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胡说

眼看妹妹又咬下一块鸡肉，鸡块吸了饱满的汤汁，油艳欲滴，鸡肉鲜嫩却不软烂，还能听到清脆的咀嚼声，“咯吱咯吱”的，吃得那叫一个鲜香无比，看得王小蛋直吞口水。

        “谁稀罕了！”王小蛋小手一推，将面前的竹签拨走，按住自己妄图伸出去的爪子，背在了身后，狠狠嘴硬道。

        年轻郎君见状，不由得低斥一句：“没礼貌。”

        王小蛋哼声扭头。

        看他不吃，姜归夷也不强迫，只是笑了笑，就拉开凳子也坐在了桌前。

        风轮慢悠悠地转着，不仅吹来了冰块的凉意，还将两罐钵钵鸡的香味晃晃荡荡地不断扑洒到王小蛋的面前，一股风是红油味的，一股风是藤椒味的，勾得他心神恍惚。

        要说酸辣苦辣咸里谁最开胃，当属酸味和辣味，如今夏日炎炎，本就容易食欲不振，需要些开胃的食物打开味蕾，现如今进了凉快的地方，这辣气一吹，吹得王小蛋嘴里瞬间就泛酸，口水直冒。

        年轻郎君也不再管他，自个儿从藤椒罐子里拿起一串土豆片，玲珑剔透的藤椒果被热油滋啦滋啦淋过，麻意袭人，又有鲜芋菏叶与芭蕉叶相配，一口下去，介于软糯与清脆之间的土豆片清香浸齿，舌尖微麻，还有浓郁的山野清凉侵来，鲜辣舒爽。

        一串啃完，他又抓起一串红油菌菇，菌菇软软的，被红辣的汤汁浸得满满当当的，嘭起软弹的形状，张嘴咬下，红油随着菌菇一同迸溅出汁液，菌菇嫩而有嚼劲，一路辣到了喉咙，辣得他鼻尖瞬间渗出了汗珠，却也不妨碍他继续埋头苦吃。

        “娘子的手艺真是登峰造极。”年轻郎君一边吃一边赞道，“上回吃过娘子包的咸蛋黄肉粽和红豆蜜枣粽，我回去之后想念了许久，再吃自家包的，都没有娘子做的有滋味。”

        王小蛋还背着手，不禁嘟囔：“难怪你前段时间吃了这么多粽子。”

        姜归夷乐起来，自己也拿起一串吃起来。

        相较于年轻郎君和弟妹的欢快，她吃得要优雅多了，举手投足都很漂亮，全然没有王小蛋口中所说的粗鄙，看得他两眼发直。

        终于，王小蛋忍不住了，背在身后的小手再一次伸向了罐子，在妹妹鄙视的眼神下抓起了一串翅尖。

        翅尖皮薄肉细，嫩软油滑，因其骨薄，将红油的咸辣浸了个透彻，顿时将他的舌尖染出了浓浓的辣意，冰凉的口感冲淡了辣意给舌头带来的痛感，也抚散了他心头的燥火，若不是翅尖需得细吃，他怕是要把舌头也一同嚼去。

        好吃！太好吃了！王小蛋整个人惊呆了。

        一串翅尖啃完，嘴巴也被染得红润润的，配上眼睛上的乌青，显得更加滑稽了，然而他才不在意，迫不及待地继续去吃，还一巴掌夺走了他哥刚拿起的一串木耳，在他哥惊愕的目光下吞了下去，木耳脆生生的，被他嚼得咯吱咯吱直响，油香四溢，还表情享受，像极了方才同吃木耳的妹妹。

        “呜呜呜……”木耳啃完，王小蛋哈着辣气，嘶溜着嘴道，“怎么这么好吃啊，呜呜呜，好好吃，我好喜欢。”

        他被辣得两眼泪汪汪：“哥，我错了，早知道这么好吃，打死我我也不骂人了。”

        妹妹得意哼声：“没见识，这就把你吃哭了，那你是没吃过阿姊做的炸子鸡、鲜肉汤包、酸辣粉、红豆糯米糕、蚵仔煎、竹筒饭、炒腰花……”

        她报菜名似的列出一大堆食物，把王小蛋馋得难受，只好抓住他哥的衣袖：“哥，姜娘子做的饭真的好好吃，我还想吃，能不能一直来吃。”

        “这……”年轻郎君，“你还得读书呢，总不能天天往这里跑。”

        “那我们去姜娘子家里吃！”王小蛋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

        年轻郎君：“这像什么话！哪有整日去人家家里蹭饭的。”

        “呜呜呜……”王小蛋又开始瘪嘴，“我不管，我就要吃！”

        妹妹啧啧两声，继续美美吃自己的。

        眼看两罐钵钵鸡就要被分完，王小蛋赶忙加快速度，小手“唰唰唰”地往嘴里狂塞，把妹妹气得又翻起白眼：“饿死鬼！”

        姜归夷笑出声，在妹妹嘴里已经诞生了大头鬼、讨厌鬼和饿死鬼三种生物，也不知道下一回会是什么鬼。

        两罐钵钵鸡被抢完，王小蛋的眼珠子顿时转溜起来，忽然，他一拍桌子，把木桌拍得梆梆响，他兴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每天吃到姜娘子的手艺了！”

        姜归夷也颇感好奇，笑盈盈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就听王小蛋又一拍桌，两眼放光，对年轻郎君道：“哥，你把姜娘子娶回家做嫂嫂吧！”

        年轻郎君：“？？？”

        当即就抄起手臂捂住了王小蛋的嘴，咬牙切齿地低声嗡道：“你在胡说什么！”

        “唔，唔……”王小蛋连忙去推，在他的手掌中挤出空隙，昂首嚎道，“我想要姜娘子做我嫂嫂，我要吃姜娘子做的炸子鸡、鲜肉汤包、酸辣粉、红豆糯米糕、蚵仔煎、竹筒饭、炒腰花！”

        他把妹妹方才报的菜名记了个全乎。

        “闭嘴！”年轻郎君从耳朵到颈间都红了，“这哪里是你能说的，快别说了。”

        说着他抬首对姜归夷道：“不好意思，娘子，这孩子没吃过好东西，神志不清了，等我回去给他修修脑子。”

        姜归夷也没想到王小蛋能说出这话，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颇有面对夏子安拜师和自己把手黏在冰块上的尴尬感了。

        “我不同意！”妹妹也怒了，“你哥既不会缝蹴鞠，也不会扎秋千，什么都不会，字也写得没有阿裴哥哥的好看，完全比不过阿裴哥哥，没有阿裴哥哥好！”

        怎么还扯到阿裴身上了？姜归夷睁大眼睛。

        王小蛋：“什么阿裴哥哥，我不认识！我不管，我就要姜娘子做我嫂嫂！”

        他在年轻郎君的怀里蹬起腿来。

        年轻郎君只觉得自己此刻按着一个躁动不安的炮仗，一松手怕就要窜上天了。

        王小蛋还在嚎：“我哥怎么不好了，他是读书人，以后考取功名了，可以升大官，赚大财，比你那个阿裴哥哥好多了！”

        妹妹听到此话，咣当一下跳下椅子，直接冲进了后厨，不一会儿就抱出一个蹴球，炫耀般将它怼在王小蛋的脸上：“看见没！这是阿裴哥哥做的！”

        这颗蹴球浑圆漂亮，缝得很是细致，还缀了小小的姜字，像一个华丽的标志，一看就是很受小孩子追捧，讨小孩子欢心的顶级蹴球。

        王小蛋也呆了，下意识摸了摸怼在自己脸前的蹴球，这蹴球的确漂亮，触感也好，让迷恋踢蹴鞠的他也狠狠心动。

        再转眼看锁喉自己的兄长，忽然之间，就看他不顺眼了。

        想吃美食也吃不着，想让姜娘子做嫂嫂也做不来，自家兄长还比不过别人，王小蛋越想越委屈，呱得一声就哭了。

        “我不管，我就要你把姜娘子娶回来，不然你就别回家了！”他连哭带闹，四肢扑腾。

        妹妹也没想到王小蛋会哭，惊愕之余还不忘嘲笑：“爱哭鬼，你也太弱鸡了吧！”

        “……”姜归夷一个头两个大，不禁摸了摸妹妹的脑壳，“快别再惹王小郎君了。”

        “王小蛋，再闹你就给我滚出去！”年轻郎君也很尴尬，被他哭得脑子疼，扬声斥道。

        一听这话，王小蛋更不乐意了，当即从他哥怀里跑出来，就往门外跑去。

        刚一开门，就撞到了一个泛着凉意的颀长躯体上，王小蛋直接控制不住地“噔噔”倒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鼻子就更加遭殃了，啪叽一下撞在对方硬邦邦的身上，疼得他瞬间涌出生理性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王小蛋气死了，当场就要哭给撞到他的罪魁祸首看，一抬头，就看到一位面容俊美的黑衣郎君正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眸同他的周身气场一样寒凉，直把王小蛋的哭嚎声憋了回去，硬生生打了个哭嗝。

        那毫无情绪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他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丢进冰窟窿里抄书了！

        于是他转过身子，立马朝年轻郎君扑去：“哥！！！”

        年轻郎君忽然见到阿裴回来，也手足无措起来，再一瞧，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一捆新柴，像极了他卖给姜归夷百枚鸭蛋时的那一幕，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姜归夷还在神游，心想阿裴竟还有止小儿夜啼的作用，应当把他摆在学堂，这样的话，整个学堂的学子怕是都会被他震慑得不敢玩闹，然后好好学习，奋发向上，考取功名……

        看到姜归夷盯着自己发呆，阿裴走到她身侧：“怎么了？”

        “没。”姜归夷回神，她想哪去了，越想越离谱了，再想到方才闹腾的那些事，姜归夷心中汗颜。

        姜归夷不说，妹妹却是率先告起状来，抬手一指年轻郎君，直接捅穿：“阿裴哥哥，这人想娶阿姊回家做娘子！”

        此话一出，姜归夷感觉风轮的风好像更凉了，冷风嗖嗖的，她不由得偏首去看，发现风轮的转速还是慢悠悠的，没变快啊！

        “我不是，我没有。”年轻郎君连忙摆手，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确心许姜大娘子，又赶紧改口，“不是，我是，我……”

        再看那位黑衣的阿裴郎君，就觉得这六月的天，突然变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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