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艾洛斯打着呵欠，带着撒克洛公爵与护卫队队长哈森两个人，一早就由精灵之谷边缘的魔法阵回到了皇都。

        加百列倒是准备早早来送行，不过被艾洛斯婉拒了，加百列的弟弟倒是没有看到，估计还在学习大陆通用语。精灵虽然有不小的语言天赋，但是想要七八天掌握一门语言还是不太现实,这才让这几个人暂时脱身，可怜哈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赋予了“照顾小孩”的重责。

        至于伊尔,艾洛斯没有看到，昨天他在花园里蹲到半夜,那女孩才一脸失望地离开了，他这才回去睡了一会儿。

        魔法阵的速度比龙用翅膀飞翔可快多了，十五天的路程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回到了财政大臣家充满灰尘的房间。

        财政大臣居然在这个房间里打地铺，一把年纪了居然睡在地上，看到艾洛斯，激动地跳了起来，再看到艾洛斯脚边一大堆的东西，更惊讶了。

        “这是特产吗？”财政大臣好奇地问。

        艾洛斯将一人高的巨大麻袋扔给他：“不是，是从精灵那里拿来的抵债品。”

        “抵债品？”财政大臣困惑地打开麻袋，立刻被麻袋里的宝石闪瞎了眼，“这么多！”

        “是啊，”艾洛斯将手里的契约扬了扬，“两亿金币的债，他们该还了！”

        等哈森向财政大臣将他们在精灵之谷经历的事情讲了一遍以后，他楞了半天才回过神。

        “光明之神在上！”他大声地赞美光明之神，激动地差点没背过气去，以干枯瘦弱的身体硬是将一大麻袋宝石背了起来，微微颤颤地准备放到国库去。

        “他为什么不赞美我？”艾洛斯虽然有点不满意，还是指挥哈森去帮财政大臣帮忙搬麻袋，顺便将三万金币的金票拿出来，一同交给财政大臣，让他放到国库去——还有哪个地方比国库更安全和可靠呢？艾洛斯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出借，他迟早会搬空整个金库的，否则这么一大笔钱，他还真的不敢放在自己房间里。

        有点忧桑地看着远去的金币和宝石，艾洛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表示自己想回去睡觉，但是撒克洛公爵却抓住他：“好几天没有回来了，赶紧先去看看皇都里有什么情况。”

        艾洛斯一脸不感兴趣，能有什么情况啊，要有什么情况的话，刚才财政大臣早就说了啊！

        撒克洛不同意，认为刚才财政大臣特别“见钱眼开”，估计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恐怕连自己的姓氏都忘记了。事实上，撒克洛并不认为艾洛斯是去休息的，十有□□是准备回去数小宝箱里的金币了。毕竟他是一条龙，没听说过一天不睡就累的，前几天跟林姆做契约的时候，可是三天没睡觉，依然神采奕奕。

        艾洛斯只好被撒克洛拖着去了皇宫正殿，没想到皇宫里门庭冷落，估计是国王陛下出差，这些人乐得清闲。

        艾洛斯就在一边说，早知道就明天再来了，这不是耽误他数钱吗！

        过了一会儿恩波急急忙忙地来了，看到艾洛斯端坐在王座上，踟蹰了半天，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有什么你就说，我还要回去睡觉呢！”艾洛斯在宝座上打着呵欠，撒克洛则站在他的身边，他们离开皇都差不多有一周多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一些别有心机的人来说，的确是个好时机，虽然可能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多少会有一些痕迹。这是他吩咐恩波特别注意的，也是他为什么一从精灵之谷回来就立刻赶过来“处理政事”的原因。

        “亚罗将军回来了……”恩波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大殿的尽头已经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艾洛斯没有见过亚罗，但是按照皇宫的官史记载，亚罗将军至少有五十岁了。五十岁对人类是个什么样的概念，艾洛斯通过财政大臣已经了解地很清楚了，可是迎面走在猩红色的地毯上的女人怎么也跟五十岁扯不上边。

        她看起来大概只有而十一二岁的年纪，有一头人类少见的火焰般的红色长发，容貌昳丽，红宝石般的眼睛闪耀着明亮与坚韧，以及永不妥协的傲慢，同样血红色的披风被左右肩膀上的两片树叶形的搭扣扣在肩膀上，身上一身简单利落的打扮，让人很难将她与传说中的亚罗将军联系在一起。

        亚罗将军居然是个女的！这是艾洛斯万万没有想到的，而令艾洛斯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居然是他见过的，在他化身成龙去视察三区的水灾的时候，这个女人就近距离地站在河边对视着他，之前艾洛斯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旅人！

        除了感慨世事变化莫测之外，还是只能感慨世事真的变化莫测啊！

        撒克洛也是十分惊讶，他与亚罗的关系相当好，属于相交甚笃的朋友关系，所以在布置眼线的时候甚至没有将亚罗考虑进去。没想到，这个女人不出一声就从西境到了皇都。

        “怎么回事？”撒克洛打破了沉默的局面，“皇宫没有收到你要回来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命令让你从西境赶回来。”

        名叫亚罗的红发女人冷冷地看着坐在象征着希尔铎最强权利的王座上的金发少年。她当然也记得那一个夜晚。

        西境位于四区和五区的边缘地带，从西境回来的话，并不会经过三区，但是为了不让皇都里的耳目——比如撒克洛的，或者国王本人的耳目（如果他有的话）发现，所以亚罗特意往三区绕了一大圈。这一段路花了不少时间，所以等她到皇都的时候，新任的国王陛下已经去了精灵之谷，所以只好在皇宫里等他们回来。

        亚罗站定在通往王座的台阶下，扫了大殿一眼，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连侍卫都没有。

        “很好，”亚罗的声音低沉又干脆。

        艾洛斯刚想问她什么“很好”？

        可是只见她果断地从刀鞘里将随身佩戴的长刀抽了出来，疾步飞奔上前，对着自己迎头砍了下来！她的动作坚毅果决，丝毫没有女性的优柔，看起来比男人更加强势，那把厚重的刀反射着森冷的光对着自己的头砍过来，那架势就像不把自己砍成两半就不算完！

        艾洛斯几乎都能闻到上面传来的血腥气了！这个女人一定一定杀过很多的人——呃，也许种族范围还要大一点，鸡鸭什么的，现在又要加上一条龙了！

        那双红宝石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那种决绝和坚持，绝对是将他当做了杀父仇人了！

        事实证明，屠龙勇士是没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成功的。

        “撒克洛！”他叫道，身体下意识地往男人这边偏去，这是他现在唯一一个能依靠的人了。

        金属撞击的巨大响声就在耳边，让艾洛斯微微有些耳鸣。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冰冷的金属气息就贴着他的鼻尖，眼前是两把相交叉的武器——撒克洛的剑和亚罗的刀。

        “我要杀掉伪王，”亚罗冷声道，将刀刃往下压。

        “他是真王。”撒克洛的声音更冷。

        亚罗的眼睛眯了眯，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杀机：“你不用跟我玩花样，我不知道他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冒牌货，但是他没有资格坐在真王的位置上！”

        撒克洛冷着脸不说话，用剑向上一挑，迫使对方不得不侧身避过，让艾洛斯险险地避开了刀刃。

        艾洛斯有那么一会儿的失神，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几千几百年来从没有那么快过，死里逃生的那种脱力感让视线都开始有点儿模糊起来。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撒克洛，对方的侧脸看起来冷酷又坚毅，但沉默着将他护在身后。

        这就是生而为人的感觉，艾洛斯想，没有力量，必须依附强大的存在才能生存的人类。给予对方信任，并且因此而获得拯救，这种感觉很好，但是——这却不是龙族应该干的事。这是人类的生存模式，而不是龙的。

        呆在一边的恩波看到这一幕已经石化了。他既没有胆量上去劝架——看着那些刀光剑影都觉得眼晕，他又不是武官出生，剑风扫到都可能生病，不用说去分开两个各执利器的两个武官了；按照道理他应该用身体去为国王挡刀，虽然他活得跟财政大臣差不多一个年纪了，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想继续活下去。

        所以，他思索了一会儿以后，尖叫了一声，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不过他晕过去这件事情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亚罗扫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就是恩波干的出来的事情。

        “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能不能赏脸走开一点，”亚罗执着刀，冷着脸说，“他们说你准备篡位之类的，我估计你没那么无聊，不过也许是我想错了。”

        “我的确没有那么无聊，”撒克洛这会儿把长剑收了起来，用手指隔开对方的刀，“你能不能别把刀在我面前挥来挥去的吗？这是要决斗吗？”

        亚罗很干脆地把刀收起来，瞪着撒克洛说道：“我不会拒绝任何决斗，但是我们得先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这家伙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在王座上！他甚至不是普通人类！”她依然能想起那个寂静无比的晚上，那条河流里充斥着死亡与饥饿，而这个少年站在新月之下，笑的像个神经病，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算计和疯狂！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希尔铎的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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