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登门

来人年逾古稀，花白的头发连着胡须，看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眼神中却透着威严。这位是周言的外祖，也是当朝天子曾经的老师。如今告老还乡，依旧享有太傅盛名。

        “见过太傅。”

        “别客气，人老了，早就不做太傅了，林姑娘坐。”太傅笑着摆摆手，示意林清冉不要拘束。

        “秦老叫我清冉就好。”

        秦老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但事实上，林清冉的话他半点没放在心上。他自顾自地问道：“林姑娘今年，十六了？”

        林清冉也不介意：“还没，快十六了。”

        “你和小言是一个师尊吗？”

        “不是的。”林清冉果断摇摇头，“我和易清寒——”林清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果不其然，她看到秦老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碍于礼节，没有表现出来。

        京城可是一个比清越更重视尊师重道的地方。周言唤易清寒一声师尊，又唤林清冉一声姐姐，林清冉不管怎样都不能直呼易清寒的名讳，这在秦府，算是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犯了大忌。

        “我和易公子并非师徒，我们年幼机缘相识，如今只是一同在清越山庄生活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太傅将信将疑：“那……林姑娘可有婚配？”

        林清冉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在看到太傅又不太开心的表情时赶紧咽了回去。林清冉有些不满，心中暗想：这秦老太爷看着一本正经，怎么也是个是个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呢？

        心中这么想，口中却不能这么说。林清冉站起身微微弯腰：“秦老，清冉如今刚过及笄之年，也无婚配在身。”林清冉不清楚秦老爷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只能尽力地措辞让自己地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不悦。

        “林姑娘先坐，我有些事去办。”秦老听完以后，态度也没有好一点，才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留林清冉一人在正厅里坐着。秦老一走，林清冉觉得整间屋子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她浑身都轻松了不少，来自高位者的威压，险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别人说，江湖出身的儿女，是适应不了世家贵族的繁文缛节的。她眼中的自由，在太傅的眼中，就是草莽的粗鲁。

        “外祖！”周言处理完了账簿的事，想着到正厅来接林清冉，还没走到就看到秦老爷走了出来，“冉冉她——”

        秦老似乎没听到周言的声音，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男子算不得好看，但眉眼之间和周言也有两三分相像。这是周言二叔的嫡次子，秦桉。周言没有在上前，他看到秦老把男子叫了过去，两人好像在聊些什么。

        “桉儿，你过来。”

        秦桉恭敬地走到秦老的身边：“祖父和林姑娘聊完了，要不要我让人带林姑娘先去休息，我刚才看见小言还在和钟叔聊账本的事，可能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林姑娘。”

        秦老微微抬手：“这个不急。你见过小言的那个师尊吗？”

        秦桉：“祖父是说易公子吗？易公子没来过京城，孙儿没见过，但是这两年这位易公子的风头正盛，我前两年去清越附近的时候多有耳闻。”

        秦老停下了脚步，右手捋着胡须：“依你看，这易清寒是个怎样的人？”

        秦桉闻言低头思索了一番：“我听着，易公子是有些能力的。他今年只有二十一二，算是清越最年轻的长老了，景庄主也很看重他。他和景少主关系很好，与这清越上下都是好脸色，是个好相处的人。只是有一点，小言是他的第一个弟子……”秦桉觑着秦老的脸色，小心地措词。

        秦老一声冷笑，继续往前走去。秦桉不明所以，只好跟在后面。

        秦桉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对了，祖父为何问林姑娘婚配之事？在孙儿看来，这有些不妥啊。”

        秦老一边走，一边答：“小言回来说，这林清冉是和易公子一起的，既不是丫鬟，又不是徒弟，更无血缘关系，难免让人不多想啊。”

        秦桉似乎懂了什么：“祖父觉得，易公子和林姑娘是……”

        “不可胡说！”太傅打断了秦桉的猜测，“既然她无婚约，我们也不可多加揣测。我见小言和她走的很近，你可有去小言处打听？”

        “不曾，表弟一回来就忙着账簿的事，今日我还未曾与他说上话呢。”秦桉摇头，“祖父，孙儿有一事不明，祖父请林姑娘一道来，可是有什么深意吗？”

        “当初小言拜易清寒为师时我就不满，后来听闻这位易公子在清越的名望颇好才勉强同意的，本想着我替小言试试他的师尊，既然易公子闭关，找他身边人也多少能看出点什么。”

        “祖父看出了什么？”

        “攀谈尚可，不可深交啊！”秦老摇摇头，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秦桉留在原地，仔细琢磨太傅的这一句话，从中品出了一些味道。

        “祖父还是觉得这位林姑娘出身江湖，虽品性上佳，但终究与出身世家的名门闺秀有所不同。”秦桉叹了一口气，朝着另一个方向也离开了。

        周言最后也没有出来，他一个人躲在一处，细细地回顾了自林清冉进入太傅府以来的种种，便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很快到了正午，秦府的下人请林清冉去用餐。秦府的人不多，加上周言和林清冉也不过一张桌。席间有秦老和夫人，秦家公子秦桉及其胞妹秦眠，加上周言和林清冉。

        席间无人说话，一顿饭毕，林清冉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待的快要闷死了。草草地吃完了这顿饭，借口不适就离开了。她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雀，畏畏缩缩的。

        秦家兄妹是好相处的，林清冉也不觉得压抑。唯独秦老和他的夫人，两人在世家礼法中浸染多年，礼早就成了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林清冉有一处做得不妥时，他们也不说，通常是找借口离开，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在。

        长辈在时，小辈都是乖巧听话的。等秦老爷夫妇回房午休后，席间才热闹了起来。

        “哥哥，林姐姐生得真好看。”秦眠今年才十二岁，很容易被新鲜的人和物吸引。

        “眠眠，好好吃饭。”秦桉一把把秦眠按在凳子上，不让她到处乱跑。说来也是好玩，当初秦大人给女儿起名时，想着“秦眠”，谐音“勤勉”，希望她能勤勉努力。没曾想，这娃娃却是一等一顽皮的主。不肯学就算了，还整日在院子里胡闹。若是没有这个哥哥管着，秦眠怕是折腾得没完没了。

        “小言，这位林姑娘性子洒脱，不受拘束，确实和我们多有不同。你在清越拜师时，与林姑娘多往来也有益处。祖父年纪大了，看待事物常常是他固有的一套，你听听就好，也别太当真。”

        “清越日后必然会在京城发展，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对于你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事。既然你已经打算让秦府和清越山庄合作，就更要注意这些，不可怠慢。”

        周言点点头：“表哥，能否借一步说话？”秦桉原本正在和秦眠玩耍，听到周言这句话起初是一愣，随即便起身：“眠眠，替哥哥照顾一下客人，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秦眠拖着小奶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周言和秦桉到了院中，秦桉问道：“有什么事吗？”

        周言迟疑了一下：“表哥觉得冉冉如何？”他叫的是冉冉，不是姐姐。

        秦桉笑着说：“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林姑娘是个洒脱的女子，待人也很好——”

        “表哥觉得，她……”周言吞吞吐吐，“她……和我站在一同……如何？”一上午周言都忙着秦府的事，顾不上林清冉，直到刚才抽出一点空想去找她，就遇上了刚从厅中出来的秦老。直觉告诉他，他的外祖父没有那么喜欢林清冉。

        “小言，林姑娘是个极好的人。”秦桉郑重其事地说，“但她不适合你。祖父是谁，是曾经的太傅，是个连皇上都敢教训的人。林姑娘性子洒脱，受不了秦府的规矩礼法，她注定无法理解你的苦楚，你的挣扎，同样，你也是。”

        周言又哪里看不出来，林清冉来秦府不过短短半日，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少了很多，话也少了。

        “若是你还没有深陷，趁早让自己走出来。不要耽误了林姑娘，也耽误了你自己。”秦桉拍了拍周言的肩头，颇为无奈地说，“若你今天带林姑娘来秦府有这个打算，也最好打消。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去吧。”

        周言：“自然……自然是没有的。”

        “公子，门外有一位年轻公子求见。”周言和秦桉刚刚回来坐下，秦桉甚至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一个小厮就跑进来禀报。

        秦眠率先跳起来，秦桉都管不住她，她就如脱缰的野马跑出去了。

        “来人是谁？”秦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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