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大雪纷飞的告别

“可是殿下怎么会突然认识小女呢…”
  听到身边的赵大人有些疑惑的嘀咕声，明羽冷冽无声的转过头看着他…赵大人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我就知道，赵大人一定会是本王的好岳丈，我与大人也一定会是好翁婿的！”
  “臣知道该怎么办了，多谢殿下提点。”
  五日后，西越赵府上下一片热闹欢腾，门柱上挂着红绸子，门口的大街上燃着鞭炮…
  街头巷尾都在传着，终是老天开了眼，可怜赵大人夫妇寻女多年，如今他那失散了十五年的女儿赵思柔终于回家了…
  赵府花园亭下，赵夫人涕泪连连，一直紧紧拉着祁三姑娘的手不舍得放开，仔细端详越看越爱，自此她的心情也舒悦了许多，病情也缓和了许多。
  入了宗祠，祭了先祖，得赵氏宗族耆老共同见证，自此南周国的祁三姑娘彻底变成了西越国的赵家姑娘。
  半个月后，端王明羽请旨纳娶侧王妃的折子递到了西越皇宫，一份送到了西越国君的延和殿，一份送去了太后娘娘的华阳宫。
  西越国君看到端王想要纳妃的奏请，在那铺满奏折的桌案旁，安静沉默了半天。
  他当然相信端王辅佐自己这个国君兄长的忠心，尽管他曾因为女人如此荒唐…如今他这个亲弟弟想纳妃了，或许也代表着他们兄弟之间，这些年曾因为先太子妃而产生的那堵冰墙正在慢慢融化。
  西越国君很快朱笔御批同意了端王纳妃的奏请，又着人拟诏传旨，一路快马送去了峤南谷。
  华阳宫内，太后娘娘神色似有不悦。
  她看完了端王明羽的亲笔奏请，直接将那册子重重拍在了前方的桌案上，坐在椅子上有些生气，叹了口气，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火。
  “哎！我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孽障出来！他们兄弟俩可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国君自小宽厚仁和，是个让我处处省心的，你再看看这个混账，他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跟随太后多年的梁嬷嬷，此时一边微笑听着太后娘娘数落着端王殿下，一边站在她的身后帮她轻轻按着头，安慰说道。
  “娘娘不要生气了，依老奴看，殿下如今想纳个侧妃，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娘娘不是一直都在操心他的婚事吗？如今他有了中意的姑娘这不正好吗？这些年殿下身边总围着一群莺莺燕燕，也没见他想纳谁当个枕边人啊…我看这次许是动了真心了…”
  “他倒是敢？他要是敢把那些青楼欢场里不清不楚的女人给纳进府来，你看我到底饶不饶得他？”
  “这不就是了，殿下这些年虽说在外荒唐不羁了些，左右不过都是些男人家的逢场作戏罢了。那赵大人虽说只是个五品官，但毕竟也是咱们西越清白读书人家出身，殿下只是想纳赵家姑娘当个侧妃，又不是正妃，论门第倒也说得过去。”
  “你说这事它怎么就那么巧？那赵大人家的女儿丢了十几年都没找到，这如今刚找回来不到一个月，他就直接看上了，便要请旨纳到自己的府上，他莫不是提前就给自己找了个老丈人吧？”
  “那倒不至于，咱们这位殿下从小就心气高着呢，他那脾气，又哪是肯耽搁的人，许是想着赶快娶过来才能心里踏实些。”
  “哎！说到底，还是怨我这当娘的一开始对不住他。如果不是当年太子妃的事，他也不至于这些年都和我不亲近…这亲儿子如今养的，倒和我这亲娘，就像那仇家似的…他一年到头也不怎么进京，就算回来一趟，也只是向我请个安就离开了，真是多一句话都不和我说…这些年，他更是连抽出一个时辰陪我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当年之事，娘娘也是不得已的。那般四处危险境况下，若是娘娘不将太子妃之位许给萧国公，那太子殿下的处境还真是动荡不安呢。或许，再过几年，殿下他会慢慢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的…”
  “真的吗？你说羽儿这辈子，他还会原谅我这当娘的吗？”
  “会的，他可是太后娘娘您亲生的孩子啊！所以娘娘这次不妨就痛快应了他的奏请吧，只是个侧王妃，既然殿下喜欢，娘娘您就成全了他吧。”
  “他怕是另有打算呢。这些年他身边一个妃妾都没有，一直在外面那般浪荡。若他这次真是动了心，我怕他这是想先求个侧妃的位分，又不想惹京城高门的注意，等他的侧妃哪天有了身孕，给他生下孩子，那时他就要名正言顺来请旨给她册封正妃呢。”
  “左右不过殿下他自己喜欢，即使过几年他坚持要给侧王妃晋正妃位，娘娘您还能一直不答应他吗？依老奴看，不如娘娘就大方成全由他去吧…不也得先哄着他高兴了，才能缓和你们母子间的关系不是？”
  “哎，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孽障！可真是个处处来向我讨债的！”
  “呵呵…就算是那讨债的，那也是太后娘娘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啊…自古以来这母子连心，总是那逃不脱舍不掉的，该操心的啊…娘娘还是要为他操心…”

  就这样，西越国君和太后娘娘同意册封赵家姑娘为端王侧妃的旨意很快送达了赵府，也送达了峤南谷。
  倚阑别苑四处挂满了红绸，大红的囍字贴在窗上，廊下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此刻四周红烛熠熠，虽只能先给她讨来这侧妃的名头，但对于明羽来说，她已经是他的端王妃了，今晚便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洞房花烛。
  “如今我只能先许你这侧妃的位子，你是否会觉得委屈？”
  三姑娘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
  “没有委屈，我知道殿下的苦衷。”
  毕竟她也是那高门后院长大的姑娘，自然懂得，按照礼制，一个五品府宅出来的女子是没有资格去做王府正妃的，否则端王殿下和赵大人都会遭受朝堂攻击非议了。
  “我答应你，三年之内我一定会将你扶为端王妃，我身边现在只有你一个，以后也只有你一个。”
  “殿下，我并不在乎这些…”
  “你放心，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如今这西越国君的册封旨意已下，便也认定了你是那赵家的姑娘。既然今晚我们成婚了，那以后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可不许跑了！毕竟若是本王的王妃逃跑了，这一旦传扬出去，我这位征战沙场领兵在外的将军王爷，那男人的脸面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三姑娘看着他认真盯着自己的样子，娇羞笑了出来，乖巧冲他点了点头，说道。
  “我答应殿下，留在你身边，不跑了！”
  明羽安静看着她，只觉此刻她身披红妆，在这四周红烛掩映之下，更加妩媚动人…他主动又凑近了些，温柔抚着她那白玉温香的脸颊，轻声调戏说道。
  “我们既然成婚了，那以后郡主私下就不必称我为殿下了…就像今晚，在这红帐之中，我想…你唤我声夫君，我唤你声娘子，可好？”
  “那晚…我不是早就唤过你了…”
  “可我没听够，还是想听…”
  “夫君…”
  “娘子…”
  朱砂点痣樱桃唇，鸳鸯枕上凤求凰。红烛摇曳映纱帐，洞房花烛夜未央。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不知不觉，长街上的雪下的更大了。
  祁三姑娘站在窗前，平静讲完了她和端王明羽的这段故事，是冥冥之中的自有天意，也是命中注定的阴差阳错。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愿三姑娘可以忘了过去的痛苦，好好的活下去。”
  “公爷也要好好的活着，我们终究还是要说再见了。”
  “山高路远，姑娘一路珍重。”
  “前路漫漫，公爷多加小心。”
  林阔和祁三姑娘相视一笑，他们是在同彼此告别，也是在同过去的自己告别。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这段有缘无分，终究不过一场泡沫幻影敬那一池流水落花…
  祁三姑娘站在楼上一直目送林阔走入那长街的漫天大雪中，渐渐消失了踪迹。
  是啊，他们终究还是告别了！再见了！
  祁三姑娘沿着长街的另一个方向，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孤独倔强的行走在这片苍茫之中。
  突然端王明羽撑着伞出现在她的面前。
  “都是快要做娘的人了，还总这般粗心大意，外面这雪这么大，也不知道多带两个奴婢，万一路上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可是又害得本王着急出来四处寻你…”
  看着明羽有些埋怨生气的样子，三姑娘娴静乖巧，微笑讨好问道。
  “殿下…是在担心自己的孩子吗？”
  “没有你哪来的孩子？净说这种傻话。”
  明羽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坏笑了一下，紧紧抓着她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撑着伞，慢慢走在这安静的长街上，朝着前方那早已等在街角的马车走去了。
  “若是西越军撤军了，殿下真的打算率领大军去那天虞山驻守吗？”
  “你想不想去？”
  “殿下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
  “天虞山风景很美，四季如春，不似峤南谷这般寒冷。不过你若是不喜欢那里，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回京城，回端王府，以后有本王在，你和孩子什么都不用怕。”
  “那我以后是不是还可以仗着王爷的势横行霸道了？”
  “本王的势就是用来给你仗的，我的端王妃，她不用委屈，她可以随便霸道…”
  “那殿下猜猜他是儿子还是女儿？”
  “我不猜，我都喜欢…”
  “那殿下希望他是儿子还是女儿？”
  “我不选，我都要…”
  “殿下当真好贪心。”
  “对啊，本王对你一直都很贪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明羽牢牢抓着她的手，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互相陪伴在彼此身边，走入这片清透雪白中。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林阔同祁三姑娘微笑告别后，一路赶往了和云江月约定的地点。

  当他路过一处石桥时，远远看到云江月正站在一处亭下，抱着手臂随意倚靠在柱子上，正看着面前那落满雪长满枯草的冰面。
  “阿月…”
  突然听到耳边传来林阔的声音，云江月回过神来，转过身来，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阔，看到他披风上落了些雪，头发上还沾了些正在消融的雾气水珠…
  “这外面的雪那么大，阿月怎么不在客栈等我？突然跑到这亭下来了？”
  云江月慢慢走上前，看着他微笑说道。
  “我知道你要路过这里，所以便想着提前来见你…你的事都办完了？”
  “嗯，都办完了，其实我刚才是去见…”
  “我想…她就是你那位京都时赐婚的未婚妻祁三姑娘吧…”
  林阔刚想同她解释，没想到云江月早已猜出了她的身份。
  “你都已经知道了？”
  “这也不难猜啊…我从认识你到现在，还没见过你看哪个女人是那般神情…想来你们肯定是故人重逢了…何况那侧王妃年龄和你相仿，举止端庄，温柔娴静，一看就是那些京都高门长大的贵女。”
  看着云江月侧身看着冰面，听着她有理有据的分析，林阔低头笑了笑，凑近了些，打趣说道。
  “那我的阿月…她是不是生气了？”
  云江月转过身来，白了他一眼说道。
  “我生什么气啊！她现在是端王的侧妃，你又不会武功，你还能去那别苑抢她不成？不过你要是真想去抢她，怕是还得求我呢，我得私下借你一队九幽山庄的杀手帮你，怕是才能有点胜算从那位端王殿下的手中抢走她…”
  “嗯…这个方法听起来也不错…”
  云江月突然凑近了些，双手牢牢环住了他的脖颈，盯着他的眼睛，认真撒娇说道。
  “我才不担心呢，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哎，我那位一心一意守身如玉的郎君，知道我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娘子，在这漫天风雪里等他，他肯定不舍得不理我，肯定会来找我的！”
  林阔看着她这副可爱俏皮的样子，笑着抱紧了她的腰身，故作深沉，调戏说道。
  “那我万一要是移情别恋了呢？阿月为我哭不哭？”
  “我才不为你哭呢！你要是敢跟别的女人跑，我就跟别的男人跑，我也去勾搭别的男人，我还要嫁给别的男人，最好我也去嫁个王爷，到时我和他缠绵恩爱，温柔缱绻夜夜笙歌，我使劲惹你生气，伤透你的心…”
  “啧啧…我家阿月不愧是苏帮主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已经深得她的江湖真传了…”
  林阔憋笑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这副生气咬牙切齿的样子，直接大笑着将她紧紧拥入了怀里。
  “知道我的阿月在等，无论这外面风雪有多大，我肯定会来的。”
  “我知道你会来，你才舍不得我。”
  “我当然舍不得，我怎么会舍得？我早就放不下你了…”
  “好吧…看在公子如此有诚意的份上，主令大人我就再好好考虑一下…暂时就先不跟别的男人跑了…”
  “那就多谢主令大人专房之宠了！”
  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
  大雪纷纷扬扬，亭下紧紧相拥。那份来自内心深处的情动真诚，伴随着云江月的羞涩浅笑，在林阔耳边肆意流动。
  或许他一直都在等待她的出现，等她来到自己的身边，等她让自己那颗已如死灰的心变得鲜活跳动…
  从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大概他早已做了决定，这辈子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了。
  此刻林阔看着亭下同自己笑闹的云江月，他突然想起了曾经那个奇怪的江边老者离开时送给他的那句话…
  “蓦然回首处，灯火阑珊时，风雨同舟破长风，初心不改两相知。”
  也许从她易容倒在林府门口的那一刻，从她故意摔碎玉佩选择救他的那一刻…他们便早已注定了这彼此要被牵绊一生的命运…
  众里寻他千百度…
  或许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便已被彼此牵引的命运给安排写好…阿月早已注定是他的宿命，是他的归途！
  很快他们和苏晏晏冷鹤连夜离开了峤南谷，一路奔着清雪岭的方向策马而去。
  待第二天傍晚赶到璟州大营，林阔和嘉懿帝姬再次于那大帐之内面对面商谈峤南谷退兵事宜。
  嘉懿帝姬得知林阔竟擅自更改了自己的条件，拿端王明羽的人头换了另一半城池归还南周国…
  她没有发火，也没有喜悦，只安静坐在案前盯着林阔看了好一大会。
  片刻后，她似有神伤，她慢慢起身，只将林阔他们交给许砺相陪，自己迎着绚烂似火的晚霞，一身红衣提剑上马，离开了璟州大营，奔着旁边百花谷的方向去了。
  军营大帐前，云江月看着嘉懿帝姬突然扬鞭而去，疑惑不解，她看着林阔问道。
  “帝姬是不是有些不满公子你擅自更改同端王殿下谈判的条件，所以生气了？”
  “她没有很生气，她只是突然很伤心…她想去见一个人，等她见过他，我想，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许砺在一旁看着帝姬策马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
  “她是去百花谷了…她是南周国的嘉懿帝姬，她有自己要担负的责任，这些年她驻守璟州，七万大军听她调遣，她怎能允许自己还有那女儿家的柔弱心肠？但她终究是个女人，她只是突然很想念季衡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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