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处置

正值冬天，天亮得迟，穆子谦一行人却出发得早。第二日傍晚时分，他们回到了清越。他们这一趟出门不过三日，在云阳更是只待了一个晚上。

        周言一回来就和林清冉告别，转头去了秦家，穆子谦则送林清冉回清越山庄。

        “呜呜呜，呜呜……庄主我知道错了，不要赶我走啊……呜呜呜”林清冉他们一回来，就看到清越山庄的门口跪着一个女子，林清冉远远望去，觉得女子有些眼熟，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山庄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林清冉艰难地想要从人群中过去，被穆子谦拦下：“先别过去，我觉得清越山庄可能惹事了。”

        只听周围有百姓在窃窃私语。

        “这是出什么事了？”

        另一人四处张望一番，压低声音说：“这个，好像是清越山庄的弟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赶出来了，这会儿正求饶着呢！我来得迟，也没听真切。”

        前头一个人听到这话赶忙补充道：“我听说，是景庄主亲自赶出来的，瞒得可严了，都不知道呢！”

        林清冉听了几句，又仔细打量了女子，终于想起来。这女子叫庄迎秋，好像是七长老的弟子。

        “我们从后门走吧。”林清冉建议道，庄迎秋在门口这么哭闹，他们万万不能从正门进去了。穆子谦点点头，和林清冉两人绕到后门回去了。

        一进山庄，林清冉就感受到了一股威压。定睛一看，林清冉简直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清越山庄的正厅里，整整齐齐地跪满了一排人，为首一人着蓝白相间的长袍，可长袍的背面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伤口是新的，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林清冉正打算上前看个究竟，一只手就挡在了她的眼睛前面：“别看了。”熟悉的声音从林清冉的耳边传来，林清冉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易清寒熟悉的面庞。三日不见，他竟无端憔悴了几分。

        林清冉顾不上看前面了，她一把握住易清寒的手，问道：“你怎么回事？”

        易清寒无奈一笑：“还不是处理那些破事，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从后门进来的？”

        林清冉点点头：“嗯，我在前面看到庄迎秋了。”

        “谁？”易清寒显然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庄迎秋，就是七长老的弟子，我上次和七长老出去的时候她也在。”

        易清寒恍然大悟：“原来她叫庄迎秋啊……”

        “庄迎秋怎么被赶出去了？”林清冉问，“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易清寒指了指最前面的那个人：“那个，七长老，夏决。”

        林清冉问：“他犯事了？”

        易清寒摇摇头。

        “他弟子犯事了？”

        易清寒点点头。

        “他的弟子因为犯事被赶出去了？”

        易清寒又点点头。

        “那他算怎么回事？”

        易清寒不说话了。

        “你怎么回事？”林清冉颇为无语地看着易清寒，“变哑巴了啊？”

        易清寒不着调地一笑：“别急嘛，等着看戏就行。你别去看夏决了，太吓人了，他对自己下手是真狠，长得白白净净、一表人才，说话动手完全不拖泥带水。一炷香的工夫，三十鞭就下去了，抽人的弟子手都酸了，他还在那一个劲地喊继续。”

        林清冉半靠在易清寒身上，听着易清寒诉说夏决的光荣事迹。她忍不住打断：“这个夏决，是不是只有二十九岁，还没娶妻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清冉：“我看他长得好看……”林清冉说完，却没有等到易清寒的回应，她扭头去看易清寒，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两个耳朵，此时正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林清冉。

        林清冉再次无语住，不过林清冉随口嘟囔了一句：“还是你比较好看。”没想到这一次易清寒回应地非常迅速：“我也觉得。”

        林清冉第三次语塞。易清寒突然不玩闹了，景修闻和景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林清冉也站直了身子，站在易清寒身边，易清寒低低地说了一句：“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林清冉的错觉，她觉得易清寒的声音在颤抖，似乎非常紧张。

        景修闻没有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他和景行舟两人径直走到夏决面前。景修闻在上座上坐下，景行舟走到夏决面前，想要扶起他，却被夏决伸手拒绝。

        “少主回去吧，夏决犯了错，就该受罚，五十鞭，一鞭都不能少。”

        “这——”景行舟劝道，“那是庄迎秋的错，与你何干？你也是受害者才是！”

        夏决抬起头看着景行舟：“教不严，师之惰。”

        景行舟简直要被夏决这个一根筋气死，他一甩衣袖，不想再管了。景修闻开口了：“你怎么做我不管，庄迎秋在山庄外大吵大闹，引来百姓围观。清越山庄不是菜市场，你先去把这件事处理了。”

        夏决终于有一点松动，起身打算出去，被景行舟拦住：“你就别去了，下去包扎一下伤口，我找人去把庄迎秋带过来。”夏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

        庄迎秋很快就被带回来了，夏决也一同回来了。庄迎秋一看见夏决就是两眼放光，看着她的两个弟子一个不留神，庄迎秋就冲出去了：“师尊，师尊，都是弟子的错！可是弟子真的爱慕师尊多年……师尊就不能，看弟子两眼吗？”

        林清冉险些被一口水呛到，易清寒赶紧拍了拍林清冉的背。林清冉急匆匆地放下杯子，附在易清寒耳边问道：“这怎么回事？”

        易清寒：“庄迎秋喜欢夏决。”

        林清冉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庄迎秋，又看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样子的夏决，脑子里的思绪都乱成了一坨一坨的浆糊。

        庄迎秋喜欢夏决？徒弟喜欢师尊！

        在清越山庄，这得多大逆不道啊！林清冉没有猜错，景修闻的脸色现在黑的像锅底一般，在场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也都是阴沉着脸。

        夏决今年二十九，不说惊为天人，那也是五官端正，一表人才。夏决与生俱来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他是除易清寒以外，清越山庄最年轻的长老。二十五岁那年第一次收徒，庄迎秋就是那个时候拜入他门下的。

        夏决弟子很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性子孤僻，和易清寒这样的自来熟截然不同，他十七岁就来了清越，自此一心练武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收徒，都是景修闻安排的。

        他像是个一心向道的人，断了红尘情爱，断了世俗烟火。易清寒曾经打趣道，夏决这样的人不应该来清越山庄，就该去清越山上找个道观或是和尚庙出家才好，这样六根清净，谁也不扰。

        庄迎秋怎么就，喜欢上了夏决呢？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夏决说道，“你我有过一段师徒情分，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实在是罔顾人伦，大逆不道。”

        “师尊——我对你的感情，你当真一点都感受不到吗？啊？”庄迎秋哪里听得进去，十七八岁的女孩，脑中多的是对爱情的幻想。在极讲究尊师重道的清越，庄迎秋今日的行为，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局外人的指指点点。

        “庄主，今日之事，是我教徒不严，庄迎秋逐出山庄，夏决自当受罚。”夏决从头到尾没有看庄迎秋一眼，他只是像个机器一样冷冰冰地站在一侧，重复着类似的话语。

        这是林清冉第一次在清越山庄看到景修闻处置这样的事。庄迎秋大庭广众之下表达对夏决的爱意，夏决则是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

        在夏决眼中，他的弟子萌生了不该有的逾矩想法，是师尊管教不严。

        “庄迎秋，你走吧。”景行舟站出来说道。

        “我不想走……”庄迎秋还在小声啜泣，她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夏决身上。

        景行舟毫不留情：“你触犯了门规，清越山庄必不会留你。望你念在清越山庄培养你多年的份上，好聚好散，不要再生事端。”

        庄迎秋被带走了，自此，林清冉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奇怪的是，出了这件事以后，山庄里的人看她的眼神突然就奇奇怪怪起来了。

        “冉冉，你们回来了？”处置完这件事后，景行舟才得空歇下来。

        林清冉：“嗯，刚回来。”

        景行舟苦笑：“让你们看笑话了。”

        一边的穆子谦微微摇头：“我看这庄姑娘情感真挚，太可惜了啊。”

        景行舟：“既然已经拜师，就不该有逾矩的想法。就算有，庄迎秋就该将这种想法烂在肚子里，说出来，只会让所有人难堪。”

        穆子谦点头：“师徒的关系本就比旁人亲近些——”

        “当你在拜师的那一刻，就该想到，眼前的人，将会是你的亲人，而不是爱人。”景行舟打断了穆子谦，他望着林清冉，说了这一番话。

        林清冉坐在一旁，反复思索着景行舟和穆子谦之间的对话，突然林清冉笑了，精致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想通了一件事，也想通了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确定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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