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镜湖女神

一丝光都投不进的黑暗中，艾丽丝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身体能清楚地感知到，装载着自己的牡蛎壳正在海水中急速前进。

        按照原计划，她会被原路送回到维赛萨斯的湖水中，而她搭乘的这种巨型牡蛎壳很轻，等失去了外界力量的控制就会浮上水面。

        而距她跳湖后，已经过去四天了。

        那白袍法师在湖里找不到她，肯定以为艾丽丝已经淹死，早就离开了吧。

        ————

        维赛萨斯的湖边，鲁道夫一袭白袍随着风吹上下翻动。

        他已经整整守了四天，就连吃饭睡觉都不曾离开，生怕让那女孩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昨天晚上，亲卫队队长亚德里恩表示他要急着回去向亨利王子复命，第二天一早就会离开。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鲁道夫有些踌躇地在湖边踱步，他必然是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尽管在他心中，是否完成王子殿下的命令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揪出那个女孩，逼问出她这些天到底躲在哪儿，然后用他满腔怒火凝结出的魔法将那女孩轰成粉末。

        不多时，已经整理好行装的亚德里恩前来同鲁道夫道别。

        “鲁道夫大法师，按照昨天约定好的，我现在要带领士兵返回德沃森特了，毕竟我身兼要职，不能像您这样有空闲时间做到这种程度的‘执着’。愿光明神保佑您早日抓到人鱼，到时候我会找人给您开庆功宴的。”

        揶揄讽刺的话语灌进耳朵，鲁道夫正欲回敬几句，却看到原本平静的湖面中央突然冒出一阵气泡，掀起的白色泡沫一圈圈扩散开去，好像那一块的水域突然被烧开了一般。

        水面上搜寻的渔民见状，也吓了一跳，纷纷调转船头拼命地往岸边划。

        此时的湖水下，艾丽丝几乎要被大量涌入的湖水淹没。她已经不再具备水下呼吸的能力，四面八方都是水，她还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出不去。

        该死，这个牡蛎壳好像是在运送过程中撞到了湖底的岩石上，其中一角被撞开了一个裂口，湖水在压力下尽数灌入，艾丽丝情急之下也无法从里面打开。

        从岸上看过去，湖面中央翻涌的白浪愈加剧烈，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冒出来。

        惊慌失措逃上岸的渔民躲在房屋旁议论道：

        “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

        “那是水怪吗？”

        “不知道啊。”

        “一定是镜湖女神发怒了。”

        “她怪罪我们没有如期祭祀，所以召唤了水怪了出来？！”

        “可这不是我们的错！”

        “没有女神的庇护，我们以后再也捕不到银月鱼了可怎么办？”

        “……”

        面对眼前的异象，对养育他们上百年的湖水本就有着敬畏之心的渔民们更是惊恐，哪怕他们过去从没见过什么神明现身，此时也面朝湖水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

        看到这番场景，一向镇定的鲁道夫也慌了神，但他绝不相信湖水里的那东西是什么神明。

        他冲进人群，高举起法杖威慑众人：

        “这不过是作乱的魔物，在圣雷利帝国的土地上，你们信奉的神明只能有有一位，那就是供奉在坎桑城的光明神——世间最尊贵的主神！”

        跪拜在地上的渔民，有几个人听到那白袍法师的话，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和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人仍是虔诚地跪伏着即将冲出水面的不知名物体。

        尽管现场没有一个人亲眼证明过镜湖女神的存在，但他们同时也没见过所谓帝国守护神——光明主神。

        维赛萨斯这种相对偏远和荒芜的地理位置，在这里居住的人几乎都是靠镜湖里独有的银月鱼维持生活和富裕，对他们来说，显然是祖祖辈辈口耳相传中保佑镜湖的女神更加重要。

        很快，装载了艾丽丝的牡蛎壳浮出了水面，外层的釉质结构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在岸边上的人看来，就是一块巨大的，闪着白光的类圆形物体冒出了水面。

        鲁道夫从没见过这是什么魔物，但这种时候更要先发制人。

        几乎是湖水中央的不明发光物体飘上来的瞬间，法师口中的咒语已然开始吟唱，待其彻底浮出水面后，一道银龙一般的闪电伴随着刺耳的鸣声顷刻间击穿了水面，闪电银龙的头部直指那诡异的白色物体。

        在牡蛎壳中被晃悠地头晕眼花的艾丽丝，猛然听到水花炸裂的声音，这声音还在迅速增强，她意识到外面出事了，而目标可能就是自己，然而短短的时间里根本来不及反应，

        艾丽丝只觉眼前突然被猛烈的强光照到，仿佛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不复存在。她甚至产生了片刻的失明，意识也接近涣散。

        恍惚间艾丽丝看到了一个漆黑长发，湛蓝色眼眸的女人。

        她站在一片白雾之中，似乎是在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看着那张和自己无比想象的外貌，艾丽丝以为自己站在了一扇镜子前面，但她随即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蕾娜斯。

        见到已故的亲人……

        她是已经死了吗？

        ————

        岸上，鲁道夫亲眼看到他的奥义法术击中了那个白色物体，后者被强大的雷电能量直接轰炸成碎片，散落在四周的湖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这就……结束了？

        鲁道夫有些难以置信，但转念一想，至今还很少有什么魔物能抵挡他的奥义魔法。他眯起眼睛，竭力想看清那白色圆盘是什么，耳畔却突然传来劈啪作响的声音。

        银蓝色的折线状光芒风驰电掣般向岸边他所在的位置袭来。

        不对，是他的法术被反弹回来了！

        这种距离下，他根本无法躲开。而脆弱的人体一旦被击中必死无疑。

        鲁道夫几乎是大声嘶吼着飞速地吟诵咒语召唤出防御魔法，一层绘制着六芒星图案的光盾及时挡在了他面前，但那道魔法闪电仍是将他整个人击飞了出去。

        随后，鲁道夫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岸边的岩石上，一动不动。

        魔法师不同于剑士，他们的职业生涯中很长时间都在钻研与记诵书本上的魔法公式与咒语，发挥出的魔法极为强大，但魔法师实际的身体素质却与常人无异。

        在不远处静观其变的亚德里恩也被这突发的一幕给吓到了，他虽然厌恶鲁道夫高高在上使唤他们的态度，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法术着实令人生畏。

        现在看到鲁道夫倒在一旁奄奄一息，当地的居民还纷纷朝着湖水中央朝拜，这番场景让亚德里恩也慌了神，他生怕那所谓的什么“镜湖女神”也会制裁自己，他又完全不会魔法，便带着手下扛上鲁道夫匆忙离开了。

        什么美人鱼，去他的吧！

        另一边，因为周围冰冷湖水的刺激，艾丽丝清醒了过来。

        她连忙划动双臂，抱紧了漂浮在身边最大的那块牡蛎壳。放眼望去，湖面上都是被炸成巴掌大小的零零散散的牡蛎壳，而藏在其中的她本人竟然完好无损。

        这时，艾丽丝感到自己手腕处微微发烫，她伸手去碰，摸到了一块坚硬的“护腕”。

        艾丽丝这才恍然想起，这是亚瑟在毛虫小镇赠与她的龙鳞，作为媒介被施加了魔法，说是可以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龙鳞外层刻印着的金色咒语已然消失不见，边缘也有些许烧焦的痕迹。

        她一直以为自己用不上，只是带在身上，后来艾丽丝甚至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有这样的东西。

        龙鳞上的魔法已经失效，就说明她刚才本来会死。

        亚瑟，他又救了自己一命。

        艾丽丝想起那个为了力证她不是魔女，而鼓起勇气向骑士团团长请命的青年骑士，想起他那身银白色的轻甲，温和而坚毅的孔雀石色眼眸，心里就感到一阵温暖。

        事不宜迟，她得快点去找艾萨克他们。艾丽丝看到岸上站满了人，虽然有些奇怪，但靠她一个人是无法游过那么长的距离的，艾丽丝扬起一只手臂冲岸边挥了挥手。

        “喂——！”

        然而那群人仿佛时间被停住了一样，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到艾丽丝挥手时，他们好像被吓了一跳，一个接一个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跪倒在岸上，面对湖中的艾丽丝开始跪拜。

        “镜湖女神！”

        “镜湖女神真的降临了！”

        “女神大人，感谢您的庇佑！”

        艾丽丝：“……”

        这群人在干什么啊，他们看不到她都快淹死了吗？

        因为距离太远，她听不清那些人说的是什么，只好更加用力地挥动手臂。

        就在这时，岸上突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因为周围的众人都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所以男孩跑动的身影才显得格外清晰。

        这些天好不容易等到维赛萨斯城门看守都撤去，艾萨克急忙进来想去找姐姐，却发现城镇里都没什么人，随后他就听到湖水所在的地方传来巨响，便急忙跑了过来，一来就看到泡在湖水中央的艾丽丝。

        男孩又急又喜，飞快地冲过去想去湖中救姐姐。周围的大人都跪在地上，他也全当没看到，小小的身体拼命推搡着停泊在岸边的一艘船。

        在发现自己的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动后，男孩又急切地冲身旁的大人喊道：

        “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姐姐！”

        人们这时才恍然梦醒，及时把艾丽丝从水里打捞了上来。

        “艾萨克？你不是跟着梅露尔姐姐她们离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见到弟弟，艾丽丝起先还很激动，但看到他竟然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艾丽丝又急忙紧张地询问。

        “我……我偷偷跑回来的。”

        “艾萨克，你这孩子……”

        “不过我遇到大哥哥了！”担心姐姐会责怪自己擅作主张，艾萨克连忙搬出了布莱克，还隐去了他遭遇狼群，险些被吃的经历。

        “这几天一直和他在一起，今天早上我看到外面站岗的士兵少了很多，就进来了。”

        听到他这么说，而且看上去也安然无恙，艾丽丝总算是放心下来。

        还好有布莱克保护他，不过他人呢？

        艾丽丝仰起头往艾萨克身后看去，没看到那个记忆中黑乎乎的身影。

        “大哥哥没有来。”注意到艾丽丝的视线，艾萨克解释道。

        他当时告诉了布莱克，姐姐可能有危险，想让他帮忙去救姐姐出来。但这个哥哥却格外地死脑筋，他说和姐姐约定了在外面的树林里见面，不见到艾丽丝他是不会离开的。

        没办法，艾萨克只好一个人来了。

        之后，艾丽丝又从这里的渔民口中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发现原来是这里的人把她的出现当成了是镜湖女神现身的神迹。

        还好当时亚瑟赠与了她一片附魔龙鳞，要不刚才那下她就被白袍法师鲁道夫的魔法给轰成了灰烬。

        看到身份尊贵，法力强大的帝国法师直接被击飞了出去，维赛萨斯居民更加坚信艾丽丝这个女孩是被女神选中附身，并展现了神力，为他们除去了禁止他们捕鱼活动的人。

        没办法，艾丽丝只好顺着众人的说法，说自己失去意识后在梦里见到了女神，对方救下了自己，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艾丽丝没有提及她被人鱼“拐走”的事情，那种离奇的经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很多人都好奇女神的真容长什么样子，艾丽丝自然是说不出来，只好照着人鱼女王的外貌描述了一番。

        好在这里也没人见过镜湖女神，仅凭艾丽丝口头的描述也不精确，大家都是在脑海中幻想出女神完美圣洁的形象。

        “我就说啊，镜湖女神一定是存在的。”

        岸上的人议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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