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不小

何白将身上沙漏来回翻转完三次，笑着对众人说道：“差不多了，一起走？”众人都点了点头。

何白吹了声口哨，一群白鹤从各地飞来，齐刷刷来到此地，齐齐匍匐在地。

何白天生喜鹤，年少跟随王弼学习刀法时经常吸引野鹤，白鹅之于王羲之跟野鹤之于何白同等重要。

众人一起骑鹤上青天，一起飞往巨然山巅宫殿。

在崇年跟赤剩凡打架时，进入洞天的王侯以奇迹般的速度说服了赤剩凡招来的这一堆年轻一辈，以及叽喳跟何白。

这跟当年王侯能说服村中几乎所有孩童一起欺负赤剩凡如出一辙。咳咳，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王侯没把这说服力用对地方，现如今王侯希望自己能一直把说服力用对地方。

宇文缨在高空中惴惴不安，双手紧紧环绕住白鹤脖子。被身旁同样骑鹤却十分得意的齐山河指着大笑，结果齐山河屁股下的野鹤拆台，在空中故意晃悠，吓唬齐山河。齐山河也顾不上宇文缨鄙夷目光了同样紧紧搂住野鹤。

法海稳坐白鹤上，看似心如止水，其实内心挣扎。要反抗自家祖师佛祖？阿弥陀佛，吾虽然常破戒，但好歹是个僧人啊！但是，这个少年即狂，连降龙、伏虎罗汉都不尊的年轻僧人歪嘴一笑，这样做好了：佛法有误，我来指正！

另一边，桃萜坐在野鹤上，口水直流，脑海中已经过了十几遍野鹤的吃法了，清蒸、油炸、红烧、烧烤、炖煮……。不光屁股下的野鹤已经决定听天由命发出悲鸣了，而且何白看着都冷汗直流。

叽喳突然一拍脑袋，他将自己葫芦使劲晃晃，晃出了几条肥美大鲜鱼，递给光靠吃就能修炼的菇凉，桃萜取出太白赠的剑匣，装上这几条鱼，还不忘跟叽喳道谢。

何白难得感激地看了眼叽喳，叽喳洋洋得意，像极了毛孩子。

只见桃萜把剑匣当锅，右手拿住剑匣侧面，左手拖住剑匣底部。随后桃萜就在高空中运用火法在左手，缓缓做起了…水煮鱼。

李太白看见估计得气的吐血…

剑匣中的名剑桃枝被桃萜背在背后，这位背景深不可测的姑娘除了在吃饭的时候一直很英姿飒爽，在空中也是靓丽的风景线。

何白高高在上，冲在前锋，引领着这些道友、后辈。他心中也在抉择，走上这一条路会好吗？师父会因此骄傲吗？

一席春风悄然潜入青龙洞天，刚好跟南极仙翁擦肩而过。

以后者的本事居然没察觉出异样。

春风并非从赤剩凡玉佩中出来，而是从类似传送阵中飘出。

春风化成一少女，缓缓踏在江面上，碧绿衣袍包裹的雨馨雅低头叹息。

赤足少女潜入江底，穿梭在水草之间，跟自己命理紧紧交织的龙女一定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两人其实可以同时在世，只不过各自心智不会齐全，魂魄发展也不会均匀。这就是当初赤剩凡初见雨馨雅时，感觉小姑娘生命力极为脆弱，格外惹人怜悯。

咦？

雨馨雅瞬间变化成金鱼，飞速游开，躲过了一缕纯粹拳意。江心显然再此留下了拳意阵法，在看守着什么。

雨馨雅了然，这里一定有龙女的遗物。

…

山巅高处，何白带头一行人踏在高山上，宫殿开门之后，是巨然带头的一行人。何白看向面前老朋友巨然，双方眼神中均含有决然神色。王侯轻拍手掌无声，嘴角噙着笑。

王侯还不忘转头跟赤剩凡和崇年说：“以后真的胜利了再鼓掌有声、哈哈大笑也行。”

赤剩凡想起一句家乡话：“赊着，来年回报更大。”

崇年摩拳擦掌，反正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家，不如让我闯一闯这个世界。

会议场地当然不在流水曲觞的文雅之地。

巨然似乎对此早有预感，宫殿之中有一个偌大会议堂。有一巨大圆桌以及十三把椅子围绕圆桌。王侯、赤剩凡、崇年、巨然、何白、江心、林森、叽喳、法海、桃萜、宇文缨、齐山河依次而坐。最终空出一个椅子。

赤剩凡轻声问：“缺龙女？”

王侯漫不经心说道：“差不多。”

江心欲言又止。

这间大厅的门被轻轻敲响，它的主人巨然礼貌喊了声：“请进。”

一位俏生生的赤足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

赤剩凡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剑，倒不是敌意，而是感激这位姑娘给自己送剑。他刚要站起身笑着去打招呼，身边王侯一肘子捅在赤剩凡腰上，叮咛这个榆木疙瘩说道：“她就是雨馨雅。”

赤剩凡一下子结巴住了，就在那里呆住了。

重名啊？真巧啊！

崇年察觉道赤剩凡心事，噗嗤一下笑了。他都察觉出端倪了，赤剩凡这小子油盐不进啊！

赤剩凡马上察觉道些许异常：龙女也叫雨馨雅？都跟自己接近，难不成还能是一个人？

叽喳眼神顿时亮晶晶，如此清新脱俗、俊雅无比的姐姐？！

叽喳又下意识瞅了一眼江心姐姐，后者神色凝重。

完蛋了，江心姐姐吃醋了！！！

在众人目光之下，雨馨雅依旧优雅向呆瓜赤剩凡轻轻招手微笑示意，后者神色复杂也招手回应。

这下，叽喳有些吃醋了。

王侯指向那个空位：“姑娘快快请坐。”

赤足少女便踏步去往自己的空位上，轻轻坐下。

整张桌子上，最高境界者，十境初期崇年；

往下居然是九境初期雨馨雅，龙女完全离世后，雨馨雅继承对方全部精神力，再加上刚刚得到对方的遗物，雨馨雅在生生世世轮回积累下得以此世一步踏入九境。

八境巅峰一人，更是少年王侯。其体内‘留宿’追随前世赤剩凡十老魔之一的炼剑魔、从地府跑出的地狱马一匹、身含假天地的魔碗一个、被中洲数大宗派联名悬赏的捡漏客一位、孟青为了补偿没有给王侯青龙洞天而给后者的一枚逆鳞、王侯半个师傅给的收徒之礼、由守墓人赠予遮蔽自身修为道行的斗笠还有深处潜局王侯体内的最后一滴王血。

八境初期三人，巨然、何白、江心。剑客、刀者、拳师。

七境巅峰两人，树妖林森、怪童叽喳。

之后是两个五境：桃萜、法海。

三个四境：赤剩凡、宇文缨、齐山河。

崇年没有很张狂得意，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王侯安排。没办法，虽然是在座的十境强者，但是差点连身披主角光环的四境赤剩凡都没打过。崇年也没脸叫嚣着当老大。

王侯看着赤剩凡侧脸，后者虽然还是比较迷茫，但眼神中有明显的光彩。王侯心中默念：先生我做的好吗？

王侯知道先生元亮心中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前世的赤剩凡很孤独，孤独到只有这个名叫元亮的读书人才是前世赤剩凡的真正朋友。所以元亮希望，这一世的赤剩凡的朋友一定要多多的！

只有这样，赤剩凡才能里那个心底的梦想更近一步！

…

距今约一千一百年前，清明时节左右。一条荒凉街道的小巷头，有一落魄书生坐街卖书，遇见一个浑身浴血还未入魔的年轻人路过。当时两人境界加起来都不到十境。前世赤剩凡在躲避追杀的路上有些累了，干脆席地与读书人并肩而坐。书生也不计较这家伙的粗鲁，更不因赤剩凡浑身是血而嫌弃。

元亮反而递给赤剩凡一壶淡酒，示意后者随便喝。

赤剩凡也不客气，一饮而尽，大家反正都是落魄之人嘛！

元亮也笑笑，继续看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路人。

赤剩凡顺手拾起书生摊子上的书籍，随手翻看着，是本小说但有掺杂着很多道理，往往一个故事还没讲完，就开始讲其中人物的行为举止究竟有多少对处以及多少错处。

赤剩凡直接把书丢回摊子上：“不好看。”

元亮挑了下眉，也没有不乐意：“世道太喧嚣，百姓太累，他们大多数人连充裕的时间都没有，只愿意多读一些能让自己哈哈大笑的笑话书罢了。”

赤剩凡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那你还写、还卖这种书，这跟故意犯傻有什么区别？”

元亮平静说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赤剩凡拍了一下书生肩膀，然后竖起大拇指：“厉害，屈子的句子你也懂啊！”

书生元亮又忍不住地挑了一下眉毛。

赤剩凡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轻拍这个同龄书生肩膀：“我先走了，屁股后头还有一大群臭虫盯着我咬，日后咱俩有缘再见。”

前世的赤剩凡起身踏步潜入元亮面前的小巷里去，几个呼吸之间就无影无踪了。

书生依旧在摆摊卖书，但是来了一群气汹汹的官兵，他们瞥了一眼老实模样的读书人。其中有个彪脸汉子朝地上吐了口痰：“妈的，晦气！碰见了孬种读书人。”当时那个国家的朝堂上文官与武官不对付，所以导致这些官兵十分讨厌读书人。其中一个络腮胡的官兵用逼问的语气询问书生有没有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书生随手指向身后小巷：“往那去了。”

彪脸汉子又咒骂了书生一句，还不忘威胁说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呵呵。”汉子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元亮无动于衷。

当时是两人名副其实第一次见面，相互不知姓名，甚至各自用小手段隐藏真实面貌，就这么聊了几句话而后擦肩而过。

当时两人加起来不到十境，日后却有一天两人境界加起来超过二十境。

书生之所以落魄，是因为他不久前做了一件自己看做是小事的小事：

不为五斗米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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