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从来不觉得血脉身份比能力更重要。”苏慕心顿了顿，看了眼拿着火药一脸戏谑的冷清茹，“在我看来，嫡系也好，庶系也罢，甚至是女子，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创出一番天地。”

        苏慕心一直这么觉得，这也是为什么他年少无知时会爱慕冷清茹的原因，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女子提出许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或是稀奇古怪的想法，让他耳目一新。

        “有能者居之，这话没错，但你们做错了。”苏慕心盯着对方，“你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为了掩盖你们的自私和野心，你为了达成目的，可以随意牺牲别人的生命乃至天下的安危。”

        什么是有能者居之？檀戾帝政治残暴，百姓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沈家揭竿而起，这是顺应天道，有能者居之。

        若是沈渊渟昏庸无道，不堪为太子之任，沈渊砚想取而代之，这是有能者居之。

        但是明明太子能干，心怀天下，沈渊砚为了一己之私，不仅勾结前朝，还私下利用各种手段暗害太子，为了达成目的，残害忠良，这不是有能者居之。

        “冷清茹，你之前口口声声说，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可你又做了什么来为女子们争取权益？”

        偌大的墓穴十分安静，只有苏慕心的声音，穿过石壁，从四面八方涌回。

        “你可知，长公主、我表姐和千千万万的长平军，她们拿命浴血奋战，为女子拼杀出了一条血路，让她们可以多条路；还有一些女子，她们不想被家族牺牲，宁可与家中决裂，做一些小生意，开酒肆茶坊、买胭脂水粉，自己养活自己，她们用自己的身体力行告诉天下女子，可以在家相夫教子，也可以挣脱出来，选择一条不同的道路。”

        “可是你呢？”苏慕心指着她，“你贵为世家贵女，既不想离开家族带给你的身份地位和富贵安逸的生活，也不想遵从家族之命，为家族做出牺牲，这天下的好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占了？”

        苏慕心越来越鄙夷眼前这个女人，他没有去过冷清茹的世界，不知道他们的世道是怎么样的，但他觉得，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是什么性别，只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不想被家族掌控命运，那就勇敢地将自己割裂，踏出家族带给的舒适圈，去外面拼杀，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若是一边享受着家族的供给，没有出过一份力，一边还大言不惭地要自由，这种好事，哪怕贵为天子的沈维明，也没有享受过。

        冷清茹想反驳，不是这样的，就是这个世道对他们的不公，不仅是这个世道，就连前世，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也是不公平的。

        凭什么，有些人生下来锦衣玉食，凭什么，有些人就活该做牛为马，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她不想过上辈的人生，朝不保夕，每天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这条命。重活一世，她来到了这个时代，虽是世家女子，生活安稳，但她有不想被别人掌控命运。

        既然穿越了，为什么她不能变成那个掌控别人命运，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当权者呢？

        也正因如此，她找到了和她一样有野心，郁郁不得志的勇王，她坚信，她可以凭借这个男人，得到她想要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

        若是苏慕心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在心中唾骂冷清茹，说得那么大义凌然，还不是靠别人。

        “你生来就有一切，是侯府的嫡子嫡孙，你也是利益所得者，别一副义正言辞的伪君子模样。”冷清茹讨厌苏慕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凭什么拥有一切。

        苏慕心冷哼了一声，他在信昌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父母在时，大房尚且会暗中欺负他，更别说后来父母逝世后，大房对他做的事。

        只不过，他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冷清茹会为了她的私心找一堆借口，他不想再和对方说什么，刚刚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冷清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别白费力气了，你从宫中消失后，你身边的人已经被陛下下了狱，夏攸宁更是受了重伤，怕是命不久矣。”

        “你撒谎。”苏慕心慌了神。

        冷清茹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冷笑道：“你现在这种境遇，我有必要骗你吗？”

        苏慕心不相信，除非是他亲眼所见，不然他绝不会相信夏攸宁会出事。

        “勇王殿下。”夜祁杰盯着有些出神的沈渊砚，“怎么，莫不是殿下还不肯相信自己有前朝血脉？”

        夜祁杰说着，咳出了一口血：“我不会杀你，毕竟你也是前朝皇室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你亲娘是前朝公主，所以，你这一辈子无论多优秀，沈维明都不会把皇位给你。”

        “前朝公主？”沈渊砚一字一顿。

        “是啊，一个和仇人在一起的前朝公主，就算我再不齿她，也不会杀你，说实话，我很期待，你能当上皇帝，这样，沈家就不算真正的胜利。”

        就像夜祁杰所说，即使没有沈渊渟，沈维明也不会让他坐上皇位，除非，他凭自己本事逼宫，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走的那一步。

        不过，沈渊砚不想走，冷清茹却想逼迫他一下。

        夜祁杰暗中拱火：“我手中有一瓶能控制人心神的药物，能不能好好用，就看你自己了。”

        “为什么帮我们？”

        “我不是说了吗，我很期待你坐上那个位置，我很想看沈维明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一定很有意思。”

        拿到宝藏和药，冷清茹想杀了他们，但被沈渊砚阻止了，一方面，这个大巫似乎和他有些渊源，他不想狠下杀手，而且，狗急跳墙，万一把对方逼急了，两败俱伤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他也不想让人威胁到自己，就在离开墓穴的时候，把皇陵炸了。

        失去了唯一的出口，苏慕心等人却只能在墓穴中等死。

        见夜祁杰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养伤，他的手下也很有秩序守在各个地方，没有一丝慌乱，苏慕心摸不准对方是求死还是求生。

        他关心外面的夏攸宁等人，站起身在皇陵在走来走去，企图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

        说是前朝皇陵，其实这里主要葬着檀明帝和戾帝，据闻，这是戾帝下旨修建的。

        “别费心神了，我当初让工匠修建这个皇陵时，就没有留别的出口。”夜祁杰倒是平静的很。

        “到底要怎么才能出去？”

        夜祁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你的心上人反正也快死了，你留在这里等死，去阴曹地府一起陪他不好吗？”

        “你闭嘴。”苏慕心忍不住吼道，“夏攸宁不会死的，我也会好好活着，你想死我不拦着。”

        “死啊，我经历过一次了，没有什么可怕的，你不是也经历过了吗？”夜祁杰话音平静，但却在苏慕心心中落下阵阵涟漪。

        “你说什么？”

        “我说。”夜祁杰压低了声音，“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看不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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