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估摸着李春兰快做好饭后,  在村子里溜达几圈的程老太慢慢往家里走了。

        到家的时候，整个院子都静悄悄，也没个人出来问候一下她,  程老太皱了皱眉,  这几个媳妇在家搞什么名堂呢？

        她背着手走进厨房,  想看李春兰炒了什么菜，谁知道厨房里冷锅冷灶的,  连火都没有燃起来。

        程老太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李春兰是要反了天是吧，眼看着家里的男人都要干完活回来了,  累死累活就想吃个现成的饭,  结果李春兰竟然在这时候给她撂摊子,  故意搞事呢这是。

        程老太撸起袖子，随手抄起门口的扫把，脚下生风似的走到了院子里。

        “李春兰，你快滚出来，你要是不想干活你就直说,  我让你爹妈把你接回去，你在这里给我使什么性子呢？嗯？我老太太哪里对不住你了,  你竟然要给我这样的气受,  哎哟,  我这胸口真是疼的，家门不幸啊,  我老程家怎么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这话算是程老太的口头禅了,  不管是李春兰还是叶心语都听过无数次，反正每次老太太一生气，就说后悔让儿子把她们娶进了门。

        “还不出来是吧,  你以为你躲在屋子里我就拿你没法子了吗，李春兰，你赶紧给我出来，不然老太太我可就不客气了。”程老太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比划着，看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不过叶心语知道她的性子，在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会儿装得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李春兰叫出来。

        李春兰今天倒是能沉得住气，任凭老太太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出开门。

        李春兰一直不理人，老太太提着扫把就去拍她的门。

        木门被老太太拍得哐哐作响，李春兰有点害怕，但还是忍着没有开门。

        她知道，自己男人不在这里，没人会护着她，她在老太太身上也讨不到好，等程向荣回来了，她才会出去。

        “妈，你别敲了，除非你把门敲坏，不然我是不会出来的。”李春兰吸着鼻子，说话都有些抽噎。

        程老太怒火中烧：“李春兰，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啦，你今天抽的是哪门子疯，你信不信等会儿你出来我打死你。”

        李春兰也气，老太太果然是个偏心的，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也不关心她到底是怎么了才会这样，她为这个家里付出了这么多，老太太想怎么作践她就作践她，真是个恶毒的婆婆。

        叶心语躲在房间里听着两人的对话，意识到李春兰这次是来真格的之后，她打开门，慢慢走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三媳妇，是不是你又惹事了，你这个搅事精怎么就这么不安生，一点儿也不想我们家好是不是？”

        叶心语无辜道：“妈你说什么呢，我哪有这么想，我和大嫂关系挺好的，我刚才还感谢她了呢。”

        就她俩平时见面就要斗嘴的样，叶心语会感谢她？程老太不是三岁小孩，可不好糊弄。

        “你感谢她什么？”

        叶心语笑了笑，故意放大声音道：“当然是感谢大嫂勤劳善良，不计较我干活少啦！”

        李春兰气狠了，怒道：“你和老三真的太不是东西了，都是老程家媳妇，凭什么脏活累活都给我干，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程老太狠狠的剜了叶心语一眼：“你要是不会说话，我就去拿针给你缝起来，”

        她就没见过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这老三家媳妇是不是脑子有坑啊，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一骨碌往外抖。

        “妈，我告诉你这日子没法过了，分家，必须得分家，等会儿向荣回来，我就让他表态，要是他不同意，我就带着宝宝回娘家，这家里谁爱伺候就谁伺候，反正我不伺候了。”

        老太太扫把一扔，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好啊，感情你还打的是这算盘呢，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发疯了呢，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我告诉你，分家你想都别想，我和老头子还没死呢，你就想分家，简直是做梦。”

        李春兰也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以前她不是没想过分家这事，结婚了谁还不想当家做主，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呢。

        只是每次说出来，程向荣态度都十分强硬，两个老人还健在，分家是不可能的事情。

        被打击的次数多了，李春兰也就不提这事了。

        “不能分家，不能分家，大嫂你千万不能分家啊，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开心啊，分家真的没有必要。”

        叶心语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这样一句话，李春兰就已经自动把她的意思补全了，在这家里什么都不用干，叶心语当然很开心，她是巴不得大家都住在一起，她好自己偷懒呢。

        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这家必须得分，分出去了，大家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谁也碍不着谁的眼，叶心语是死是活，懒不懒，勤快不勤快，和她都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地里干活的男人回来了，父子三人在院子外都有说有笑的，一踏进院子，三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寻常的气息。

        “老太婆，你手里拿着个扫把干啥呢，咋回事啊，饭做好了吗？”

        程老太把扫把往地上一扔：“回来得正好，过来开会。”

        看着老太太进了堂屋后，程向荣赶紧拍了拍自己屋子的门，“李春兰，你怎么把咱妈气成这样了？”

        “咯吱”一声，木门打开了，眼前的李春兰发丝凌乱，眼睛红肿，真是可怜极了。

        程向荣一肚子的气全都憋了回去：“春兰，你这到底是咋了？”

        “怎么还没来，都拿我这个老太太当死人是不是。”程老太动了肝火，这会儿正在屋里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程玉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轻声问道：“你干的？”

        叶心语装傻：“没有啊。”

        程玉阳哼了声，没有才怪，叶心语一干坏事，那眼珠就转个不停，当他不知道呢。

        “我不说等我来处理吗，你怎么自己动手了？”

        叶心语瞪了他一眼：“等你处理，黄花菜都凉了，甭管发生了什么，反正等会儿妈问同意分家不，你直接赞成就行了。”

        程玉阳看着老太太那架势，莫名有些头疼，不过他也松了口气，最近为分家的事情，他都快愁秃了，如今摊开来说倒是省得他找理由。

        赵彩霞一直在屋里听着她们的动静呢，这会儿听老太太说要开会，她才挺着肚子出来了。

        家里其他人没回来之前，闹得在厉害赵彩霞都不敢出来劝。

        现在没有什么比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万一劝架的时候，被误伤到了，那她可真是没地方哭。

        堂屋里，程老汉和程老太各自坐在了桌子的上方，几个晚辈则是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老婆子，人都到齐了，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

        老太太的一双眼在儿子和媳妇身上扫过，那李春兰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一脸的委屈。

        程老太道：“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这个家里还有我做主的份吗？我说话还有人听吗？”

        “妈，你这说的哪里话，这家里谁敢不听您的话，就连我爸都要被你管呢。”程向荣道。

        程老太气愤的指着李春兰：“那你可就要好好问问你媳妇了，真没看出来啊，李春兰你竟然藏了这样的小心思。”

        程向荣拐了拐李春兰的手臂：“春兰，你先别哭，到底有什么事你先说出来好不好？”

        反正都已经和老太太撕破脸皮，李春兰是彻底豁出去了：“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直说了吧，我不想在当你们家里的仆人了，我要分家。”

        程向荣有点傻眼：“你说什么胡话呢，一家人住在一起好好的，分什么家，你是想把我们这个家搅和散了是不是。”

        李春兰抹了抹泪：“程向荣，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自从嫁入你老程家后，我可有任何一点儿做得不好的地方，为你生儿育女，为你伺候老人，这家里的活也从来没有落下过一点儿，可是你们一家人是怎么对我的，你妈又是怎么对我的，做人要讲良心啊，你们家太没有良心了。”

        “李春兰，你把话说清楚，我这个当婆婆的是怎么对你的，你嫁进程家后，我可成有苛待过你半分？”程老太的胸腔起伏着，李春兰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平日里对她不好吗？

        程老太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可以别人戳脊梁骨的事，她真不知道李春兰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

        真让李春兰说，她确实也说不上来，老太太虽然平日里这张嘴没停过，动不动就骂人，但其他过分的事情她确实没有干过。

        李春兰想了想道：“你以前是没有苛待过我，可是你现在明显偏心老三媳妇了，自从老二媳妇怀孕之后，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是我一个人干，哪有这样的道理，你看看老三媳妇，整天游手好闲，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农村人，你再看我，你看看我这脸，三十岁不到就蜡黄蜡黄的，不知道还以为我快四十了，还有我这手，粗糙得都不敢伸出来给别人看，要是换做是你，你能平衡吗？”

        “李春兰，你这是把我们一家人都当傻子呢，你这脸这手，嫁到我们程家来之前就是这样的，你在你娘家干的活比在我们家干的多得多，怎么在娘家你不放个屁，到我们家你就这样不是那样不是的。”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我打击我，老三家明明那么过分，你还这么疼她，妈，你真的太不公平了，分家吧，分家了，你想偏心谁就偏心谁，到时候我肯定没话说了。”

        李春兰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今天她必须要分家。

        程老汉脸皱成一团，从回来表情就一直严肃着没有放松过。

        早先在外面和别人吹牛的时候，他还在说他家里三个儿子和谐，在他和程老太有生之年，这家是一定不会分的。

        看来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早，这才多久，家里竟然都开始闹起来了。

        “老大媳妇，做人不能斤斤计较，老二媳妇没怀孕之前，干的活都和你差不多，你妈可真没偏心，至于老三媳妇，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你跟她比做什么。”

        程老汉是非常不乐意分家的，但他也不像程老太那般生气。

        他认为这是小事，好好说说，还是能将老大媳妇说通的。

        “不会还很光荣啊？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懒，就是你和妈给惯的，都是媳妇，怎么还分个三六九等啊，她长得好看有特权吗？老程家是娶媳妇的，不是娶祖宗的，你们在这样帮她说话，我就真的要叫我娘家人来评评理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老太太哼了哼：“你知道为什么她不干活我还不管她吗？还不是因为她愿意每个月都上交十块钱，你要是能每个月拿出十块钱，家里的活你也可以不干。”

        李春兰惊呆了：“妈，你心居然这么偏，为了护她，竟然都开始撒这种谎了。”

        “没有啊，大嫂，妈没有撒谎，我的确每个月都给妈拿了十块钱的。我们是一家人，我肯定不能置身事外，又不出钱，又不出力，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哦。”叶心语这个时候站出来替自己澄清了。

        这个钱是她决定要和程玉阳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交给程老太的，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长期不干活会引起大家的不满，于是就先在程老太那里做了报备。

        说是每个月上交，其实她也才给了一次而已。

        收到钱的时候，老太太还一个劲的嘀咕她人傻钱多呢。

        要知道，他们家老二在城里工厂干活，一个月也只能拿十几块的工资，叶心语为了偷懒不干活，就这样拿钱来交换，真是没见过这样蠢的哦。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败家。

        家里干活的人也不缺她那一个，还能白白拿十块钱，老太太可高兴坏了，家里的活叶心语不愿意干，她当然不会管了。

        李春兰这次是真的傻了，要真是这样，那她还闹个什么劲，一个月十块，也只有叶心语这种城里来的能拿得出来了。

        既然这样，那刚才两人吵架的时候，叶心语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不是摆明了故意整她，要看她笑话吗？

        这女人心肠可真是太坏了。

        程向荣总算是看明白他媳妇是在闹什么了：“你说说你，多小的一件事啊，你就闹成这样，丢不丢人啊，分家是能拿出来说的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爸妈，她脑子不清醒，你们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什么叫我脑子不清醒，分明就是她故意陷害我，算了，我也不想说什么，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要么分家，要么我就和你离婚。”

        知道自己被戏弄的李春兰实在是下不来台，索性将错就错，誓要将分家闹到底。

        程向荣也来火了：“嘿，你还越来越来劲了是吧，还拿离婚来威胁我，就你那娘家离婚了你还能回去吗，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脾气上来的李春兰哪还能思考这些，反正她就觉得委屈，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能和自己统一战线，那她待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

        夫妻俩当着家人的面吵闹个不停，一直不吭声的程玉阳道：“我赞成大嫂说的，分家吧。”

        场面一度陷入了安静，除了叶心语，其他人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了程玉阳身上。

        程老汉急了：“老三，你在说什么呢！”

        “就是，三弟，你可别听你嫂子的，她头发长见识短，等会儿回去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程玉阳面色严肃，慢慢道：“这么大一家人住在一起，总归是不太方便的，我这媳妇不懂事，时不时就要惹家里人生气，住在一起久了迟早要伤和气。我不想让你们为她生气，也不想让她因为你们受委屈，目前看来，只要分家，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我知道爸妈不想分家，是怕我们兄弟三人分家后会冷淡生疏，感情变质，不过我觉得你们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我和大哥二哥关系都非常不错，兄弟三人也不会因为几个娘们的事就闹不愉快，分家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若是长期住在一个，矛盾不断升级，家里整天吵吵闹闹的，恐怕才会消磨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程玉阳的话其实也说到了程向荣的心坎上，他不想分家，但目前来看，分家过反而更好。

        他是老大，所以为这个家他愿意无私奉献，活干多干少他都无所谓，他不会在乎这些事。

        可是没有道理让他的媳妇也跟着受委屈，他嘴上骂着李春兰不对，是因为他不想惹父母生气，也不想让女人破坏自己和亲兄弟的感情，知道程玉阳看中叶心语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叶心语一句不是了，所以只能让李春兰这个当大嫂的大度一点儿。

        但那不代表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他是男人，本该为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却让李春兰受了这么多委屈，他也是有些难受的。

        “既然老三都同意，爸妈你们也就别反对了，早分早好，省得大家不痛快。”李春兰道。

        程老太没说话，又将目光放到了赵彩霞身上：“老二媳妇，你怎么想的。”

        这个二媳妇性子最软，也没什么主见，程老太觉得她是肯定会说“我都听妈的。”

        在程老太期待的目光中，赵彩霞低下了头，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也同意分家。”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定。

        赵彩霞把赵老太的话记在了心中，不管自己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得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了。

        只是她胆子小，让她主动提分家，那是必不可能，现在机会来了，不管老太太会不会生气，她肯定要答应的。

        叶心语拍板道：“既然如此，那这个家就分了吧，玉阳，你明天就让人给二哥带个信，就说家里有急事，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程玉阳点了点头：“好。”

        程老汉心想自己明明才是一家之主，分家这么大的事得由他来决定，他说不能分，谁也不想分。只是话到嘴边，看着几个孩子都垂着头，神情怏怏的，程老汉却又拿不起侨了。

        都闹成这样了，要是还不分家，以后心里的疙瘩怕是会越来越大。

        老三说得对，趁现在分了，可能还要好些。

        程老太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得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好，你们爱分就分，老太太我不管了。”

        程老汉也重重的叹气：“你瞧瞧你们，这干的都叫些啥事哦。”

        如偿所愿，叶心语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她也知道这事自己做的不太地道，可是要想和平分家，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希望老太太别被气出病才好，不然她罪过可就大了。

        “家里还有面粉，我去给大家煮点面疙瘩吃，你们累了一天，可不能再让你们饿肚子了。”这会儿叶心语特别乖巧，都主动要求进厨房了。

        程玉阳不太放心：“我跟你一起。”

        叶心语其实会做饭，只是她不愿意进程家的厨房，光线黯淡不说，还得一边炒菜一边看着灶膛里的火，这对用惯了电器的她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这会儿程玉阳替她看火，她倒是能专心做饭了。

        程玉阳端着煮好的面疙瘩去了程老太的房里，“妈，对不起，让您伤心了，我们几兄弟都结婚了，分家也是迟早的事，您别太难过了。”

        老太太应该是在怄气，背对着躺在床上都不理人。

        分家的确是迟早的事，可老太太一直想的是再等几年，程玉阳连孩子都没有，着什么急啊。

        这老三真是变了，一看就是被他媳妇灌了迷魂药，李春兰是傻子，她可不是，她早就看出来今天这事是叶心语挑起的。

        这鬼丫头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啊，老大媳妇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唉，不管了，不管了，分了也好，省得整天闹心，日子都是他们自己过的，分了之后，就全凭几兄弟自己的本事了，她和老头子年纪大了，等程小妹出嫁，他们就啥也不用管了。

        程老太这气一直怄到了程兴业回来的那天。

        分家的事情，程兴业一回来赵彩霞就告诉了他。

        对程兴业来说，分家肯定是最利于他的，他是每个月都能领工资的人，分家了，他的钱就再也不用上交了。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如今能有这份工作全靠父母支持，所以心里也没想过要计较，但是人总是会有私心的，分家对他来说比较好，那他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老程家分家的事就成了板上钉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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