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二合一）

东京某地下室。

        这是间老屋子,  家具古朴装潢华丽，屋子中央的两把摇椅上，坐着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老人。

        麻生佐田和乌丸莲耶。

        麻生佐田穿着纯白宽松的麻布衣衫,  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  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温热的茶汤。

        麻生佐田慢吞吞地拿起茶汤,  喝了一口，脸上交错的皱纹舒展开来。

        “你觉得好喝吗？”乌丸莲耶说道。

        相比于麻生佐田，乌丸莲耶的穿着更正式，笔挺的黑色西装,  让这个老家伙看起来精神不少。

        “这种劣质茶叶怎么会好喝呢？只是陪着岚少爷喝了很长时间,  习惯了。”麻生佐田把腿上的毯子又向上拽了拽。

        “也是,  我也觉得差劲。”乌丸莲耶奇怪道：“岚在这点上可不像我们，我可从来没喜欢过这种东西。”

        麻生佐田闭着眼睛哼笑两声：“岚少爷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孩子啊,  乌丸家出了这样一个孩子,  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乌丸莲耶半晌才叹息着说：“可是这个奇迹却不属于我,  我还曾经差点毁了他。”

        麻生佐田垂着眼皮：“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啦,  我们作为老人家,  活了这样长的时间,  在所难免的会犯下些错事……”

        “而且那件事我也有责任，明知道阿雅那孩子有些偏激，却因为疏忽,  还是让她和乌丸峰谷对岚少爷做出那种事……就算是赎罪,  也应该是我来。”苍老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像是鬼魂。

        “我们这种老家伙,  还是让自己在最后的时间里活的高兴一点吧。”乌丸莲耶接话。

        “……你不甘心吧？即使活了一百四十七年,  你还是不甘心闭上眼睛。”麻生佐田说：“否则你也不会在这种时候,  想尽办法的找岚少爷了。”

        “还是你最了解我。”

        “因为我们从生物学上来说,  就是一样的东西啊，连基因都完全相同。”

        “或许吧。”乌丸莲耶心不在焉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倒是越来越觉得你像是个和我完全不同的家伙了……至少我不会勉强自己喝这么难喝的东西。”乌丸莲耶抬手指指桌面上的茶杯。

        “你对这种劣质茶叶真是出乎意料的执着啊，其实习惯了也不错，再喝别的茶汤反而会觉得没味道。”

        “哼……”乌丸莲耶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还记得刚刚把你送去照顾岚的时候，你还是很听话的，但是后来就愈发不好用了，小七那只猫的事情，如果不是乌丸峰谷上报，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会告诉我？”

        “……岚少爷真的很喜欢那只猫。”

        “但是人活着，不能只看喜好吧。”乌丸莲耶摇摇手侧的手铃，立即有人从门外走进来，给他端上了一杯澄澈透亮的茶汤，香气氤氲，和麻生佐田那杯看起来完全不同。

        “尝尝这个？”

        “不了。”

        “真可惜。”乌丸莲耶抿了口茶水，才继续说：“你还记得最初为什么选择了你去照顾岚吗？”

        “岚少爷是十七号生日，我那时候的编号是十七，所以就把我从试药组里带走，让我代替你照顾岚少爷。”麻生佐田昏黄的眼珠里，重新绽开点明亮的光：“我……永远都不会忘。”

        乌丸莲耶制造他们这些克隆体的目的，本来是为了让他们给他试药，找出更适合乌丸莲耶身体的药物……如果不是岚少爷，他麻生佐田，现在也只不过是实验室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怪物。

        所以即使是劣质的热茶汤，麻生佐田也总是乐在其中地品味。

        “我快要死了吧？”麻生佐田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越来越冷，即使是厚绒毯也挡不住屋子里的阴寒气。

        乌

        丸莲耶盯着他，开口说道：“这是那些庸医说的，如果你不想死，我有的是办法留下你。”

        “算了吧，你的那些药剂副作用都太大了，就别折腾我这个老家伙了。”麻生佐田笑笑：“我也九十多岁了，早就活够了。”

        “你不想再见岚一面了吗？那个孩子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这次麻生佐田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再次开口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有人觊觎你的那些宝贝药吗？”

        “大概是因为我也是个老家伙了吧。”乌丸莲耶扣扣自己的左胸膛：“这里老了，药物虽然能让我的身体机能多维持几年，但是还没有一种药物，能给我一颗年轻的心。”

        麻生佐田没说话，乌丸莲耶接着说：“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了，我熟悉的地标、建筑、朋友、敌人……什么都没了，我不喜欢和年轻人们说话，他们说的东西我听不懂，我说的歌舞伎他们也不喜欢，还是和你这样的老家伙谈话，更让人舒服一点。”

        乌丸莲耶停顿了一下，又问：“你明白这种感觉吧？”

        麻生佐田叹了一口气说：“感觉自己就像是游荡着的幽灵？”

        “没错。”乌丸莲耶也叹息，两个老人的叹息声重合在一起：“就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幽灵，灯红酒绿的世界都和我没有关系，再漂亮的姑娘看起来都像是孙女……能明白我的这种感觉的人，就只有你啦，所以我还是有点舍不得你这个老家伙。”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你还是舍不得去死。”

        “哈哈，所以说还是你最了解我。”乌丸莲耶低笑：“不过舍不得还是不太准确，只是觉得不甘心而已。十七岁的我曾经一个人冲进美国佬的军营里，偷走他们的枪和火药，换来这辈子的第一桶金，后来用这些钱买卖女人、买卖粮食、买卖军火……所有赚钱的生意我都做，最终全世界大半的财富都汇聚到我手里。”

        “钱真是个好东西。”乌丸莲耶忍不住笑起来：“总有人说钱不是万能的，那只是因为他们的钱不够多。有了钱之后，政治就像是手心里的玩具，拿着足够多的钱，即使你提出的法案再愚蠢，也总有人替你实现。”

        “但是那天……”乌丸莲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恐惧的神色：“那天我突然生病了，莫名其妙的就病了，浑身提不起力气，医生和我说是因为年纪增大，身体机能的下降，所以着凉感冒了。”

        “庸医！蠢货！狗东西……”乌丸莲耶说着说着就开始愤怒的咒骂，从这些恶毒的下流话里能看出来，这个老家伙当年或许真的是街头混混里的头目。

        不过老人的体力都很有限，在麻生佐田的冷眼旁观下，乌丸莲耶很快就疲惫下来，重新瘫在椅子中，声音虚弱：“当时那些养子围在我的床边，各个都像是要冲上来的狼崽子，他们就在等着我倒下的时候，冲上来瓜分血肉。”

        “你那些养子们也早就死了吧？”

        “嗯，上个月最小的那个叫做泽野的孩子也死了。”

        “你更害怕了是吗？”

        “……”

        “所以你想要找岚少爷，让他帮你活下去？”麻生佐田说：“你想怎么做？”

        “aptx4869已经研究了这么多年，进度依旧缓慢，原本雪莉是最有希望研究出成品的人，但是现在……”乌丸莲耶皱眉：“不过aptx4869虽然只是半成品，在人类身上表现剧毒性，但是这种毒性却对猫无效，也就是说对猫来说aptx4869是完美的成品，实验的猫中药品的成功率无限接近100，。”

        “真是让人心动的数据。”

        乌丸莲耶脸上表情愈发狂热：“而岚，他能把人类变成猫咪，多么完美的巧合，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

        “哈……但愿吧。”

        最后安室猫猫在下车前，被司机按着拍了两张照片，据说是要把这只奇怪的猫发给女儿看看。

        出租车远去，诸伏景光感慨道：“不愧是zero呢。”就算是变成猫，还是能用美色让计程车司机给他们打折。

        “……”安室透。

        这是夸奖吗？不是吧？

        乌丸岚也把他从包里拎出来，仔细打量几圈，又把他塞回去，有点嫌弃地说：“确实有点像狗。”

        “狗不也很可爱吗……”安室透的思路被带偏了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脸色更黑了：“重点是这个吗？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赶快让我变回来联系风见吧！”

        “狗可爱但是没有猫咪可爱。”乌丸岚不紧不慢的反驳他：“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变回来，作为安室透的目标太大，还是猫咪更便于隐藏。”

        “猫都不会摇尾巴，还是狗更可爱。”原则问题不能退缩，略过这个问题，安室透继续说：“那这样的话，我要怎样和风见联络？”

        “你把你想要交代风见裕也的事情告诉我，我会想办法以你的名义通知他。”乌丸岚再次把安室猫猫从包里捞出来，放在地上，伸出手有节律地挠猫咪的下巴。

        有点舒服。安室透半眯起眼睛，思绪还是放在乌丸岚说的话上：“以我的名义？还是用上次电话里变声伪装的方法？已经有过吃亏的经验，风见不会再被骗的，我的下属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那可不一定，不如我们打个赌……欸，看，谁说猫就不会摇尾巴了？”乌丸岚停下动作，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室猫猫的身后，猫咪深咖色的尾巴摇到起飞。

        安室透：……

        这么多年的好涵养瞬间破功，他想骂人了。

        这个家伙，有病吧？！

        风见裕也提前五分钟，到达了他和降谷先生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一家拉面店。

        拉面店和银行坐落在巷子口的两侧，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两点，所以拉面店里的人不多，只有一个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年轻老板，那双蜜色的眼珠看起来有点熟悉，但是风见裕也没细想。

        风见裕也挑了一个最远离门口的位置，点了一碗清汤拉面，老板转身去了后厨。

        ‘老板’乌丸岚撩开后厨的门帘，用那张简单易容后的脸，冲蹲在椅子上气闷的安室猫猫，笑笑：“第一个赌，我赢了哦，他没发现。”

        安室透和乌丸岚打的第一个赌，赌约内容是风见裕也能不能发现乌丸岚的易容。

        在安室透看来，乌丸岚的易容可以说是非常粗糙，只是用粉底液加深肤色，用眉笔点了几个雀斑，甚至连美瞳都没有带，那种少见的蜜色瞳色风见居然都没认出来？！安室透暗自磨牙，这个家伙最近未免有些太松懈了，看来是时候给他增加训练内容了。

        乌丸岚倒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风见裕也并不是输在观察力或者敏锐度上面，而是输在对安室透的无条件信任上。

        风见裕也最大的缺点就是对安室透太信任了，或许是因为安室透在他面前展现出的强大，风见裕也早就习惯了面对命令时，身体执行快过头脑思考。

        上次在入侵安室透和风见裕也两个人通话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乌丸岚当时只是用安室透的假声说了一句‘这边有突发情况，过后再联系’，风见裕也一就句话都没多问，果断的挂了电话。

        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况，风见裕也完全相信降谷先生找的接头地点的安全性，所以他不会过多关注拉面店的环境——包括他这个拉面店里的员工，都已经被风见裕也纳入了‘安全’的范畴中。

        乌丸岚端起灶台上早就准备好的面条和托盘，重新走了

        出去。

        安室猫猫炸着尾巴也跟了出去。

        没过几分钟，那个老板又从后厨中走了出来，端着冷掉的清水面，和清水面旁的一支手机。

        果然这个老板是降谷先生找的帮手。

        风见裕也冲乌丸岚颔首示意。

        托盘放在桌面上的同时，风见裕也的对面也跳上来了一只体态修长的暹罗猫，紫灰色的眼睛很有特点，两只爪子扒在桌面上，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

        哦，有点可爱。风见裕也眼睛一亮，伸手去摸，那只猫向后仰头躲开他的手，凶巴巴的冲他呲牙。

        不让摸啊。风见裕也咂咂嘴，略带失望的收回手，再次去拿手机，抬起手指就去按按键。

        “喵！”你不检查吗？

        风见裕也抬起头，冲突然出声的猫咪笑笑：“乖啊，等下再陪你玩。”继续抬起手指按按键。

        安室透跳上桌子，用爪子隔开风见裕也的手指，拍拍手机的后盖，示意他先检查手机的安全性。

        风见裕也单手把猫咪从桌子上抱下来，用小臂夹住，手指微微一动，手机成功开机，清脆的提示音回荡在屋子里。

        安室透：……

        这如果是改装炸/弹，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在天上了。

        乌丸岚站在风见裕也身后不远的位置上，确保自己能听见风见裕也和安室透的声音，另一只手捏着手机在兜里打字，实时和电话另一端，使用合成声音和风见裕也对话的北条村通信。

        【可以开始了】

        北条村的电话很快打了风见裕也拿着的手机上，风见裕也神色一肃，自言自语道：“不愧是降谷先生，时间掐的刚刚好。”

        安室透：不，他没有，不是他。

        风见裕也接起电话：“摩西摩西？”

        对面是无声的沉默，风见裕也有些疑惑的把手机移开，看到了‘通话中’的字样，又再次问了一次：“摩西摩西？这里是风见裕也。”

        “……”

        哦对了！风见裕也恍然，看了眼时间，报上了一串动态暗号。

        不愧是降谷先生，就算是用固定电话，还是谨慎如斯。

        果然，这下对面才传来风见裕也熟悉的声音：“抱歉，我需要确保拿到手机的人是风见你本人。”

        “明白。”

        安室透：……你明白什么了？对面一句话都没说，就把你的暗号套出来了。

        ‘降谷零’先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工作，很快就步入正题：“风见，我这里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你带人从旁配合。”

        降谷先生遇到的麻烦，一定是大麻烦。风见裕也猛地坐直，全神贯注地倾听。

        “虽说是麻烦，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机会。这次我们说不定能彻底把那个庞然大物从日本的国土上拔出。你需要……”

        风见裕也点头的时候，余光看到那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了他对面，两只前爪搭在桌面上，姿势规矩，眼神阴森，莫名熟悉……好像降谷先生啊！风见裕也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安室透：很好，在和‘他’通话的时候，明知道是重要的命令，现在居然还在走神，再记一笔。

        “风见？在听吗！”

        “在在！”风见裕也连忙应到。他真是疯了，居然觉得一只猫像降谷先生，如果被知道就死定了！

        “风见打起精神来，最后的号角已经吹响了，黎明——将至了。”

        风见裕也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手机，他对面的猫猫撇开眼睛，若有若无的压力终于散开了，风见裕也擦擦额头的冷汗。

        真可怜。乌丸岚拎起桌面上用来装样子的抹布，打算回后厨和诸伏交

        换下信息，看看有没有彼此落下的细节。

        身后的风铃轻响一声，有人无视了门口‘暂停营业’的牌子，走了进来。

        一只柔软白皙的手伸在他眼前，正反转了转，让乌丸岚清楚的看到了她右手食指指甲下那枚红色的小痣。

        乌丸岚回头，对上黑发美人笑盈盈的眼睛：“可以点单吗？”

        是易容后的贝尔摩德。

        易容大师贝尔摩德不可能看不穿他拙劣的易容。乌丸岚搞不清楚她现在来的目的，下意识地拒绝：“后厨已经没有备好的餐了，如果您要点单的话，我只能为您现做，恐怕要等候一会儿哦。”

        贝尔摩德笑眯眯地说：“那小帅哥就为我做一碗嘛～”

        “……”乌丸岚：“好的，不过食用后果本店概不负责。”

        贝尔摩德：？

        吃碗面能有什么后果？

        门口风铃声再次响起，一个眼熟的小学生推开门，探头探脑：“啊咧咧，这里有一家新店啊！”

        后面穿着高中校服的三个女生也跟了进来，其中一名短头发的女生目光探究地从店里的每个人身上扫过，扬起笑容：“可以点餐吗？四份招牌拉面？”

        乌丸岚：……

        就离谱。

        门口‘暂停营业’的大字是没人看得见吗？

        不过他只是简单拉个拉面，应该……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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