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宁祯没有开车回盛家老宅。

她去了海堤。

今天天晴,海堤上细风慢慢,白浪退下时,留下平坦光滑的浅棕色沙滩。

宁祯看着潮涨潮落,眼睛很涩。

她心灰得厉害。

这跟念书时候完全不同。

在学校里,努力了,可以在卷面分数上看到结果;而现在,任何付出都像是白费。

生活的经验,宁祯没有太多,她需要向祖母请教——过几天吧,她要缓缓神。

翌日,程柏升打电话给宁祯。

他约宁祯出去喝咖啡。

宁祯本可以推辞,但想到盛长裕盖给她的帽子,“奸细”,何等沉重,她不能任由它落在自己头上。

程柏升乃盛长裕心腹,他可以帮衬宁祯摘清。

宁祯比约好的时间早到了半个钟头,静坐看报纸。

程柏升也提早了二十分钟到了。

一看腕表,他笑了笑:“你来得更早。”

“上午的差事办完了。”宁祯道。

两人点了咖啡,程柏升与她闲聊,问起老宅的近况,尤其是徐芳渡回来后。

“……老宅人人都知道督军给我撑腰,哪怕三姨太回来,对我没有太大的影响。”宁祯说。

程柏升:“老宅的人,都挺精明。”

他的看法,与宁祯不谋而合。

他兜兜转转的,宁祯也不点破,继续说些琐事。

程柏升终于点题:“宁祯,我看得出你心情不太好。长裕也在发脾气,他不肯跟我聊。昨日不是挺好的吗?后来你们吵架了?”

原来他不知道。

宁祯想听听他的分析,为什么督军突如其来给她盖大帽子。

她仔细把昨天书房里的谈话,告诉了程柏升。

程柏升十分震惊。

宁祯心中一松。

如果真的有证据指向她,说她是奸细,程柏升不会不知道,也不会如此瞠目结舌。

看样子,这是盛长裕一个人的怀疑。

可能是女人吹的什么枕边风。

他那么多小妾、红颜知己,谁知道某人躺在他身侧的时候,半夜人静跟他嚼了什么舌根,来诋毁宁祯。

宁祯占据一个“督军夫人”的名头,盛长裕的女人都嫉妒她。

而盛长裕不好把无凭无据的猜测,和自己的参谋说。

“……宁祯,长裕不怀疑你是奸细的。这点,他很肯定。”程柏升说。

宁祯:“不会空穴来风。”

“姚文洛有次说起什么细作,长裕当场驳斥了她,说她污蔑督军夫人。”程柏升道。

宁祯:找到了根源。

原来是姚文洛诋毁了她。

宁祯和姚文洛没什么大仇,不过是小时候打架,宁祯赢了。至于嫁给盛长裕、做督军夫人这件事,跟姚文洛无关。

姚文洛非要记恨,是她不知所谓。

“督军还是听了进去的。”宁祯道。

程柏升:“长裕没那么糊涂……”

宁祯不说话。

程柏升:“我更倾向于,他生气的时候口不择言,正好想起姚文洛的话。宁祯,你知道他为何生气?”

“不是怀疑我?”

“你们结婚快一年了,他觉得冷落了你,想要弥补。一般人内疚的时候,会气弱、和善,长裕则不同,他会比较暴躁。

任何对他不利的事,他不是理亏认输,而是先长了满身的刺,把旁人刺伤为止,哪怕是他错了。

他买了个衣柜,送到摘玉居去了,是不是?他想要缓和跟你的关系,说休沐的时候去摘玉居小住。”程柏升一口气说完。

宁祯:!

她就说那个衣柜很诡异。

她想不通;曹妈一通乱猜,也猜错了。

宁祯像是在心灰意冷中,看到了一点新的希望。

“我不是替他说情。他昨日那番说辞,是他欠揍,你怎么生气都应该。我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程柏升又道。

宁祯脸色略微缓和。

她说:“柏升,督军一直很抬举我。他不需要去摘玉居住,也能提升我的地位。”

程柏升:“……”

他被这话给堵住了。

再八面玲珑,程柏升是个年轻男人,未婚。

他不是四五十的长辈,也不是和宁祯同龄的女郎。

有些话,由他来说就特别尴尬,而且很不适合。

比如说,督军想去摘玉居住,不是为了拔高你,而是想和你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夫妻。

他想和你睡——这叫程柏升怎么说得出口?

程柏升一时语塞。

“柏升,我一直想要缓和宁家跟督军的关系。你知道督军为何那么恨我阿爸吗?”宁祯问。

这个问题,本该直接去问盛长裕的。

如果实在化解不开,只有离开这一条路了。

宁祯要早做打算。

“……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你。有些事情,只能长裕自己说。”程柏升再次被堵住。

朋友可以传话,却不能毫无分寸。

盛长裕有他的忌讳。

明知他不想提,却非要说出来,这不是帮衬他,而是背叛他。

“希望我有机会知道。”宁祯道。

实在不行,直接全家南下,脱离军政府,宁祯也没必要知道了。

程柏升:“总有一天,长裕会自己跟你说。”

又道,“出游一事,你先安排着,我帮你劝劝。实在不行我来兜着,你照常去。”

宁祯苦笑:“不能叫你为难。”

“你没有错,而且你已经跟老夫人提了。你不去,老夫人那边还不知会怎么想。

就当你欠我一次。下次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顶住压力帮我一回,算咱们扯清,行吗?”程柏升问。

宁祯咬咬唇:“好。柏升,多谢你。”

“还有,细作的事别放在心上。”程柏升道,“督军一直很相信宁家的忠诚。”

依照督军对宁州同的戒备,如果他怀疑宁家不忠,早下手收拾了,而不是故意吓唬他们。

宁祯:“柏升,你的话我都相信。”

她心情轻松了几分。

原来他大发脾气,是以为宁祯委婉拒绝了他去摘玉居小住。

遭到拒绝,就会情绪失控。

“我真是该死,之前为什么要同情他?在这块地盘上,他是唯一的上峰,他能主宰我们的生死。

哪怕真的被拒绝,又凭什么要被他恶语相对?我又不是他的奴才。”

宁祯没和任何人“出游遭拒”一事。

转眼到了四月初二,大嫂打电话给宁祯,叫她回趟娘家。

大嫂神色不太对:“祯儿,好像出了点事。”

明早邮轮出发,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

“怎么了?”

大嫂犹豫着,不知如何措辞:“是阿爸和你大哥……”

宁祯的血一下子冲到了脑子里:“阿爸和大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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