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酿酒，忙时酗酒

江边汉子稳住身形，顺手摘了个狗尾草叼在嘴中。汉子朝空中嗅了嗅，皱了皱眉头。没有以往汉子在江湖上鬼混遇到的汗臭味，也不是伪君子自认清高的香囊味。倒是有点像那种英姿飒爽的女子侠客气息。

空中俊美之人，低头瞥向邋遢猥琐汉子，满脸嫌弃。

前世风流被狗吃了？

想当年曌跟繁简干架的时候，观众都是分作两派的，一边喊着曌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边则喊着繁简英武非凡，天下无双。

至于赤剩凡那小子前世也挺俊朗的，就是做事很吓人，平民百姓都私下里骂他是什么赤发老魔，纯属是臆想，怀揣恶意的臆想。大概是官府之类的对其形象污蔑，再加上赤剩凡前世成名后的厌世行为天下闻名，难免不会把他当做恶人。

即便千年过去，赤剩凡前世赫赫威名仍在，虽然他前世真名被某人以术法剥夺，但他的恐怖虚假传闻反而诞生了更多恐怖的版本。

真名为曌的英俊女子再度看向本打算看戏的赤剩凡，顺眼了许多。最起码人家没有很邋遢。

下方猛然暴起一个身影，式若奔雷，曌无动于衷。疯子女武师蓄势一拳直捣向曌的面门。

在一个类似于琉璃破碎声音之后，女子武师笔直下坠，在江面上溅起巨大水花，再无声响。

曌盯着学问极大的老人，微微一笑:“不解说明白一些好让后辈学习一下？”

老学究干咳几声：“咱这位前辈啊...”曌嗯了一声，平淡无比。

老学究慌忙笑道：“不是哈，是咱们这位道友合道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合道可不是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而是超越一切甚至于神灵合道的‘宇宙’”

老学究拍了拍已经惊讶无比的赤剩凡的肩膀，张嘴说话像极了江湖术士的那种玄乎道理：“天地方圆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按理说当面透露大道跟脚为江湖忌讳，但是咱这位道友合道至今依旧无敌。天下山巅修士人人皆知，人人敬佩。曾经霸占江湖之中最能打的第二。”

女子神仙曌冷不丁的说：“当时只是并列第二。与我并列之人其中一个是你，”曌又瞥向那个猥琐发呆的汉子“另一个是他。”

汉子与曌视线碰撞之后，汉子突然下意识摆出了架势——拔剑之势。

真名为繁简的汉子忘了，而曌却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繁简以这一拔剑斩，斩断了时间，斩除了空间与曌战了个平手。

只是现在的汉子手中无剑，境界太低，仅仅能有那一个姿势，而无那个气势与境界。

曌想起了凡夫俗子常用来安慰自我的话：是金子总会发光。

那么我曌里应该好好等着。自古英雄惜英雄，曌当然也不例外。

女子曌意味深长望着汉子，然后对着空气说:“没必要那么紧张，手心出汗也该擦擦了。”女子就一个闪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云烟般聚拢消散。

老学究与赤剩凡同时下意识将手心与裤腿揉搓擦汗。江边汉子早已挥汗如雨，女子那一瞬间敌意就让汉子忐忑如此了。

老学究起身整理一下自己这位读书人的衣衫，又朝江边汉子招了招手。

怎么说呢，老人回想起当年自己是与汉子打过交道的。

老人当年在中洲开过私塾，偶然发现一种仙酿，饮来如沐春风，沉醉忘乎所以。好奇之下老人问出名堂，原来是一位名叫繁简的大剑仙所酿。此人性格古怪，与人交易似乎从不涉及金钱，最多的是用自己闲时所酿的仙酒与人易物。

老人又曾在一场搅魔一战中亲眼所见，繁简一剑递出千魔哭嚎的壮观景象。千年只写三首诗的老人当即题诗一首称颂繁简，繁简也用美酒回赠老人。

之后千年村里一见，旧人今世似无风采。现在老人看这邋遢模样汉子，有些感时伤怀。

繁简依旧没有前世记忆，看到老人招手，也只是略带羞愧的招手回意，嘴上也说着客套话：“先前村里就对不住了，如今更是叨扰了。晚辈在这一言为定，下次请前辈喝酒。”老人蓦然笑了，不语，只是点头示意。

坐在老人身边的赤剩凡怔怔出神，同样是曾经天下第二，赤剩凡磨损他人千年道行，繁简却献身了千年道行。

至于怨不怨恨赤剩凡？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因为历史的洪流还没到揭露真相的地步，换言之，那头赤发魔头大闹人间所求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如果当今天下世道还值得拯救，那么千年前赤剩凡所做的就是错误决定，相反，那么赤剩凡终将算是新一代就是主了。

老人终于意识到身边的这个孩子，他伸出温暖大手，在孩子头上拍了拍。赤剩凡望向老人，老人亦是慈爱望向赤剩凡。老人终于放下心中所有芥蒂，吐出一个烟圈。烟圈之中有老人忏悔，羞愧，无奈等等复杂情绪。老人面容瞬间年轻几分。在将赤剩凡“拽”回村子之前，老人笑说：“大道理千千万，都讲给你听就失去了自己探索的趣味了，所以说走好自己的路还是看你自己的悟喽！”

赤剩凡这次真真正正踏进了老人的私塾，老人从那个赤剩凡先前从未近距离接触过的讲坛桌布里拿出了两本书，一本名《问》，一本名《答》。老人交于赤剩凡手中，挥袖向赤剩凡告别：“大概很难再见了。这两本书的学问教出了我，如今又要教你，咱们也算是师兄弟了。”

赤剩凡慌忙问：“先生去哪呢？”

老人昂首挺胸，大摔读书人衣袖，向天豪放大笑道：“我欲双手撼昆仑！”老人拔地而起，身若飞虹，向西作光芒而去。

老人大道末端尽头，亦有一老人，这个老人名列天下第九“说书人”！这是老牌读书人与老牌说书人大道相争。

若是老学究肯绕道而行，两者可以相安无事，可是犟脾气的读书人，哪有怕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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