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七章 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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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穆由着宫女带领入内。
宫女年纪不大,对这个面上总是带笑的清秀少年,多了几分好意,此人红唇乌发,出手很是大方。
况且,听说他的姐姐是镇南侯府的当家主母,颇为得宠。
“李医官请~”宫女笑吟吟地掀起门帘。
“有劳。”
李修穆面带笑意,微微颔首。
一入殿内,他眼中扫过大开的窗扉,已然深秋,屋外风呼呼的,室内也添了几分寒意。
眼神随即落到窗台上那朵枯萎的花,眼底闪过一股冷意,只无人知晓。
下人们实在太过敷衍,岂有此理!
“修穆,你来了。”蒋钦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随即往后探了探脑袋,问道:
“怎么不见你师父?”
李修穆的师父,是宫中正五品的院判鹿太医,一般都是由他带领着李修穆,给她例行请平安脉。
李修穆抿抿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谎话随口就来:“我师父鹿太医今日忙着跟其他太医一起研磨药材。”
这话自然是不合理,研磨药材这种小事,自有学徒代劳,怎么会轮到正五品的院判大人去做。
然而,蒋钦勇眼下好似心中空了一块,脑袋都是蒙的,大脑连动都不动,自然没有听出有不合理的地方来。
李修穆也不见外。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从来不给蒋钦勇请安,只当她是普通人。
他跨步上前,先将大开的窗户关了起来,殿外,连蹲守的宫女都没有。
李修穆低头将枯萎的花瓣揪了起来,揣在袖中。
心知自己的师父宁可在太医院喝大酒,也不愿来这个落魄的皇后处诊脉是有道理的。
后宫人最是踩低捧高,一个不受宠的女人,哪怕她是皇后,也无人会热络地扑上来。
整个坤宁宫,静得好似被整个紫禁城遗忘了一般,只困住一个不受宠的女人。
李修穆这才回头,满脸温柔地问道:“娘娘眼睛还疼?”
其实不用问也知,蒋钦勇红红的眼,必然是哭过。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自己如今过得如此落魄,若是被故人看到,实在有些难堪。
所幸,这个人是李修穆。
她见过他最糟糕的时候,眼下,只有展示给他,她心底才不惧怕。
李修穆面上不露,只拿出医箱,从内掏出了一条丝带,这可是珍贵的鲛绡。
随即细细地掏出几个瓶瓶罐罐,一点一点地将药草往丝带上抹。
这个事情,他自然可以提前做好,但他偏不,非要在蒋钦勇面前慢慢来,一点点,细致地涂抹。
待在她身边,时间最好能流淌得再慢一些。
蒋钦勇眼望着少年纤细的手,动作如此优雅细致,心也慢慢地沉寂下来。
“娘娘抬头。”
李修穆捧起丝带,望了望蒋钦勇那双红肿的眼,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那双昔日总是神采飞扬的双眼,眼下,如死鱼目一般,偶然才转动两下。
“可能会有点凉,你得适应一下。”李修穆随即给她细细系好了丝带,这才道:“我去看看什么时辰。”
“别走。”
蒋钦勇募地揪住了他的衣袖,少年的脚步一滞,呼吸随即一顿。
蒋钦勇讪讪地收回了手,她闭着上了眼,不能视物,眼底全是无尽的黑暗,闻声只有死寂。
同往日在西北军中,耳边均是练兵的号角,马蹄飞过的热闹声音,截然不同。
她有点,害怕这宫中的寂静。
李修穆心底平复一下,随即回握住那只牵住自己的手,随手搭在了桌上的脉枕上,好似一切都自然极了一般。
“好,我给娘娘号脉。”
他似乎极为坦荡,开始号脉。
还开口解释道:“娘娘的药得每日敷两刻,我们记着时辰。当然,多一会也没有关系。”
少年人撒谎了,其实本需要一刻时间就可以。
不过,无人在意,宫中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蒋钦勇心下平静一些,问道:“如何?”
李修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人的脸,只可惜她不知道。
“娘娘肝气郁结、心淤气滞。还是心中……有心事。”
蒋钦勇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同旁人说此事。
之前唯一的述说对象——陆良玉,被她亲自隔绝在了宫外。
她脑中闪过陆良荷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同陆良玉有几分相似。
还有,她其实不确定,陆良玉姐妹二人,毕竟相识十几年,血浓于水,她同陆良玉,认识不到一载。
“娘娘的心事总是要说出来,一直憋在心里,人会出事的。”李修穆倒也不是故意骇她。
眼前的人,越发的消瘦,整个人形销骨立,精神恍惚,长期下去,只恐药石无医
蒋钦勇叹了口气,抿了抿嘴。
李修穆已然懂事地将茶杯塞到了她手中。
她喝了口水,心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想要同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孩子说这些。
宫外,镇南侯府
陆良玉起身迎回府的秦希泽,饶是她身子有些笨重,但依旧会帮着脱外衣。
“怎么,有事?”
陆良玉观他脸色如常,但隐隐眉宇间有些不悦,知他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并且,此事还不小。
毕竟,秦希泽一贯最是冷清,寻常事均不放在心中。
秦希泽知此事瞒不过陆良玉,当下轻捏她的手指,帮她消消疲劳。
沉声解释道:“皇帝他,杀了一个宫女。”
陆良玉眯眼,听得秦希泽接着道:“皇帝的说辞是,此人乃外头的刺客,意图刺杀他之际,被侍卫赶到抓了起来。”
陆良玉便知,此事有蹊跷。
“但据知晓此事的其他人道,此宫女手无寸铁,不过是不慎跌落在了皇帝身上,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秦希泽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陆良玉反握住他的手,宽慰道:“也许只是个意外。”
秦希泽轻轻摇头,深呼一口气,抬头望了陆良玉一眼,道:
“新皇是我一力保举,还得我多年教导。他若是个滥杀的皇帝,我难辞其咎。”
陆良玉沉默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最怕的是,哪怕昔日的七皇子,也并非秦希泽以为的良善之人。
“‘听其言,观其行。’他毕竟得你多年教导,向来温良恭俭让,不若再看看。”
在这件事情上,陆良玉不敢多说。
她深知若秦希泽同皇帝有了矛盾,只恐那时,不只是镇南侯府,只怕整个天下,都会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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