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还躲我？”

        周奈第二次说话的时候，易薇已经脸红到无法自已。

        他趴在桌上，小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就露出他的眼睛，蛊惑人心似的看着她。几丝刘海搭在额头，削减了他的魅惑，增添了少年感。

        像坐在身边的高中学霸，像大男孩，像自己的，大男孩。易薇不受控地多想。

        “不理我算了。”大男孩懒洋洋地说，动作幅度很大地偏头，后脑勺对着她。

        易薇忍俊不禁，这么大的人，怎么像个小孩。她伸出手指，想去戳一戳周奈的肩膀。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衣服的一瞬，易薇觉得身上的目光多了凉意。

        易薇抬眼，越过周奈的肩膀。周奈右手边的女生，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生，正看着她。

        姜莱毫不掩饰她的不爽。周奈好不容易从“盗版姜莱”那里转头，本以为他会看看自己。

        周奈却闭着眼睛，像在浅寐。

        易薇不过是一个盗版的自己，有什么好的？姜莱想不通，想不通便只能把敌意和疑惑都抛向易薇。

        而在这须臾之间，易薇读懂了女生的眼神，她喜欢周奈。

        也看不上易薇。

        或许源于她不菲的家世，从她的穿着便可窥见一二。或许源于她和周奈匪浅的关系，从她和周奈在就业课上闹得不愉快，但下午就可以一起谈笑便可知。

        每一样，都让易薇泄气。

        她讷讷地收回手，只能去看台上正在讲解的男人。男人讲解得不算好，对着ppt还会磕绊。

        “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在桌上趴了大半天的周奈无奈坐直，手撑下巴，偏向易薇。

        “我以为你在睡觉。”易薇随便扯一个慌。

        周奈被她的礼貌打败，笑着摇头，算是不再计较。

        观战许久的曾迎再也忍不住了，猛推易薇的手臂，随后点点手机，示意易薇看消息。

        易薇点开微信。

        曾大美女：你在干嘛啊！！上啊！！上啊！！

        vv：上什么？

        曾大美女：问他什么意思啊！我们中午讨论那么久，白讨论了吗！

        vv：不了吧

        曾大美女：我受不了了，我无法忍受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vv：也没有吧

        曾大美女：？？？他专门换位置和你挨着坐，还一直埋着个头看你，这还没有？？

        vv：他刚才不是偏过头看那边了么。

        曾大美女：对啊，这不就是忽冷忽热，欲擒故纵。你还不下手？

        vv：我不

        曾大美女：果然，要我推一把

        易薇盯着“要我推一把”，不明所以，刚想打字问曾迎什么意思，就听见左手边传来曾迎的声音。

        “周奈是吧？”

        曾迎身体前倾，抵住桌子，把自己上半身完整地暴露在周奈面前，而这一下，也得以让她彻底看清周奈。

        这是曾迎第一次，高清，完整，看到周奈。

        她足足愣了五分钟，嘴巴已经不自觉张大成一个巨型“o”，在易薇惊慌失措的眼神里，曾迎说出了第二句：“卧槽，你不太上镜啊。”

        真人比论坛小视频好看几百倍。

        周奈只礼貌地笑笑，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趁曾迎还说没出虎狼之词，易薇把手机往上一丢，双手就去捂曾迎的嘴。

        幸好，曾迎的嘴不够快，只堪堪露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你我家易薇”

        “迎迎！你别说了！”易薇急得跺脚，捂住曾迎的嘴，都要哭了。

        曾迎赶紧点头。

        易薇放开曾迎，又愧疚地去看曾迎的嘴，不知道有没有把曾迎捂痛。曾迎却使坏，抿着嘴不让她看。

        两人缠斗了一阵，曾迎没事，易薇才放心。

        偏头，一看桌上，手机正大刺刺地亮着，界面还停在她和曾迎的聊天。而往上，周奈正低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手机。

        易薇心口一紧，一把抓回手机。旁边的曾迎，已经憋笑到不行，她这波助攻很不错。

        “你怎么看人手机！”窘意上涌，语气就变得咄咄逼人，易薇讨厌自己的顾左右而言他。

        “不好意思。”周奈笑。

        他笑得很浅，什么都看到了的了然，易薇觉得手里的手机在发烫。

        “有个问题想请教。”他往后坐，靠着椅背，看着易薇的背景，漫不经心地说。

        易薇扭头看他。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懵懂，但此刻多了惊忧，像受惊的小鹿。潮湿的眼神，光亮的头发，洁白的衬衣。周奈觉得喉咙在发紧，干得难受，他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他本想捉弄一下她，像第一次见面，在病房里捉弄她那样，他驾轻就熟。但看到她的眼神之后，他生了不忍。

        于是，那句“你朋友叫你上啊，上/谁？怎么上？”被他吞了下去。

        周奈在这一秒，发现一个不一样的周奈在生根，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你打算面试这家公司？”周奈换一个不咸不淡的问题。

        易薇僵硬的脊背软下去，还好还好，他没有说手机上的内容，要不然，她会难堪到羞愤而死。

        “对。小语种编辑。”易薇真诚回答。

        “挺好。”周奈望着台上正在讲解公司前景的陈丰，在心里嘁他。

        “你呢？”易薇看他的眼睛，只看了一下，迅速躲开。

        周奈舒展手臂，伸了一个懒腰，望着陈丰，笑说：“来看他丢脸。”

        易薇便看看陈丰，又看看周奈，大概猜到他们认识，关系不浅。

        空气突然胶着。

        两个人都没说话，易薇坐得笔直，在看台上的陈丰。周奈靠着椅背，在看易薇的侧脸。

        周围人声嘈杂，讲台上的音响在播放着公司的面试要求，播音腔浓厚。前面的同学在讨论明天如何面试，声音窃窃。旁边有同学在玩游戏，游戏音效铿锵又断裂。

        只有他们，静默无声。他是她心里的秘密，她是他眼里的风景。

        窗外，一片银杏叶掉落，是深秋了。

        宣讲会结束，陈丰终于从酷刑一般的讲台上解脱，逃得飞快。社恐想躺平当富二代，偏偏卷王爸爸不准，要不然，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在自己家里玩游戏。

        同学们三三两两出门，都讨论着晚上吃什么，明天面试之类的问题。

        姜莱接到爸爸的电话，要和她谈谈毕业论文的事，刚刚还斗志昂扬，一下子萎了，立刻跑了。

        易薇挽着曾迎的胳膊，准备回宿舍。曾迎一个劲地掐她，叫她别急着回去，再和周奈勾兑一下。

        “迎迎！”易薇也掐曾迎。

        “刚才他一直在看你。”曾迎不死心，边走边劝。

        “也可能是他在看我这个方向，不一定是在看我。”易薇目不斜视，继续往前。

        曾迎回头去寻周奈，他正离她们几步的距离，低头看手机，走得缓慢潇洒，想张口叫他，被易薇拉了一下胳膊。

        “迎迎，别喊他。”

        “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吗？”曾迎叹气，认命般回头。

        易薇脚步不停，心里打鼓，嘴上倔强：“不想。”

        “真不想？”曾迎戳她的咯吱窝，戳一下笑一下，直逗得易薇不停求饶。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很痒，易薇笑得不行，只能赶紧打发她。

        “欧耶！”曾迎宣告胜利，当即回头叫周奈，“周奈！”

        周奈从手机里抬头，目光不喜不怨，平淡如水。

        同学们已经走得差不多，报告厅外的这条林荫道，只剩他们三个。

        浅浅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淡淡的光影在三人之间浮动。易薇突然心如擂鼓，耳根发热。

        而他的眼睛，正轻轻地扫过她。

        “你喜欢易薇吗？！”曾迎用手作喇叭，扩音，一字一顿地喊道。

        静谧的道，浮动的光，沙沙作响的树叶，还有风，轻抚易薇的脸。易薇觉得周身发烫，全身的注意力都在周奈的脸上，眼睛上，嘴唇上。

        嘴唇翕动，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就几个字，易薇却觉恍如隔世，头重脚轻。

        好像有鸟从头顶飞过，掀起心里一阵飓风，易薇冷得打颤，抬手摸了一下脸，冰凉冰凉，一手的水。

        怎么，哭了？什么时候哭的？

        易薇忘了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

        雪白的天花板在眼睛里潮湿。闭上眼睛，天旋地转，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他说的四个字，在脑海里膨胀，将她的眼泪全部冲刷出来。

        他笑着，和平常的笑一样，礼貌也客气，诱惑也疏离。他说：“你想多了。”

        “你想多了。”

        ——

        周奈回到家的时候，周光明正站在镜子前系领带。他年轻貌美的老婆喻慧子，正满脸爱意地看着他。

        “晚上去姜老师家里吃饭，你和我一起。”周光明的领带没系好，喻慧子耐心地帮他整理。这个空档，周光明冲周奈发号施令。

        “为了什么吃饭？生意还是订亲？”周奈径直上二楼，心里莫名烦躁。

        领带系好，周光明追上周奈，拽住他的手臂就往下拖，却不料周奈稳如磐石，定定地站在二楼的顶端。任周光明怎么拖拽，周奈就是不动。

        “为了什么吃饭？”周奈的目光锁着周光明。

        周光明失去耐心，暴躁回答：“我们周家还经得起几次亏损？姜华灿和好多投资公司都交好，通过他，投资就是分分钟的事。”

        “周令炎呢？我记得，您是把集团的事都交给我这位青年才俊的哥哥了。”周奈不卑不亢。

        一提到周令炎，周光明瞬间暴跳如雷：“周奈！我养着你就是对你的恩赐，你别不知好歹！我叫你和姜莱结婚，是为周家好，也是为你好！”

        周奈轻嗤：“我可以不姓周，我可以跟着我妈姓，姓林。你当年出轨，哄我妈给你生孩子的时候，你也是为了我好？”

        “你把我和令霜从我妈身边抱走，不管我妈的死活，也是为了我好？”

        难堪往事被抖出，周光明抬手就是一巴掌，周奈早有准备，伸手挡住，冷冷地说：“周光明，我不可能和姜莱结婚。”

        言毕，他推开周光明，进入房间，背手将门关上。

        刚想休息，门突然被周光明一脚踹开。

        周奈轻笑，果然，门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人。

        “不和姜莱结婚，你想和谁？！”周光明已经气急，不管喻慧子如何劝阻，还是疯狂地叫骂。

        周奈懒得理发疯的周光明，攘他出去，推攘间，他听见心里的答案。

        不和任何人结婚，不和任何人有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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