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青阳晏晏的排场

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
  林阔低头看着云江月一时竟有些出神…理智之下，待他突然回过神来，伸出手轻轻将云江月从床榻之上拉了起来。
  “既是饿了，便快些用饭吧。”
  “嗯，好。”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半刻房间里竟陷入了安静，林阔看着对面耳朵有些发红只低头吃饭的云江月，嘴角微微上扬，又给她碗里多夹了些她爱吃的菜。
  “阿月，不如哪天…我们挑个良辰吉日…就成婚吧…可好？”
  云江月听到他竟如此直白的提出要成婚，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是早晚都要娶你的，若你愿意，我们或许可以早些成婚…只是如今在这外面，怕比不得京都高门的排场，多少有些遗憾。不过我答应你，等回到京都，我定然会按公侯之家的规矩礼制，再好好补你一场…”
  “公子知道我从不在乎这些的…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公子心中也定然百般愁绪，所以，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纵使现在多事之秋心中百般愁绪，可这心中事多还是事少，和我要娶你又有多少干系呢？就算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难道那时我心中就不会有其他的愁绪吗？既然愁绪一直都会存在，那便不能任由它们来影响我们了…只是…现在我想知道，阿月到底想不想嫁我？愿不愿嫁我？”
  云江月看着他满眼的坚定，莞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想嫁公子，也愿嫁公子。”
  从云江月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阔突然很是高兴的笑了出来，他看着她，深情说道。
  “你可真是个惯会牵我心肠的小娘子。”
  “还是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再成婚吧。”
  “好，都依你。或者等阿月哪天想嫁我了，便同我说，我们就成婚。”
  待用完了饭，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月亮静静悬挂在半空中，如同一面柔和的镜子，映照出这夜色的静谧与美丽。
  烛火摇曳，微光如梦如幻。一间房，两个人，三盏烛火到天明。
  云江月背过身去，看着眼前的罗帐，想了想，今晚竟是他们第四次同榻而眠了…
  第一次他试探她，第二次他救她，第三次他温暖她，那今晚这第四次…
  屋外月光清冷，天寒地冻。
  林阔轻轻给此刻如小猫般躲在里面仿佛睡着的云江月掖了下锦被，又熄去了烛火，四周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可云江月的心一直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感觉到，林阔此刻那股不停萦绕在自己耳边的熟悉气息…
  突然她转过身来，有些得寸进尺不怀好意的直接钻进了他那温暖的怀里，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腰间…
  “今晚这寒冬腊月的，我突然觉得天气变得格外冷了些，长夜漫漫，思来想去可别再生病了，所以公子还是与我靠近些吧…”
  林阔听到了她突然躲进自己怀里的窃窃私语，映着一丝微弱的光亮，低头看着正在偷笑的她，会心一笑，抱紧了她。
  云江月有些贪心的偷偷嗅着他身体散发出来的那股幽香。
  “不知怎么，每次和公子在一起，总想厚着脸皮多占公子些便宜…”
  林阔看到她这副直白的样子，心神荡漾，又温柔将她抱紧了些。
  “那主令大人都想怎样占我便宜？”
  “例如…就像现在这样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抱着一个俊郎君…”
  “就只想这样？”
  “或者…就让这位俊郎君每个冬天都来帮我暖这青玉软榻…”
  “只是冬天吗？那春天，夏天和秋天呢？不知小娘子又想让谁来暖？”
  “那就要看这位郎君暖床的表现了…若是表现得好了，自然以后为本大人暖床的机会就能多些了…”
  “哦…原来主令大人这是在偷偷提醒我呢。那不知小郎君我…以后要想好好在这青玉榻上博得主令大人倾城一笑，也好早些卖身还完娘子的债，再顺便在娘子面前讨个锦绣前程，那我得先了解下娘子的喜好，方能投其所好，不知娘子可否指点一二呢？”
  “你快些打住吧！”
  云江月突然听到林阔这如玉君子之口竟开始渐渐闪烁出了一些虎狼之词，她只觉得自己的脸此刻烫的快要烧起来了，她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林阔闻着她指尖的香气，低头看着她这副尴尬娇羞的窘态，只笑的有些更加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了，随即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拉近了些。
  云江月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安静了片刻，突然和着几分夜深人静涌上来的朦胧睡意，轻声说道。
  “我喜欢公子，和公子在一起总是感到莫名的安心高兴，便总想多赖着些公子…”
  “阿月若高兴，那就好好赖着，一直赖着…别和我分开，别不要我…”
  “阿月要你，只要你一个。”
  “我也只要阿月一个。”
  “公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在很早很早以前，比你能想到的都要早…阿月呢？”

  “我也是很早很早以前…”
  “我想起来那天晚上答应公子的事了…”
  “嗯？想起来了？”
  “阿月没家了，以后公子便是我的家…”
  “阿月也是我的家。”
  “我会和公子永远在一起吗？”
  “会，只要我们愿意。”
  “若我死了，我希望公子可以好好活。”
  “若没了你，我不会活得好，一个已经没了心的人，他还能怎样去活呢。所以阿月为了我，也不可以随便放弃…”
  “嗯…我答应公子…”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云江月在他怀里渐渐睡去了，感觉他那熟悉的声音开始慢慢进入到了自己的梦境…
  她梦见自己一袭青衣策马扬鞭奔行在平月关那无边无际，幽香浮动，落英缤纷的杏花林中，她仿佛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清脆悠扬的笛声…
  她寻着笛声一直往前跑去，远远看见一个身着白衣温文尔雅的公子正站在那清溪旁边的花树下，安静吹着一支竹笛，片片红粉落在了他的衣袖间…头发上…
  他转过身来，笑容是那么的温柔干净，就如那春日山谷间掺着花香的微风…
  他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朝着正牵着缰绳，站在杏花林中的云江月慢慢走了过来，低头浅笑，对她说。
  “阿月，为夫带你回家。”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天亮后，林阔云江月便离开了客栈，二人牵着马慢慢走在这璟州的长街上。
  璟州的长街宽敞有序，很是热闹，四处升腾炙热的烟火气，好听有趣的货郎叫卖声，胭脂摊前娘子们的讨价还价声…
  时不时走过一队带刀巡逻的衙差，偶有几名闲妇愚汉于街头动手争闹，很快就被说教和解驱散。
  纵然如今这时局乱世，倒也不见这嘉懿帝姬治下的璟州城像其他州府那般有过多的流民贼寇，多少也像个世外桃源的清平之地了。
  突然前方距离云江月他们数十丈远的一处酒楼里传出了一阵声响，伴着打砸桌椅板凳带着碗碟坛子破碎的声音，很快从门窗之中被重重扔出来了两个人。
  “就你们这两个腌臜败类，如今落到我苏娘子的手上，那便是要见一个打一个，打一个杀一个！”
  过往路人看着倒地吐血的一对年轻男女，纷纷走上前来围观看看怎么回事。
  林阔和云江月循声望去，只见从酒楼里慢慢走出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只见她身着一身浅紫衣衫，姿容俊俏，白皙美丽，左侧耳后侧梳着一条乌长发辫，发辫之间还穿梭点缀着数条细长金珠流苏，耳后还佩戴两支紫玉芳心簪，一长一短，极其贵重精致。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支波光粼粼的金色铁鞭，细看之下，那波光粼粼正是一个个细小如霜花般的利刃…
  云江月很快认出了这支江湖名唤“霜星长翎”的金丝铁鞭，知道它但凡打在人的身上，瞬间随意可扯下一条皮肉来，论起武器的杀伤力，比那蒹葭阁主的赤螣鞭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江月既认出了这支铁鞭，自然也认得这铁鞭的主人，看来眼前这位漂亮的年轻姑娘，便是这璟州江湖中，颇为传奇的那位青阳帮的帮主苏晏晏了。
  随后又从酒楼里快步走出了一个身穿青衣拿着长刀的英俊男子。
  男子英姿挺拔，身形健壮，看起来和苏晏晏差不多的年纪，皮肤稍微黑了点。
  “冷鹤，把我眼前这两个乌糟的东西先用麻绳捆起来！”
  “是，帮主。”
  地上受伤的这对年轻男女挣扎着，其中的女子开口说道。
  “苏帮主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今天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苏娘子，我们不敢了，娘子大人大量，就放我们走吧…”
  “放你们走？哼！当真以为我苏娘子好骗吗？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你们就是那对年轻兄妹，一路从陈州逃窜到璟州的连环杀人凶手！”
  围观的众人听到苏晏晏的话，皆是大惊失色，指着地上的这对男女，议论起来。
  “真是没想到，原来他们就是咱们璟州城一直在通缉的那对丧心病狂的兄妹啊…”
  “看着仪表堂堂楚楚可人的，没想到竟是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
  “今天他们既犯到咱们青阳帮苏帮主的手里，不用想，便是有去无回了。”
  “我们还是赶快去通知衙门的官差老爷吧，可别让他们再给跑了。”
  “对，对，咱们几个赶快去…”
  说完人群中的几个男人急忙一起离开去寻那些衙差了。
  苏晏晏站在台阶前，随意晃动着手中的铁鞭，眼神之中尽是鄙夷不屑，居高临下看着这对被麻绳绑着的年轻兄妹，继续说道。
  “我想前段时间，那些无辜死在你们兄妹手上的年轻女子何止那十几个？你叫尤玉蕊，你哥哥叫尤玉龙，你呢，平时故意搭讪那些被你哥哥看中的年轻女子，再寻机把迷药下到她们的茶水吃食里，待她们被迷晕后，你那衣冠禽兽的哥哥便会先辱了她们，随后再把她们辗转外地卖入青楼欢场。她们若是有不从，你们便合伙将她们狠心杀害并弃尸荒野…今天若不是你胆大包天，敢将那迷药下到我苏娘子的汤里，我还真是抓不住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兄妹呢。”

  人群之中几位身着锦衣商贾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看着他们，纷纷不屑啐了一口。
  “我说你们可真是该死啊！如今竟敢算计到我们青阳帮苏帮主的头上了，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苏娘子在我们璟州城那是何等人物？”
  “呸，莫说你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东西，就是驻守咱们璟州数十年得全城百姓拥戴的大贵人嘉懿帝姬，她见到咱们苏帮主，尚且都还要给几分薄面呢。”
  “苏帮主，这样的畜生，定然今天要杀了他们！我们怕他们脏了您的手，只要您一声令下，这对狗东西就交给我们吧。”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突然长街上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不远处十几个带刀衙差奔袭而来。
  最前面带队的是位身着捕头官衣模样的中年男子，他带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围观群众，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被麻绳绑着的这对兄妹，又急忙向苏晏晏行了行礼。
  “今日多谢苏帮主了…”
  “姚捕头，这人本庄主已然帮你们抓住了，你们便将他们带回去先好好审审吧，像这种污人眼的东西，可是不敢轻轻放过！一旦你们其中敢有人收了金银随意结案，这要是哪天传到嘉懿帝姬面前，小心那打板子挨刀子的便是你们了…”
  “在下不敢！在下定然从严处理！多谢苏帮主提醒…”
  “行了，行了，这人你们带走吧。店掌柜又重新帮我做了碗汤，娘子我还等着去喝汤呢。”
  “是，苏帮主慢走！来人！把这俩畜生给我押回璟州府！”
  “是，大人！走！”
  “大家都先散了吧，若是想听案子有兴趣的，大家可以下午来璟州府衙门，知府大人下午将亲自提审此案！”
  随后大家议论纷纷的散开了，言语之间都是想中午用完饭，相约去那璟州府衙看看知府大人提审此案呢。
  一旁的林阔和云江月终于明白了近来这璟州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连环杀手通缉犯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那高傲凌厉的苏晏晏在护卫冷鹤的陪伴下，转身走进酒楼去喝汤去了。云江月突然来了兴趣，她转头看着林阔，说道。
  “公子，不如我们一会用完饭，下午也去那璟州府衙门前看看吧。”
  林阔轻轻笑了笑，冲她点了点头。
  很快到了下午，璟州府衙前，挤满了一圈又一圈，踮着脚翘着头，等着看知府老爷审案的百姓。
  云江月拉着林阔的胳膊找了个角落稍微清净的位置，躲在那里听着知府大人在堂上斥责那对兄妹，听着他们一桩桩认下了自己的罪行…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阿月，我看这位苏帮主的排场，看起来倒是比其他一些帮主要气派许多，看来这青阳帮的江湖地位定然也是不容小觑…”
  看着林阔一脸平静的同自己聊起了青阳帮的苏晏晏，云江月突然想打趣他一番，故作有些吃醋生气，撇嘴看着他，说道。
  “怎么？公子莫不是刚才看上她了？”
  林阔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云江月在自己面前吃醋的样子，他眉眼含笑，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思索了下，想故意再笑笑她。
  “对啊，我看那苏帮主还不错，人也生的漂亮，武功也高强，还掌管着那么大一个青阳帮，是不错…”
  云江月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醋意竟莫名其妙涨了起来，她本想打趣他一番，不承想自己又中了他的计，更何况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为了一个男人吃醋过…
  林阔看着云江月的眼睛，努力憋笑，没忍住偷偷笑了出来，继续说道。
  “我看她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
  “哪里不好？”
  “她手中使的是铁鞭，公子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会使双刀的姑娘…”
  看着林阔满眼温柔盯着自己的样子，云江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偷笑着转过身去，只躲着不去看他。
  正当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突然冲出来了一个带着香气的身影，正好和云江月撞了一下。
  云江月抬头，发现撞到自己的正是那位青阳帮的帮主苏晏晏！
  苏晏晏看着云江月，愣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最后目光落到了她腰间的那两把银月弯刀上…
  看来苏晏晏不太识得她云主令的这两把短刀，只当她也是个普通路过的江湖人，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我说这位小娘子，你怎么走路不好好看路啊？刚才可是把娘子我给撞疼了…要不是看你生的娇俏好看，或者这要是个男的，我必然要打他一顿了。”
  云江月行走江湖多年，最学不会的一条便是惯着别人了！何况还是眼前这个有些蛮不讲理的女人！
  “我说苏娘子，明明是你撞的我，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怎么还倒打一耙？”
  “你这小娘子大白天的胡说什么？我看明明就是你的错！难道我璟州苏娘子还会平白冤枉了你不成？”
  走在后面的林阔和那个护卫冷鹤，突然看着她们两个女子竟在府衙前吵了起来，急忙走上前来，试图劝架将她们俩拉开。
  “阿月…”
  谁知苏晏晏在抬头看到林阔的那一刻，竟也顾不得和云江月吵了…
  她抬头看着林阔，突然变得温婉可人含情脉脉了起来，完全不似之前长街上看到的那般泼辣…
  “这位郎君果然好生俊俏啊！不知春秋几何？家在何处？是否已有婚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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