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色的猴子

二人饭毕，柳然直接将钱袋往桌上一扔，便带着亓官一路前往青暮宗。柳然在前面边走边给亓官讲靖安城是如何形成的。

        靖安城原本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说不上多繁华，但至少人人安居乐业。三界大战时靖安城也难免惨遭祸连，城中一片颓败之相，几十年后，一仙人亲传弟子在此开宗立派，取名青暮宗。历来仙人亲传弟子的修为普遍高深莫测，跟随亲传弟子修行，自然也要比自己独自苦修结丹容易得多。于是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青暮宗当然也不是来者不据，那些没能得入仙门的便也留在了靖安城，这也间接促成了靖安城的繁荣。天长日久，加上青暮宗宗规严明，除妖卫道向来不含糊，也护得了城中百姓的安宁，靖安城这才成为混元第一繁华的城镇，时至今日，周边小镇村落也都受益匪浅。

        柳然在前面边走边说，还一脸的洋洋自得，颇为自豪，一转头却不见亓官踪影，往回走了几步，这才在人群中看到高挑的亓官正挤在人群里看热闹，柳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跟过去，一看竟是一耍猴的老翁正坐在街边卖艺。亓官正看得入神，周围的人都在鼓掌喝彩，唯独亓官面无表情，眼神中甚至隐隐流露出不忍。柳然顺着亓官的眼神看过去，只见老翁身旁放着一个盖着布的笼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喂，那笼子里是什么？”柳然冲着那老翁喊道。

        老翁正逗弄着猴，四周人群嘈杂应是没听到，亓官却寻声看过来，柳然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便又对着老翁喊道：“喂，那笼子里是什么？”

        老翁这回听见了，说道：“笼子里的可是稀罕物，客官想看，这赏钱可要意思意思？老朽风餐露宿混口饭吃，嘿嘿嘿嘿。”老翁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顺手捡起一枚看官丢下的碎银在柳然前面晃了晃，又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不算干净的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放在怀里。

        柳然轻蔑一笑，刚把手伸入怀中便顿住了，糟了，刚刚把钱袋都扔在郭家食肆了，现下他倒和亓官一样身无分文了。手还伸在怀里，正想着这下丢脸丢大发了，谁知平地起了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仅一转神的功夫风便散去了，那笼子上盖着的布也被掀开。那笼中赫然是一只浑身金色毛发的猴子，猴子正人立着，两只手抓着笼子的栏杆，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亓官，不时腾出一只手，指着被铁链拴住脖颈的小猴，看着急切得很。

        众人的注意力皆被这只金色的猴子吸引过去，一时议论声四起。老翁也反应过来，适时开始叫卖，“诸位贵人，这是老朽在深山老林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到的，若是有看上的，给个二十两银子，便可带回家去，送礼还是放在府中观赏都会带来好运哒！金色的猴子实属罕见，诸位贵人可莫要错过啊！……”

        “看上这猴子了？我虽现在身上没钱了，但青暮宗的信物还是有用的。”柳然悄声对亓官道。

        “要，还有那只绑着的。”亓官指着那只被绑起的猴子说道。

        柳然也没多问，从腰间取下挂着的青色玉佩，走到老翁面前将玉佩递上，“可认得这个？”

        那老翁接过玉佩凑在眼前，上面刻着一个笔劲有力的青字，四周皆是祥云图案，隐隐组成一条龙的样子。“哟哟哟，这是青暮宗嫡传弟子的令牌？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公子莫要怪罪……莫要怪罪……”说着还连连颔首将玉佩双手奉上前。

        “认得就好，笼子里那个二十两，这只小的我也给你二十两，你拿着玉佩到青暮宗领银子。”

        “不可啊公子，这金猴您拿走，这小猴子我刚训出来，老朽指着它吃饭哪！十两银子卖了倒是不亏，可这银子总有花光的时候，老朽年岁大了，再去不得山中捉猴，老朽如何过活呀……”那老翁一听便抬起头，一脸楚楚可怜的说道。

        “给你加二十两，到了青暮宗就说是少宗主让你去的，没人会阻你。你可还有意见？”柳然面色一变，眼神一瞬间变得狠厉，老朽被吓得一激灵，再不敢有半句言语，就连周围的人群也没了吵闹议论声。

        “老人家去领了银财，安安分分的，这些钱足够你过完余生。恶习改了，余生必然安稳。”亓官走到老翁身前伸手将老翁扶起，清冷的说道，语气虽平常，但在老翁听来却多少有些或警告或威胁的意味，从怀中颤微微的拿出两把钥匙然后抓紧玉佩逃也似的跑开了，地上遗落的散碎银子和铜板也顾不得捡，围观的众人见索然无味便也各自散去，几个小孩子趁乱将地上的碎银捡了去。

        “你要这两只猴子可别告诉我是善心大发，你是修行之人，自当知道万物自有其因果，你救不过来的，说不准反百害了它。”柳然看着亓官一脸严肃的说道。

        “不是我救的，是你救的，我可没银子。”亓官冲着柳然笑笑，将那只金色的猴子从笼子里放出来，又将小猴的铁链解开。那金猴出了笼子便揽住小猴，然后跪在亓官面前磕头。柳然一脸错愕，一般草木鸟兽自生于世间，仅为生存，只能称之为物，得灵后为精，可懂人语，亦可将自己的心之所念通过意念传达给人类，不过是只有元灵四阶或以上才可懂而已。

        “你不该跪我，赎你的是他。”柳然正想着便听到亓官对那金猴说道。那金猴也不迟疑，又给柳然磕了三个头，直磕得脑门上沾了尘土，确是用了力气。柳然正不知做何反应，只听亓官说道：“你们出了城一路向南，避着人，过了大江再翻过两座山，便能找到一处悬崖，崖壁上多得是藤蔓，你们要下去不难，那里凡人难入，崖底别有洞天，在那里可好生度日。到了日子，该去哪儿去哪儿，别枉废了今日他赎了你们的命。”说着从自己的百宝袋中取出两颗草色的药丸，递给那金猴，金猴接过先是给小猴吃了一颗，又把剩下的一颗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又冲亓官和柳然磕了头，将小猴背在背上，窜上附近铺子的房顶，回头望了望，这才转身离去，两人也随后向青暮宗的方向走着。

        “哎，你给它吃得什么？”柳然问。

        “草药，你没见那小猴身上有伤么。哎我说，你出手一向如此阔绰吗？青暮宗的富裕我是早有耳闻，阔成这样，难不成找到金山银矿了？”

        “那是因为这靖安城大半店面都是我祖辈建起来的，还不算其它的郡、县、镇子，整个鸿伏哪里没我柳家产业，光是租金几辈子都不愁用了。哎你可别转移话题，你还没答我，为何要救这两只猴子？”

        “你看不出来吗？那只金色的猴子刚得灵不久，毛色虽变了，但灵印却未显，显然是体内灵力亏损，所以才未显灵印。那只小猴子身上虽有毛发遮掩，但仔细瞧也能看出伤疤无数，必然是长期受到虐待。那只小猴可能是那老翁捉的，但那只金色的，绝不可能是他一个老人捉得住的。混元中但丹修仙的都知道，仙家向来只除妖，对于精一类，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精即害不了人，也祸不了世。你说，为什么要救？”

        柳然随即了然，物化成精之后，身上一般都有一处非常明显的印记，称为灵印，颜色与形状都各不相同，人们通常辨别物与精的区别就是通过灵印，人们所食所用皆从物中得，若是见了精，一般都会留其一命，毕竟修成精，也是不易的。‘难怪刚刚一见那金猴，虽然怀疑是精，因着没看到灵印，倒只把它当做物了。亏得亓官听得懂精的心念，不然还真是可惜了。不对，等等，他听得懂精的心念，那他的修为至少四阶啊！’回过神的柳然立马问道：“哎亓官，这么说，你……元灵四阶了？咱俩年纪相仿，你却已到四阶，要知道我父亲才元灵五阶的修为，难不成你是哪位仙人的亲传弟子？”

        亓官一顿，看了看柳然一脸惊讶的脸，意识到是自己又露了马脚了，便说道：“随你怎么猜吧。”

        “哎，这怎么就叫我猜呢？仙人亲传弟子啊，这有什么可瞒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啊？你怎么反倒是讳莫如深呢？”柳然极为不解的问道。

        “倒也不是讳莫如深，只不过师父不让说，我便不能说。”亓官转过头不去看柳然。

        “这么说，你当真是亲传弟子？哇！我这是出门捡到宝了！我拜你为师好不好？我元灵三阶，这偌大的青暮宗早晚是我当家做主，你有我当徒弟赚到了呀？！”柳然一脸兴奋的看着亓官。

        “打住，我可不收徒，若要拜师，少宗主还是另寻高人吧。”说完亓官便快步朝前走着，还东瞧瞧，西看看，毕竟这里售卖的东西他这个常年在深山里的人是不常见的，还不时问上摊贩几句。柳然只跟在亓官身后看着他傻乐，心里琢磨着，这棵大树可得抱紧了，不拜师归不拜师，偶尔咨问些他总不会藏着掖着。

        两人就这样一路闲逛，亓官看什么都新鲜，常常在某个摊位前一站就站好久，等抬头要走时就走错了方向，柳然只好一路像领孩子一样拽着亓官往青暮宗走。等到了青暮仙府，已经快到日落了。

        看门的使徒恭敬的向柳然躬身行礼，柳然转头对亓官说道：“你跟紧我，青暮宗进不得生人，我得先带你去见父亲，然后去看他们下午捉来的妖。”亓官点点头，便跟在柳然身后进了青暮仙府。柳然在前面昂着阔步，颇有些少宗主的派头，两人进了青暮仙府的大门，肉眼可见一片混沌，亓官知道这是结界，也没多问。两人穿过结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约一丈，长足有十丈的石桥，桥头两边各有一只单足而立的仙鹤雕像，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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