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城郊，大片的工地，满眼的塔吊和工程车，路很难走，来来去去都是土方车，车开过时漫天的尘土。

        抬眼望不远处，有座不算高的山，应该就是医生口中发现她的地方，所以，她以前是住在这里吗？只是原来的村民搬去哪里了？她到底该去向谁打听消息？

        她在工地上问了几个民工，都说不清楚，于是决定爬上那座山看看。

        “小姑娘，这山里没人，你别去了，这里人少，根本叫不到车，最近的公交站也要走半小时，等你爬完山回来，天就快黑了，到时连公交也没了。”看门的大爷好意提醒她。

        南晴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犹豫着要不要去，最后决定先在山下转转，说不定能唤起些许记忆。

        然而那山看着近，其实要走好久，南晴边看着时间，又看着手机上的信号越来越微弱，有点进退两难。

        回去吧，都走了这么久了，往前走吧，不知道会不会赶不上公交车，就算到时用叫车软件也未必有车肯来。

        山就是给人这种错觉，似乎再走几步就能到了，南晴望着那座山，咬咬牙，决定再往前走走看。

        再往前渐渐杂草丛生，没有路了，看来怎么也过不去了，自己贸贸然穿越眼前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杂草这比赶不上公车还危险。

        她只好往回走，想想看，以前这里应该是有路的，只是住户陆续搬走才是现在的局面，而两边还没开始动工的空地上，还可以看到遗漏的残垣。

        她以前住在这里吗？不然为什么会上山去，还从山上滚下来？她最早的记忆就已经在城里了，当时她被一个自称是她表姨的女人带着，看尽了人情冷暖。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很久前的事了。

        她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山，并没有熟悉感，没有一丝挑起记忆的线索，她低下头决定回去了，却猛然又抬起头，一个人朝着山的方向站着，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南晴不由盯住他，是个男人，穿着深色的大衣和西裤，人很高，身形修长，南晴微微抿了抿唇，为什么这个背影有点熟悉？

        而那男人也终于慢慢地转身，抬头瞬间与南晴的视线对上。

        纪言颀？

        真是好久不见了。

        纪言颀也认出了她，稍微愣了下，这才朝南晴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先问南晴。

        “我是记者，在哪里都正常，”南晴笑笑，“倒是纪总怎么在这里？”

        纪言颀道：“纪氏是这里的开发商，我在这里也很正常。”

        南晴眼睛迅速的眨了眨，忽然向纪言颀走近几步，急切的说道：“你是这里的开发商？”

        纪言颀被她忽然的热切弄得一怔：“怎么？”

        “迁村，迁村的事你清楚吗？这里原来的住户都搬到哪里去了？”南晴又走近几步，就差没握住纪言颀的手了。

        “你想知道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工作，我最新的报道需要这样的信息。”

        纪言颀看了南晴几秒，才道：“我不知道，我们公司拍下这块地时，住户都已经迁走了，就算没迁走，他们的去向也不可能告诉我们。”

        南晴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可能知道？”

        纪言颀很认真的回答：“不可能知道。”

        南晴像泄了气的皮球，又退回去，半晌深吸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算了，回去了。”她现在完全没心思多搭理纪言颀。

        说着，转身就走了，同时背对着纪言颀冲他挥了挥手。

        这样的工地深处，莫名出现的人，莫名的两句对话，又嘎然而止，纪言颀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在坑洼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再次确定这是真的，嘴张了张又抿住，就这么眼看着她的身影走远，消失。

        最后，还是没赶上最后一班共交车，南晴太低估这条难走的路了，尤其途中还走错了方向，这回完蛋。

        天黑的太快，打车软件也半天无人应答，南晴看着车站路牌长吁短叹，这公交车也未免太早下班了吧，她不知道因为本来坐车的人就少，又在郊区，末班车五六点结束的不在少数。她只能一边不停的用手机叫车，一边走，没车就步行，走一段就热闹了，或许就能叫到车，眼看天快全黑下来了，在原地发呆肯定不是办法。

        她边走，边还搜罗了下朋友名单，看谁可以这么远路来接她，搜了一遍，除了出差中的南宇，真还没有可以二话不说来接她的人，即使有勉强会同意来接的，但既然已经是勉强，那就大可不必了。

        给吴美琳打了电话，说今晚有工作，会晚回，她卯足劲走起来。还好公路是好走的，但是土方车太多，灰尘肆虐，让她嘴巴里也吃进了不少沙子，她半眯着眼睛快步走，觉得这天越走越黑，不是天黑的黑，是乌云压顶的黑。

        这个季节应该不会说下雨就下雨吧，她抬头看着天，几滴雨砸进眼睛里，不是吧？

        还好，虽然说下雨就下雨了，但这季节雨势不会太大，她看了看四周想找一下有没有躲雨的地方，无奈除了土方车，就只有被雨点砸出来的点点烟尘。

        怎么就没带把伞呢？她心里暗叹，虽然雨不大，但冷啊，这样淋下去非生病不可。

        她抱住头，快步走了一段，发现抱头也没用，但至少尘土无法肆虐了，于是干脆放下手以刚才的速度在雨走疾走。

        淋就淋吧，希望再走一段有躲雨的地方。

        雨淅淅沥沥，不紧不慢，南晴头发都淋湿了，也还没找到可以躲雨的地方，叫车的事也毫无着落，不会要淋着雨走回去吧？南晴有点灰心，却猛然听到身后响起汽车喇叭声，回头，车灯打在她脸上，睁不开眼。

        不是土方车，而是一辆轿车，车停在那里，有人打着伞自车里走出来，背着光，等走近了，南晴才看清是乔一或是乔峰。

        “南小姐，上车去吧。”是乔一，她听说话口气就知道。

        南晴像是看到了救星，都没犹豫一下，道：“好。”

        车里温暖而干燥，南晴的外套已经快湿透，她赶紧脱下外套。

        “毛巾，新的。”乔一一上车就把一条毛巾扔给她。

        南晴接过，用毛巾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现在的她实在是很狼狈，她也不以为意，只想把自己弄干，快点暖和起来。

        她外套里面穿着件紧身的黑色打底衫勾勒出美好的曲线，头发被撩起擦干，露出细长的脖子，其实并不狼狈，相反相当诱人。

        车内三个男人，乔一专注的看着前方，纪言颀低头看手机，只有驾驶座上的乔峰从后视镜里一脸同情的看着她：“瞧这淋的，你一个人跑这种地方来耍什么耍？”

        南晴没理会他，身旁的纪言颀却忽然抬头瞪了乔峰一眼，同时拿起自己脱在一旁的外套盖在南晴身上。

        乔账慌忙闭上嘴，专心开车。

        南晴看看外套，转头又看看纪言颀，没说话，专心擦起头发来。

        因为下雨的缘故，车速很慢，到后来竟然直接就停了，南晴往前看，不远处竖了块警示牌，车灯一照，上面写了个“停”字，再远一点的地方几辆土方车停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有车祸，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车子实在没法往前了，乔峰说了一句，撑着伞出去看什么情况。

        雨很大，他一路小跑，没多久跑回来，进来时带着风雨和潮湿的空气，南晴不由连打了几个喷嚏。

        “走不了了，前面一辆运输车翻了，人没事，但一马路铁管子，要等清理完才能走。”

        “多久能清理完？”后座与纪言颀坐一起的乔一问道。

        “不好说，这些管子人是搬不动的，要等吊车来，现在这大晚上的，这边又是乡下小马路，风雨交加，今天能不能给处理掉还是个问题。”

        乔峰话刚说完，一旁的南晴又打了几个喷嚏，因为裤子和鞋子还是湿的，她难受的动了动身体。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等纪言颀发话。

        “往回开，刚才我们经过的地方有几家农户，乔一，车祸的事情你关注一下，这车应该是去纪氏工地的，尽快调人清理现场。”纪言颀开口道。

        乔一应了一声，开始打电话，乔峰则调头往回开。

        南晴这时候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湿透的衣服实在难受的要命，她只想快点回家洗个澡，躲在松软的床上，但眼下看来很难。

        车往回开了不一会儿，果然有几家农户就在路边上，自家盖的两层小楼，称不上精致，但结实且粗犷。

        乔一撑伞去拍门，南晴眼看着他敲了一家没反应，又去敲另一家，连敲了几家，才有一家出来应门，但没说几句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他一向自信有分寸，此时却有些狼狈，说道：“敲门都不应，就那一家有人，但警觉性挺高的，说最多可以给点热水，但不欢迎陌生人进院子。”

        “说给钱了吗？”乔峰在前面道。

        “人家不相信，说骗子多，大晚上的，万一我们是坏人。”

        “呵呵，有趣，”乔峰摸着下巴，“你也有搞不定的事。”

        他说话时自后视镜里看了眼纪言颀，想了想，道：“我去试试。”

        他跑出去，拍了半晌才有人来应，也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笑兮兮的跑回来，上来发动车子，而那边的院门也同时打开了。

        “怎么办到了？”后座乔一有些不服气。

        “编了个故事，就说老板和她是新婚夫妇，两人吵了架，她离家出走，被我们这两个哥哥和老板找了回来，现在淋个湿透，还怀了孕，人家一同情就答应收留我们一下。”

        那个“她”是指南晴无疑了。

        他这话一出来，车内顿时一片安静，南晴先反应过来，笑道：“你可真是人才。”说完看看自己的肚子。

        乔一看看纪言颀的脸色，想责怪乔峰几句，车却已经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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