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煞费苦心的讨好

嘉懿帝姬这些年，还从没见过像程弈这般，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张牙舞爪的男人！
  他竟敢如此大胆和自己谈起了条件，他那言语间甚是轻松平淡的语气，仿佛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很熟悉的朋友。
  难道他真的忘了，自己是这南周国位同一品军侯的嘉懿帝姬了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敢杀他，才如此胆大妄为？
  是啊，她还真不能杀他！否则玉贵妃那边便是第一个过不去！
  嘉懿帝姬只能先压制着怒气，顾念着如今璟州地界已然安稳，离开这璟州大营半天倒也无妨，便先由着他在自己面前肆意张狂这一次吧。
  “好吧，程世子，我答应你，今晚陪你一起去璟州城吃饭。”
  程弈嘴角拂过一丝稍纵即逝轻飘飘的得意，继续平静说道。
  “那多谢帝姬成全！算算时辰，不如我们一会就出发吧，这样赶在天黑之前，差不多能到璟州城，如何？”
  “好！就按你的意思！”
  等他们到达璟州城时，夜幕已然低垂，迎着清冷萧瑟的风，二人手里握着长剑，携着马鞭，慢慢牵着马，走在这大街上。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穿梭的人群，街道两边正冒着热气香气的摊食铺子，还有那挑着货架一路敲着清脆鼓锣，满面笑容游荡叫卖的货郎…
  今晚的璟州城倒是颇为热闹，嘉懿帝姬看着百姓脸上洋溢着一片和美安宁，她甚觉欣慰笑了笑，毕竟这是她治下的璟州啊！
  程弈陪她安静走着，时不时偷偷望她一眼，只觉得她今晚一身水蓝衣衫甚是娇俏，又瞧见她那嘴角扬起的一丝明媚，恰如那初春吐青的柳芽，迎面而来一股清新甘甜。
  她可真好看！
  比他平生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程弈看着很平静，实则心动难抑，这一路，那只在他心头乱撞的小鹿，却从来都没安分下来。
  这段时间，那一眼万年的牵绊，挥之不去的吸引…害他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哎，这个女人当真是要了他的命！
  他总想靠近她，想离她再近一些…
  “热腾腾香喷喷的璟州千思面…客官…可要来一碗啊？”
  二人正好路过一个面摊，程弈听到面摊小哥的吆喝声，停了下来，看着帝姬，甚是理直气壮的指着面摊说道。
  “凌曦，我饿了！我要吃面！你要请我吃面！”
  嘉懿帝姬耳边突然传来程弈的要求，他竟这般没大没小，如此得寸进尺直接唤起了自己的名字，甚是惊讶的睁大了那双美丽明亮的眼睛。
  瞬间缓过神来，只见帝姬一脸清冷愠色转过身来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幽幽说道。
  “你刚才唤我什么？”
  “唤你凌曦啊！怎么了？你不是就叫凌曦吗？”
  帝姬眼中添了不少火气，直瞪着他，小心压低声音，咬着牙，警告他说道。
  “你…可是好大的胆子…”
  程弈看她这般生气，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凑近了她些，很是一本正经小声说道。
  “这里可是璟州长街，这一片闹市，若是我还那般唤你名号，若是被坏心思的人听了去，一旦身份暴露，岂不是要惹来不必要的危险啊？”
  “那你也不能…这般没大没小直接唤我的名字！”
  “那我应该称你什么合适啊？要不我叫你姐姐？或者凌姐姐？要不曦姐姐？”
  “哎呀，真烦人！随你便吧！”
  看着嘉懿帝姬扭过头去有些生气的撇了撇嘴，程弈得逞笑了笑，随即走向摊前，叮嘱店家要了两碗面。
  待他转过身来，看到还站在原地，沉着脸色似有不悦的帝姬，故作正经调侃道。
  “你既答应了今晚请我吃饭，也应了要先征求我的意见，那我今晚就想吃碗面…凌曦，你今晚既是这请客的主人，就快些陪我这客人坐下吧…”
  嘉懿帝姬见他这般肆意端起了姿态，直狠狠剜了他一眼，暗地呼了一口怨气，慢慢走到案前，陪他坐了下来。
  “程弈，你竟这般在我面前肆意张狂，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程弈轻轻拎起陶壶，给她倒了碗热茶，放在她面前，笑着说道。
  “你当然敢杀我，你也能杀我，可我就是仗着你这一时半刻不会杀我，所以我才这般张狂的。毕竟想寻得一个在你面前可以如此放肆的机会，也是实属不易，我当然要格外珍惜了…”
  “程弈你…果真得寸进尺！你就那么自信我不会杀你吗？”
  “你当然不会杀我了！现在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你要是真随便把我杀了，纵然你可以不理会我爹的情面，那你多少也得顾念下玉夫人那边吧，再说，我这一路可是非常忠心护着玉夫人的…”
  “哼，你竟然还敢和我谈起条件了！你这般在我面前不知收敛，纵然我现在不会杀你，也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杀你！”
  “这今朝有酒今朝醉嘛，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杀我，那我就抓紧时间，在你面前能狂一刻算一刻吧！至于你以后会不会杀我，就先不管了，或许你以后…不舍得杀我呢。”

  嘉懿帝姬看着他这般洋洋自得，直瞥了他一眼，毕竟，她哪里遇见过，这般在她面前放肆的男人？
  哎，罢了，罢了，谁让自己今晚已然答应请他吃饭了…就先忍一忍他的狂妄吧…以后找机会再收拾他吧…
  “面来喽！二位客官请慢用！”
  店家将两碗冒着热气的面放在了他们面前，程弈很是谨慎的从袖间掏出了一支银针，探了下这两碗面，确定没有问题才好放心。
  帝姬看着他这般谨慎的样子，笑了笑，打趣说道。
  “没想到，刚才你那般在我面前张狂，俨然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如今竟也会这般小心翼翼，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程弈看着她，停了一下，认真说道。
  “那能一样吗？若某天死在你的手里，我倒不觉得亏。这要是死在别人手里，我多少还是不甘心的。”
  “既然同样都是死，结局都是一样的，那死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我而言，当然有区别了…”
  嘉懿帝姬轻笑了一下，慢慢拿起筷子，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面，突然愣了一下，她又看了下程弈碗里的面…都是一样的…
  程弈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提醒说道。
  “快吃吧！这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碗热汤面，驱散长冬寒。简单填饱了肚子，二人继续牵着马沿着长街走着。
  帝姬远远瞧见前方一处响着锣鼓透着光亮，只见身边匆匆过去不少百姓，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成群结队，兴高采烈往那热闹之处赶去。
  “凌曦，我看那前面，像是有什么欢快热闹，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吧。”
  嘉懿帝姬点了点头，待他们走近些，发现原来是一支走江湖的南境戏班子，一群技艺精湛的伶人正在操控表演着精彩绝伦的傀儡戏。
  一样歌衫舞袖，偏宜小小排当…几缕红丝烦月老，倩伊暗里牵将…对对鱼龙曼衍，声声箫管悠扬…
  随着四周百姓的欢呼雀跃，嘉懿帝姬挤在人群中喜笑颜开也跟着一起鼓掌叫好，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放松高兴了。
  程弈从没见过她这般自在开怀的模样，只觉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身披战甲，领兵数万，驰骋沙场的嘉懿帝姬，她只是一个天真烂漫有些贪玩的寻常姑娘。
  这场傀儡戏表演大概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最终在一声声铜板碎银子的打赏声中结束了…百姓交头接耳议论赞赏，言语之间诸多意犹未尽，随后三三两两散去了。
  程弈随后又陪着她看了些热闹，不知不觉已过戌时，如此到了该出城赶回璟州大营的时辰了。
  二人牵着马慢慢往城门走去，街上的马车越来越少，行人也都急匆匆的赶着路，可他们两个突然都变得很安静，像在思索着什么，似乎各有心事。
  嘉懿帝姬放慢了脚步，她抬头看着前方城门口两边几排明亮的大灯笼，转过身来，看着程弈说道。
  “世子最近着实是花了不少心思吧…今天故意先让本帝姬答应请你吃饭，特意带我一路来这璟州城看热闹…”
  程弈看着帝姬眼中闪烁着认真严肃，笑了笑，故作无辜急忙遮掩说道。
  “请恕在下不明白帝姬话中深意，我哪里有故意了？我就是想向帝姬邀功，让帝姬好好吃我吃顿饭作为感谢而已…”
  “是吗？那世子可知，这璟州的千思面是要放葵菜和肉糜的，却不会放胡麻油…”
  程弈看着她，瞬间愣住了，不知该怎样向她解释。
  “你让店家做的两碗面，没有葵菜却放了胡麻油，是因为你从晏晏那里打探到，我吃千思面向来不吃葵菜，却喜欢放胡麻油…你故意让店家做了两碗一样的面，无非是想让我以为，这店家只会做这一种…殊不知整个璟州城的千思面只有那一种标准做法…”
  “帝姬，你听我说…”
  “还有…你也同时打探到了我从小就爱看傀儡戏，这走江湖的戏班子今天会到璟州城表演，应该是你前些天在他们经过峤南谷时得知的吧…所以你来璟州城，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是想让我请你吃饭，你是想带我一起…来看这难得一遇的傀儡戏是不是？”
  程弈发觉自己的计划已然被她看穿，知道瞒她不住，无奈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道。
  “不错…一开始我就是想带你来这璟州城看傀儡戏…因为我知道你喜欢…”
  “程弈，我说，你至于如此费尽心思来讨好我吗？你这莫名都是发的什么疯？”
  “是，我是疯了！从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开始疯了！我想靠近你，我想让你高兴，我无法停止去想你…”
  嘉懿帝姬平静看着他，沉默须臾，垂下眸子，眼神躲闪了下，继而抬头看着他，有些严肃生气，质问道。
  “程弈，你莫不是中邪了？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没有中邪，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凌曦，这世间的女子，我只想要你，只想要你一个！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可知那一见倾心的滋味？这些年我苦苦寻觅，一直都在期待，可以有一个像你这般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如今既让我遇到了你，又怎能让我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嘉懿帝姬站在原地，有些惊愕停滞，看他目光深邃盯着自己，炽热而明亮，透着少见的正经认真，仿佛要把这周边暗夜照亮。
  今晚他的话如此直白透亮，她当然听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心意，只是她也很清楚，他们不合适，他们不会有结果。
  在这寒意袭人的寂寥冬夜，嘉懿帝姬思索了下，平静看着他，笼着一层白雾，婉拒说道。
  “程弈，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我们不合适，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一切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也不必再提。”
  程弈向她直白陈说了心意，听到她如此坦诚拒绝了自己，虽在他预料之中，却心头还是难免萦绕一丝落寞，依然固执追问道。
  “凌曦，为什么我们不合适，为什么我们不能有结果？你孤身，我未娶，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嘉懿帝姬见他竟这般执拗，轻叹了一声，无奈解释说道。
  “程弈，你怎么如此固执？我比你要年长好几岁，我是个没了丈夫的寡妇，你还年轻，南周国适合你的女子有很多，你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们根本就不合适。纵然我嘉懿帝姬以后会挑夫婿，也不可能是你，我对你没有心意，你明白吗？”
  “你不过只比我年长了三四岁而已，中宗陛下时期的若华帝姬，她的夫婿不比她小了七岁吗？你是寡妇又怎么样？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不喜欢其他人，我就要你这样的…”
  几个赶路的行人百姓挎着包袱，看到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大半夜在这城门前苦苦挽留一个姑娘，皆觉得有些好奇，慢慢往前凑了凑，想看看这副热闹光景。
  看着行人慢慢围了过来，嘉懿帝姬只觉有些尴尬丢人，她又见程弈一副不依不饶的缠人样子，索性不与他争辩，直接牵着马快步往那城门口走去了，程弈见状，急忙牵着马追了上去。
  “我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
  “凌曦，你不能选其他男人当你夫婿，你要选我！我听你的话！我会永远对你好的！你连机会都不给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好？怎么知道咱俩不合适呢？”
  “哎呀，真烦人！程弈，你可真够缠人的！你离我远点！你别跟着我！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吧！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舍不舍得？我就偏要缠着你，跟着你，直到你答应我的心意…不过以后还是要缠着你，跟着你…”
  “程弈，你可真是个无赖！我不可能答应你的！你离我远点！听到没有？”
  “没听到！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你可真够浑的！你离我远点！远点！别和我走一条路！烦人！”
  “哼，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既是要出城，自然要走这条路，难道这条路只能你帝姬走得，我程世子走不得吗？”
  “呸！今晚就只能我走！你不许走！”
  “你这般蛮横不讲理，哪天我定要去贵妃娘娘那里告你状！告你欺压良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看你就是早些年，在那京都没犯到我手里，否则我定要好好揍你一顿！我看你还敢不敢这般猖狂？”
  “哼，你要是敢揍我，我定然有法子好好讹上你了！你以为这些年我在那京都是白混的？就那群公府侯府将军府的饭桶朽木，向来可都是不敢轻易惹我的！”
  “呸！我劝你还是小心挨揍！哎呀，你离我远点！别往我这边走！烦人的很！”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应了我吧！否则总害我这心里挂着你念着你，一直却是空空落落的。”
  “闭嘴！我想杀了你要不要啊！”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二人深夜回璟州大营的路上，却在路过一方石桥时，直接从两侧树林中冲出来了十几个黑衣蒙面的杀手，手中锋利的刀剑正透着致命的清冽寒光。
  嘉懿帝姬和程弈瞬间明白了，这是遇上江湖刺杀了！
  嘉懿帝姬驻守璟州多年，大大小小的刺杀也有好几次了，她倒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慢慢握紧了手中长剑，轻声笑着打趣说道。
  “我说世子，你莫不是嫌今晚对本帝姬的讨好还不够有诚意，怕一时打动不了我，所以又特地为我安排了其他的热闹？”
  “这热闹倒是也挺让我出乎意料的，不过他们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那我倒是不介意在帝姬面前演一下英雄救美。”
  “你少犯浑！不过世子既到了这璟州地界，还是客随主便，让本帝姬好生招待你吧。”
  说完帝姬快速拔出了手里的剑，轻踏了下马背，直接朝着这群拦路的黑衣人杀了过去。
  程弈见状，急忙跟了上去，拿着剑靠在她背后，笑着调戏她说道。
  “哎，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姐姐今晚这美救英雄的情义，若姐姐不嫌弃，不如今晚我就以身相许了吧。”
  “你闭嘴！你若再这般油腔滑调，我便亲自送你进那璟州城的戏班子！”
  “好啊！那到时，我就天天唱那崔莺莺和张生…不知姐姐可愿来捧角啊？”
  “呸！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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