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姑娘

此时的陛下在御书房批奏折，想着媳妇儿在宴会上把酒言欢，自己却孤家寡人在这干活。

        陛下极度有危机感。要论周身的装逼气质，全京城没人能赶得上他，但是论样貌，京城的公子们美得各有春秋，他实在占不到绝对优势。

        陛下越想越焦躁，手下笔舞龙蛇，奏章上的字龙飞凤舞。被陛下强制留下来陪他干活的宋霖淮被陛下身上散发的闺怨气息所影响，幽幽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陛下，又伏案继续办公。

        陛下不知道今年安平长公主的宴会压根没有邀请男客吗？姐弟俩人真的是一个防守比一个严，这种无声体贴的看重让见过陛下雷霆手段的宋霖淮简直感到牙酸。

        陛下对于这位沈大小姐的重视程度让宋霖淮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了兴趣，这位沈大小姐到底特别在哪里，让这位从来看起来不动如山万事游刃有余的陛下如此紧张。

        虽然宋霖淮是从江南到京城都被众人所称赞的君子，但是谁说君子就没有脾气了？

        被留到晚膳前的左相大人似笑非笑地拒绝了陛下的晚膳邀请，“家慈不日就要进京，臣近日忙于准备迎接家慈，可能无法经常入宫陪伴陛下了。臣告退。”

        陛下当然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宋母和沈夫人是堂姐妹的关系，而且闺中关系还极好，宋母入京，两人经常会相见，连带着小辈们肯定也会熟络起来。

        陛下越发焦虑起来，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当初不就是宋母和沈容昭十分投缘，所以才想要把她留下来给自己当儿媳妇的吗。

        宋霖淮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实际上当然不会做这种挖陛下墙角的事情了。不过他确实对这位沈家大小姐产生了些许兴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这位英明神武的陛下露出这种“少男”情怀。母亲前些日子来信说要上京，估摸着这两日也就要到了，而父亲要操持家族事物，没有一同来京。待母亲到京，他再随母亲一同去沈府拜见。

        这边，宴席准备开场。

        宴席设在近水旁，露天席地，两排长方形宴桌一溜摆开，最上首单独摆放着的是安平长公主这位主人的案桌。每张案桌之上都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不同的花，几只蝴蝶蹁跹其中，颇有几分野趣。

        各位夫人都已入座，在宴席上谈笑风生。坐在安平长公主一左一右的，自然是沈夫人和陆夫人。虽然按照各位夫人的丈夫们的官位来安排，这两位夫人自然不可能离安平长公主如此之近，奈何无论如何来说，长公主自有这般权力，在这种小事之上肆意而为。

        各家贵女也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各自入座。

        当沈容昭带着窦二姑娘，一些早早入席的姑娘们都将微妙的目光落在了这两人身上。

        一位是如今京城之中炙手可热的未来皇后，一位是从前便一直在京城姑娘们的社交圈里默默无闻的窦二姑娘，这两人是如何走到一起去的。

        众人把隐晦的视线在已经到场的窦大姑娘身上转了个圈。窦大姑娘怎么会没感觉到，她剜了那一起进来的两人一眼，转过头去，恨恨地骂了一句蠢货，也不知道在说谁。

        而在众人看来，这位窦大姑娘的火气是冲着沈大姑娘去的，毕竟之前被皇帝亲口送出宫来，再怎么扯遮羞布，这些消息灵通的家族们基本上都知道窦大姑娘和卫二姑娘是如何被皇帝送出宫去的。

        卫二姑娘掐着宴席开始之前的点进来，娇娇柔柔地行至安平长公主面前，请罪道：“婉儿来晚了，请长公主殿下见谅。”做足了温婉贤淑，知礼守礼的模样。

        却没成想她想要吸引注意力的那人，此时正偏头同沈夫人说笑着，话题围绕着沈大姑娘，听见有人请安，只是挥挥手就让她下去了，竟没给半个正面眼神。

        卫二姑娘贝齿轻咬，委委屈屈地退下了。

        在这京城之中，随便砸下一块砖就能砸中几个贵人，卫氏这个小家族在京城之中并不显赫，直到卫氏出了一位太后。

        卫氏女生的儿子当了皇帝，谁都没有想到。卫家鸡犬升天，甚至生了妄念，家中的子弟不争气，便把视线投向了姑娘们，希望家中能够出一位皇后。

        卫家急请了几位宫中出来的老嬷嬷，教导家中女子礼仪姿态，铆足了劲奔着那位置去。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皇帝一道圣旨，压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定下了自己的皇后。卫家折腾了许久，最后把嫡女送进了宫，希望能够在皇帝心里搏得一个情分，却又再次弄巧成拙。

        卫家嫡女不多，长女与次女年纪相差许多，且早已出嫁，只有次女还待字闺中，年纪合适。最初卫父还是把大部分资源倾注在嫡女身上的，却没曾想到这丫头竟然在宫中惹了皇帝不喜。

        这些天他开始在自己的一堆庶女中物色合适的了，今日同卫婉一同来参加长公主宴的便是最近卫父最看好的一个庶女，在家中排行十一，名为卫微。

        卫微为了此次宴会下了不少功夫。她的明姨娘出身为扬州瘦马，只有她一个女儿。虽然当初明姨娘刚刚入府时十分受宠，但是对于这位后院妻妾成群的卫老爷而言，无论是扬州瘦马还是其他女子，尝个一时新鲜就抛之脑后了，他过一段时间就能宠个新人。因而明姨娘和卫微两人在府中日子并不好过。

        这次凭借她容貌和气质的优势，卫微在一众庶女之中脱颖而出，对于她而言，为了她自己和她的明姨娘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她都必须把这个机会把握住。

        卫微的存在成功让卫婉感到了危机。她的母亲虽然是卫老爷的正室，但是母亲之前一直没能诞下嫡子，更何况还是继室。府中庶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母亲虽然从没有对这些孩下手，但是内心总归是不舒服的。卫老爷只管生不管养，卫夫人基本上也对他们不闻不问，以至于卫府的儿郎们连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没有。之前卫老爷撺掇着当时的卫贵人，让她给四皇子吹一吹“耳旁风”，给卫氏子弟安排些官当当，四皇子当时已经在朝中有了职位，对于此事也没有拒绝，毕竟如果卫家儿郎之中有得用的，还是对他有助力的。他给卫家庶长子安排了个有实务的小官，想着等他做出点功绩再帮他升。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卫家长子同他父亲一个德行，上梁不正下梁歪，都眼高手低，瞧不上这芝麻官位。结果差事办砸了不说，还摆大爷架子，把关系户三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和他一同当事之人都敢怒不敢言。但是这些老油条们，整治一个“职场新人”还不容易吗？这位卫大公子办砸了一件看似简单无比的事务，所有沾手的人都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最后这位背景硬的卫大公子出来背锅。但是他还是得意洋洋，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上司也知道这些人做了什么手脚，做足了一幅隐忍的模样，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位卫大公子的官职到手没热乎几天，在出大岔子之前，又亲自被四皇子撸了下来。

        卫家其他子嗣一个个几乎都是纨绔子弟，荒唐的名声在外，四皇子最后象征性地给卫大公子安排一个闲职。

        几年前，卫夫人终于诞下一个嫡子，只不过幼子还小，确实看不出品行如何。

        虽然皇帝实在看不上卫府一家子，但是卫家长子的荒唐程度实在让他感到离谱，所以在卫家嫡子两三岁之后，他就时常将人接进府里来教导，后来登基之后卫家小公子也时常入宫，基本上住在宫中。如今六岁的孩童，教养十分不错，卫夫人虽然心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同自己聚少离多，但是还是很感激皇帝的。毕竟若是卫煜真的在这样乌七八糟的府中长大，指不定性子歪成什么样了。

        由于同儿子聚少离多，再加上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幼子，卫夫人的满门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卫煜在家时，她关心他的衣食住行，身体健康，卫煜不在家时，她时常想着儿子什么时候回来，下次回来又给对方添置点什么。

        虽然对于卫婉而言，卫煜是亲弟弟，而且还与她和母亲聚少离多，她应该像母亲一样多疼他几分。但是卫婉也还是一个孩子，她不习惯以往对她嘘寒问暖，只关心她一人的母亲突然就开始将关注倾注在另一个孩子身上，更何况如今她的母亲甚至有的时候会忽略她，就因为那个时常不在府中的弟弟。卫婉感到委屈，却被训斥不懂事，再加上所有身边的朋友，那些府里的姨娘小姐们碎嘴，说她是女孩子，母亲有了儿子，当然对她这个女孩子不会上心了。卫婉越发钻牛角尖了，弟弟能够博得陛下关注，她也能，她才不是什么没用的女孩子，这样母亲也会把视线重新放回自己身上了吧。

        卫婉努力学习那些京城贵女们的做派，集尽矫揉造作，所求却压根不在陛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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