回答他们，上官炎冥突然到来，随后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在玄雀的带领下，紧跟其后的几十名九幽山庄高级杀手瞬间将这望海楼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上官炎冥的名号向来在这南周江湖是叫得响的，手拿铁鞭的笑佛君瞬间认出了他，一时大惊失色，僵在了那里。
  “你是上官炎冥！”
  “看来你这双眼睛还不算无可救药！”
  杨东和柳西仔细观察了下，发现九幽山庄这帮杀手手中的刀刃正在往下滴血…随即一阵海风迎面吹来，混合着咸湿的海雾，整个望海楼瞬间笼罩在一股浓郁的血腥之中。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突然从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恐惧，难道这些狠辣无情的不速之客，刚才趁他们不备之时，竟已快速清洗了这望海楼…
  “上官炎冥，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你如此明目张胆踏足黎州，竟敢插手我飞鹰帮的事务，难道不怕遭到南周江湖众家口诛笔伐吗？”
  上官炎冥极其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大声笑了出来。
  “无知鼠辈，死到临头，竟还如此啰嗦聒噪！你有句话倒是说得对，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可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也要永远记住，今后我上官炎冥便是这南周江湖的规矩！”
  笑佛君有些意味深长看着旁边的西娘子一眼，趁上官炎冥不备，西娘子手中的毒镖瞬间快速飞向了站在长廊下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云江月，原来他们大概猜到了今晚凶多吉少，又不甘心如此认栽，只得狡兔三窟。
  “混账！”
  上官炎冥只觉突然不妙，急忙一个翻身，努力挡在了云江月的面前，随之转身，用自己身上的黑色金丝斗篷将西娘子打过来的毒镖直接反射了出去…笑佛君见状，竟没丝毫怀疑，急忙挡在了西娘子的面前，瞬间被打回的毒镖正好扎在了他的胸前。

  “东郎…”
  西娘子看到笑佛君受伤，急忙大呼一声扶住了他，随之两人被这巨大的冲击逼得后退了几步。
  “东郎，你怎么样？”
  “西娘子，你快走…”
  西娘子抱着受伤的他，摇着头满眼含泪的看着他。
  “我不走…我不走…这毒镖我有解药，我现在就拿给你…”
  西娘子急忙掏出一个黑色瓶子，随之将里面的解药喂给了笑佛君，笑佛君看着她，继续急切叮嘱说道。
  “西娘子，你听话，你快走…否则今晚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那要死就一起死！东郎，我不走！”
  上官炎冥此刻顾不得他俩的生死相随感天动地，他看着被自己护在身后的云江月，急忙关切问道。
  “阿月，你没受伤吧？”
  “兄长不必担心，我没事。”
  云江月冲他笑了笑，上官炎冥瞬间松了一口气。他随即转过身来，继而换上了一副冷峻无情的神情，看着笑佛君和西娘子在自己面前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慢慢倚着旁边廊下的栏杆坐下，不由轻声鼓掌，阴阳怪气讽刺挖苦说道。
  “我说今晚这望海楼可真是精彩啊！前堂有蛊惑人心骗人敛财的幻术表演，这后堂又上演一出依依不舍感人至深的长亭送别…真没想到，这世间，一个向来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竟能和一个欢场作戏的歌舞妓演绎出了些许真心…哎，我上官炎冥可当真是这些年白活了，竟不知这人间最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竟是你们…可当真是有趣极了…”
  “上官炎冥，你少得意。你今晚竟敢清洗望海楼，屠帮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即使你再自恃武功高强，如今到了这黎州江湖，怕是也由不得你如此胡作非为。你应该要明白，今晚你的此番行为举止，已代表同飞鹰帮结下仇了，纵然你今晚能清洗屠尽这一个望海楼，我们飞鹰帮还会有无数的望海楼，如那百里藤蔓，总是那斩不绝杀不尽的…”
  看着倒在地上受伤的笑佛君有些义正言辞的说出了这番狠话，上官炎冥只感觉思之令人发笑。
  “是吗？既是如那藤蔓勾结串联，何必再斩杀？不如放一把火将其烧为灰烬，如此一了百了，岂不简单？嗯，本庄主突然有了兴趣，想改变主意，今晚便先不杀你，对了，你这双眼睛还算有用，那就不妨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本庄主接下来是怎样一把火将飞鹰帮烧为灰烬的…”
  “上官炎冥，你欺人太甚，就不怕遭江湖唾弃，惹上这世间因果报应吗？”
  上官炎冥拿着陆离，很是慵懒的将剑抵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他们，笑着说道。
  “像你们这种魑魅之辈，都可装模作样画皮百日，毫无底线无所顾忌行此荼毒人间之事…你们都不怕，我上官炎冥怕什么？对了，你不是江湖人称笑佛君吗？这佛家向来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们如今既敢揽下这安乐坊的生意，那便是有心为了普度天下众生了，那岂有不下地狱就能成佛的道理？”
  “上官炎冥…你…”
  “既然二位想先入这地狱寻求成佛之路，那本庄主便好人做到底，今天成全你们。不过我之前听说这成佛之人，皆需经历很多次的轮回痛苦，还要承受不少噬心之痛才能修成正果…玄寅，先帮我挑断他们的手筋脚筋，再把他们的武功给废了…不过，可千万别让他们死了…毕竟这成佛之路今后可还有千关百关要走，可不能影响了二位的修行，如此一来，不正好体现你们飞鹰帮和安乐坊一直以来的大公无私和慈悲为怀吗？”
  “是，庄主。”
  “上官炎冥，你果然如那外界传闻一般，是个好生狠毒的人…”
  上官炎冥突然来了兴致，抬头看着对面咬牙切齿的笑佛君，甚为不屑的笑了笑，幽幽说道。
  “狠毒？哈哈…若是去杀一个会屠千万良善的恶人，这不是狠毒，这叫…顺应天道！”
  黑水令五玄之一的玄寅除了武功高  强之外，他在九幽山庄之中还有一个外号，人唤“阎罗判官”，向来最擅刑讯逼供之术，据说，这些年，凡是经他手审判的罪犯，无一不认罪伏法。
  在上官炎冥的注视下，玄寅笑着渐渐靠近他们，笑佛君看着扶着自己西娘子，小声暗示说道。
  “走！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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