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金吾卫将昏倒的老虎和杂耍团一干人等都带走，立刻有带着口罩全副武装的衙卫将晕死过去的两个人抬走，对流血的地方焚艾洒扫，喷洒石灰防疫。

        打听到杂耍团在城外一家小客栈落脚，将苏念心送回祖母身边，趁着城门未关，苏慕心带着二人出城。

        “少爷，就是这里，他们将此处包下来了。”半夏指着眼前有些破旧的小院子。

        杂耍团为了吸引客流，今日去了很多人，只留下几个半大的孩子和一个看门的老妇。

        苏慕心刚才回府特意换了一身镶满金线的华服，手拿一把白玉骨折扇，腰间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带着半夏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原本正在嬉闹的孩子们看到两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驻足观看。

        “你们干什么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从旁边的小屋里颤颤巍巍走出来。

        半夏上前一步：“我们家少爷昨日看了你们的杂耍甚是喜欢，今日特意来重金礼请你们去府中表演。”

        老妪暗中打量二人，看到苏慕心浑身上下散发着“人傻钱多”气息，心中高兴。

        “班主不在，我做不了主。”老妪虽像是番邦人，但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改日再来吧。”

        苏慕心脸色不虞：“少爷来请你们是看得起，这破地方还让我再走一遍？没看到少爷的鞋子都脏了？”

        苏慕心今日穿了个白色的鹿皮靴子，刚一路走来，靴子上面沾满了泥土。

        “知道少爷是谁吗？惹怒了我，以后你们都别想在京城立足。”

        屋顶上的夏攸宁看到苏慕心将纨绔子弟表现得淋漓尽致，觉得好笑，这个小少爷一直以来都是古灵精怪、牙尖嘴利，还没见过他这仗势欺人的模样。

        半夏连忙拿出一锭金子塞到老妪手中，安抚道：“我们家少爷脾气不好，钱你拿着，等老板回来你告诉他一声就行。”

        老妪贪婪地看着手中的金子，但她想到班主的严苛，若是私下替他做决定，肯定少不了责打，忍着肉痛把金子还了回去。

        “哼，不识时务。”苏慕心带着人气呼呼地离开，一出院子，就环顾四周寻找夏攸宁。

        刚刚他带着半夏负责吸引杂耍团的注意，夏攸宁去找寻可能被关起来的小虎崽。

        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他焦急地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但转念一想以夏攸宁的身手，应该不会有危险，可还是有点担心。

        感到身后有毛茸茸的东西扎着脖子，他回过头看到一张放大的虎脸，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夏攸宁怀中抱着两只小老虎，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揶揄。

        苏慕心刚想发怒，看到伤痕累累的两只小虎崽，立刻上前一步，轻轻抱起一只仔细检查它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

        “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它们的情况并不好，想来平时没少受到折磨。”夏攸宁看着奄奄一息的小虎崽，“实力太弱，无法自保。”

        实力，苏慕心冷笑，就因为实力弱，所以就要被欺负，哪怕本无害人之心。这世道，永远只垂慕有实力的强者。

        “咱们回城找饲兽师来看看。”世家贵族有豢养宠物的爱好，相互之间常有攀比，城内有专业给动物治疗的饲兽师。

        “里面的人你不管？”夏攸宁好奇问。

        苏慕心一脸疑惑：“我为何要管？救小虎崽是因为它们本在树林中生活，却被人强行掳走施以虐行。”

        “里面的那些人或是自愿或是生活所迫卖身杂耍团学艺，但我见他们并没有面黄肌瘦伤痕累累，还能嬉笑打闹，想来日子尚可。”

        “我又不是佛祖，没有普渡众生的觉悟。”说着指了指前面一批浩浩荡荡的衙役，“京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所有人都会带回去问话，若真有委屈，自然有朝廷为他们做主。”

        夏攸宁走在后面盯着苏慕心单薄的背影，他本以为对方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爱心泛滥的小少爷，可苏慕心总能出乎他的意料，有情义有原则，恩怨分明。

        城中，临近宵禁时刻，街上人烟稀少，零星几个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小贩。

        “夏阁主，等我一下。”临近分别，苏慕心出声叫住夏攸宁，快步跑到一个小摊前。

        “老板，给我个花灯。”苏慕心掏出铜钱递给对方，扭头看向远处的夏攸宁，笑着晃晃手中的兔子灯。

        “喏，给你。”将兔子灯递给对方，“刚刚念儿交代，一定要我送给黑衣哥哥一个兔子灯，小孩子的心意，拿着吧。”

        夏攸宁迟疑一下伸手接过。

        “好了，接了花灯，照亮前程。”苏慕心明亮的猫眼弯成小月牙，柔和的烛光照印在他嘴角的梨涡。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夏攸宁脑海中闪过这句话，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冰封的心脏突然间有了一股暖流滑过。

        “少爷，你为什么送夏公子兔子花灯？”辞别夏攸宁，半夏好奇，他一直跟着少爷，可没听小姐提到送花灯给夏攸宁。

        苏慕心舔舔小虎牙笑道：“好玩，想送就送了。”

        好玩？半夏一脸好奇，这有什么好玩的？

        夏攸宁提着花灯回到院子，引发了阁中上下一众围观。

        “阁主，你怎么拎只兔子？”霁风手捧酒壶，溜达出来，看到这一幕满脸惊悚。

        “别人送的？”

        “别人？谁，老阁主来了？”

        “苏慕心。”

        “苏，苏公子。”霁风一口酒呛在喉咙，大声道：“咳咳苏公子送你花灯！”

        “有什么问题吗？”夏攸宁不满瞥了对方一眼。

        霁风摆手：“没没，只是阁主，京城这边的风俗和咱们那里不同。

        “在京城，花灯一般是长辈赠予晚辈，或是相爱的男子赠与女子的。”

        看到夏攸宁眉头微皱，霁风连忙圆场：“当然了，也有好友之间相赠的，嘿嘿，是我记错了，记错了。”

        夏攸宁想到苏慕心的那句“接过花灯，照亮前程”这种赠晚辈的寄语，猜想对方绝对是故意的，想来是报复自己在城外拿小虎崽逗吓于他。

        这个不吃亏的小少爷，他无奈摇摇头，脸上没有生气不满，反而闪过淡淡的轻笑，好像想起什么开心事一般。

        “既如此，那便送你了。”他将花灯塞给霁风，转身离去，“接过花灯，照亮前程。”

        什么照亮前程？什么意思啊？霁风挠挠头，看着手中的兔子灯。

        “老大，阁主这是祝福你呢！”

        “是啊，老大，这一听就是阁主对你寄予厚望。”

        众人围上了，一边偷笑一边趁机拍膀摸头，“老大，照亮前程啊。”

        “老大前程似锦啊。”

        霁风迷茫看着一脸坏笑的属下，心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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