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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见


“有轻罚,有重罚。轻则罚银禁足,闭门思过。重则长老除名,永不启用。”景行舟略作思考,而后一字一句地解释,说完这些又补了一句,“教不严,师之惰。”

        周言辩解道:“可是师尊在闭关,这事是我一人所为,无人教唆。”

        景行舟等到了自己想听到的话,缓缓站起身来。

        “冉冉你过来。”景行舟没有再理会周言,而是把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林清冉叫了过来,“你觉得这件事你有错吗?”

        “当然没有。”倔强而高傲的女孩,不愿低下她的头。

        “你有错。”景行舟反驳,“一错在对师弟管教不严,二错在不能及时止损,三错在有错拒不承认。”

        “为什么要罚我?”猝不及防的指责让这个十六岁的女孩一下子慌了神,林清冉哭了,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流出,滑过脸庞,滴在了地上,轻轻溅起,轻轻散开。

        景行舟说:“易清寒不在,你便可以代行师尊之职,你可知道?”

        “知道。”

        “在其位,谋其职。陈力就列,不能者止的道理你可有学过?”

        “学过。”

        景行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极认真地问林清冉:“冉冉,现在可知道为什么要罚你?”

        教不严,师之惰。师尊对弟子而言,不仅仅是一个授业的角色。“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代行师尊之职,就要一同扛起师尊的责。这一教训,受教的不仅是周言,也是林清冉。

        “要怎么罚?”林清冉一把抹掉了泪水,倔强地抬起来,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景行舟的眼睛。

        景行舟点到为止。

        “少主?”见景行舟良久不说话,周言提醒景行舟。

        “咳咳……冉冉你且在一边站着,我过会儿再与你说。”

        到最后,景行舟也没有说怎么罚林清冉,林清冉一两滴豆大的眼泪,大概已经让景行舟心软了,也就根本,罚不下去了。

        周言突然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一次不用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了,他看着景行舟的眼神也突然明亮了几分。景行舟说,清越山庄不会把他逐出师门……可是,他犯错了,就不能接受了别人的包庇还心安理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离开清越山庄,离开易清寒,离开……这是他今日事发后,在心中早已做好的决定。可是想到以后就没有师尊在身边了,周言一下子心里就空落落的,眼神也暗了下来。

        “姐姐,对不起……”周言试探着去拉林清冉的衣角。

        林清冉将周言的手从衣服上扒下来,走远了几步。

        “行舟,这次的事有其他办法解决吗?”一直不说话的宋雾汐走到景行舟面前,“以小言的性子,就算清越山庄不赶,他也不会留下来。”宋雾汐很清楚,周言需要一个他可以留下来的理由,而不是他会被留下来。

        “小言没进到后山,在后山门处被拦下,没有打扰到闭关的长老,事态不算特别严重。”周言和林清冉离开后,景行舟客观地分析,“加之……父亲有意将这件事压下来,待会儿我与几位长老从中作保,把小言保下来。冉冉毕竟代行职责,清越规矩还没那么死心眼,这次多少给他们一点教训。”

        宋雾汐轻轻一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你把冉冉当亲妹妹,要真出了事,就算是把小言推出去,你也不舍得让冉冉受欺负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小言过失在前,冉冉拒错在后。就算冉冉真的是我妹妹,若真是犯了大错,我也不会姑息的。”

        “好的,是我言错了,公正的二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宋雾汐笑得更开心了,对景行舟的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突然景行舟像是被宋雾汐的话戳到了一样,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镇静和沉稳,像木头一样呆呆地杵在原地,双目无神,神思游离。

        宋雾汐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

        五年前,景行舟第一次遇到宋雾汐。

        宋雾汐坐着马车在回侯府的路上,景行舟策马而过。马奔跑带起的风掀开了马车车帘的一角,恰好露出了宋雾汐的侧颜,景行舟无意间回头,就被惊艳了。

        景行舟注意到了宋雾汐的马车上北泽侯府的标识,知道这是北泽侯府的小姐。景行舟原本离开清越就是想在京城谋一份差事,疏通在京城的人脉,阴差阳错间,景行舟进了侯府,做了周禹的谋士。

        男女有别,在侯府,景行舟几乎见不到宋雾汐,但总是时不时从下人的口中听到关于宋雾汐的事。他们说,宋雾汐是府上最优秀的郡主,若是宋雾汐是北泽侯亲生,那她的处境和待遇,定会比现在好太多。

        她优秀不假,可她是养女,甚至比不上庶女。更何况,北泽侯府还有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周柒柒。

        一次偶然,他们在院中偶遇。

        “这位小哥,请问侯爷可在?郡王让我给侯爷带个物件。”景行舟得了周禹的话,一路来到周建益的书房外,被书房外的侍卫拦下。

        侍卫在府中常常见到景行舟,对他态度不算太差:“侯爷在和郡主说话,景公子稍等吧。”

        景行舟点点头,站到一侧静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宋雾汐身着蓝色湘裙,自门内款款而出,头上的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时之间,景行舟竟移不开眼。

        “景公子安好。”没想到,是宋雾汐先向景行舟打了招呼,轻柔的声音在景行舟耳边回荡,像是优美动人的音乐,令人回味无穷。

        “见过郡主。”

        后来,宋雾汐回了院子,景行舟去找周建益。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集,甚至没有太多的话语。但是宋雾汐的身影,却是深深刻在了景行舟的脑海中。

        周建益不喜欢周柒柒参与府上的事,可是对宋雾汐却看重的很。周柒柒的任性景行舟看在眼里,明白那是大小姐的骄纵。

        宋雾汐的隐忍和能干同样在景行舟心上刻下很深的烙印,景行舟甚至能明白那种寄人篱下的卑微和无法诉说的苦楚。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用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在一个毫无归属的地方拼命为自己搏出一方容身之地。

        很难,很难。

        第一年里,景行舟见到宋雾汐的次数寥寥无几。

        第二年,他得了机会能够频繁出入周建益身边,总是能见到站在周建益身边发表看法的宋雾汐。景行舟是一个同样优秀且卑微的人,他与宋雾汐之间很容易产生共鸣。

        第三年,宋雾汐知道景行舟是清越山庄的二公子。

        清越山庄在清越城自然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地方,人人都会尊称他一声少主,可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转头间,抬眼时,或许就能遇上一位皇亲国戚。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庶民,在这些高门显贵面前,还是要自称一句“草民”的。

        景行舟在周禹面前很有地位,逐渐在侯府也有了一点分量。

        第四年,他们互明心意。

        “景公子又要替义父出去办事吗?”某一天,宋雾汐叫住了景行舟。

        景行舟看了看手中的信封,点了点头。

        宋雾汐走近两步:“义父说,小言马上就回来了。”

        “世子殿下回来,郡主一定很开心。”

        “我听说,你一直想要京城的人脉,不如考虑考虑小言吧,小言的外祖是前太傅,在京城中也有一定地位,我想能帮到你的。”

        景行舟有些为难:“我是郡王的谋士,和世子殿下走的太近不好吧,谢谢郡主的好意了。”

        宋雾汐抿着嘴,突然娇羞起来:“我不是糊涂的人,也知道你在这侯府中日子过得艰难,所以我不想看你这么累……”

        景行舟:“我也不希望,你的日子过的太难,我想护着你。”

        第五年,景行舟得到了周建益的点头。周建益同意后,某一日景行舟约宋雾汐出门,游玩时宋雾汐偶然问了一句:“你是清越山庄的二少爷,那你大哥呢?都没听你说起过。”

        “他不在了。”景行舟很轻地回答了一句。

        “对不起啊,我不是……”宋雾汐连声道歉。

        景行舟却没有闭口的意思,他之后的一句话让宋雾汐一下子毛骨悚然:“是我杀了他……”宋雾汐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疯了吗?!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说出去?”

        “若是我怕这个,当初就根本不会求娶你,我希望在你面前,我可以毫无保留,我太累了。”景行舟闭着眼,靠在一边声音有些沉重。

        ……

        清越山庄的大公子景知远,确实不如二公子景行舟的名声来得大。多年以前早就销声匿迹,不为人知了。原以为景知远是远离视线,退隐山林,不曾想,竟是英年早逝。

        当年的景知远,和如今的易清寒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潇洒不羁,风华正茂。虽不会像易清寒这样不知轻重,但也不喜受礼法规矩束缚。

        而景行舟自小就是一个循规蹈矩,恪守礼法的人,兄弟两人虽性格截然不同,但却有共同追求的目标。

        景知远死于景行舟之手这件事是清越山庄最大的禁忌,除了景修闻夫妇和景行舟,当年对这件事或是知情,或有耳闻的人都已经被秘密处理了,再无第四个人知道。景知远失踪后,坊间有各种流传的版本,但始终没有人知道景知远的行踪和生死。

        景行舟当年选择告诉宋雾汐的举动让景修闻匪夷所思,甚至大发雷霆,觉得景行舟这是在自毁前程。直到景行舟终于将宋雾汐带回来,娶进门,景修闻的不满才渐渐消减。而后景夫人更是明里暗里地暗示宋雾汐夫妇一体,荣辱与共。

        可以说,景修闻夫妇为了景行舟当年的冲动,谋划了很多很多。

        景知远死后,景行舟再也不敢拿刀,也再也不敢杀一个人。宋雾汐今日一句“亲妹妹”,一句“二公子”,直戳戳地扎进景行舟的心里,反复提醒他一个事实,他有一个哥哥,可是哥哥已经没有了。

        宋雾汐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景行舟,轻轻地从身后抱住景行舟,将头靠在他的背上,闭着双眼,感受景行舟身体因情绪变动而引起的颤抖。

        年少时的冲动,真的会毁了一个人。

        今日周言因好奇和冲动犯下的过错尚且有人会包容,会教导。可是景行舟当年的过错却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对景行舟而言,那些因他的过错而无故枉死的知情人,就如今日险些连罪的林清冉一般,无过错,却不得不承担过错。

        所以,他才会那么严厉地指责周言和林清冉。

        如今景行舟的完美无缺,便是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教出来的。

        这件事,受教的也是景行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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