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忐忑

“樾表哥来了吗？”两人打趣完重新进入了正题。

        周禹：“嗯，你睡觉的时候来的。我没让冬月叫你。”周禹说着，回想起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

        恢弘大气的北泽侯府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两辆马车。马车上没有什么装饰，在一个几乎容易被忽略的角落上，挂着一个齐府的标识。门口的小厮见了，一个跑回去叫周建益和周夫人，其他的赶忙上来迎。

        “郡王！”小厮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周禹。

        “进去人了吗？告诉母亲，齐大人一家来了。”周禹走上前吩咐了小厮两句，而后转头走到齐夫人面前，“舅母，我先把樾表哥带进去？”

        齐夫人赔笑道：“麻烦禹儿了。”

        小厮觑了一眼齐夫人，心底疑惑齐夫人的态度，直到听到马车上的动静后，才恍然大悟。

        “齐樾，下来！”周禹没有掀车帘，隔着帘子对里面的人喊了一句。

        里面的人没反应，只能听到往里缩了缩的声音。

        “那个，禹儿，”齐夫人看到此景，下了一跳，赶忙拥上去拉了一下周禹的袖子，“你表哥脾气不太好，性子比较孤僻……”

        “嫂嫂！”周夫人正好在这时出来了，一见到齐夫人，周夫人的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们可算来了！我让禹儿去接你们，怎么样，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进京城的官道查得严，禹儿在能方便些。我听说大哥去看了杨儿，要迟些来是吧，没事，我们府上都备着呢！”

        齐夫人的门第不高，平日也不出远门，在与人交往方面仿佛天生不适合，周夫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让齐夫人浑身不自在。“哎哎……是，是好久没见。”

        “正好现在禹儿和柒柒都在，你们也见见。你们就该常来京城，杨儿和樾儿两个孩子都到了年纪，也该替他们想想未来成家立业的事了。”

        齐夫人听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马车上瞟去，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是一副好脾气地回应周夫人的话：“夫人说得是，说得是。这一次冒昧前来，打扰了。”

        周夫人看出了齐夫人的心事，心底也是一阵唏嘘，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仍是热情地与齐夫人交谈。一边，周禹再也没有耐心等齐樾磨蹭，一把掀起车帘，与马车角落里的齐樾四目相对。

        小厮借着掀起一角的车帘望去，倒吸了一口凉气，哆哆嗦嗦起来。

        马车内，宽敞的车厢，只有一个角落坐了一个身着浅蓝色锦袍的男子。男子靠着马车的壁，一双眼眸死死盯着面前的周禹，不发一言。乍一看并无不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男子纤细的手腕上捆着一指粗的麻绳。

        “齐樾，你闹够了没有！”一路过来，齐樾就没消停过，中途甚至偷偷溜走，被周禹逮回来后一根绳子捆在了马车上，周禹怕齐樾半路又出什么岔子，干脆扔了马，和齐樾挤在一个车厢里。

        “我做到这份上对你够仁至义尽了，”周禹冷冷地说，语气不怒自威，“北泽侯府是什么龙潭虎穴让你要这么拼了命地往外逃？你觉得自己这条命不值钱没关系，有人觉得值钱！”说完，都不等齐樾反应，周禹一把扛起齐樾，走下了马车。

        齐樾常年在屋子里待着，浑身上下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周禹扛得非常轻松。

        “禹儿啊，你——你干什么！”周夫人本来看到周禹下来了，扶着丫鬟的手上前两步要去迎，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你胡闹什么！这绳子你捆的？”

        “嗯。”

        周夫人气急败坏：“你赶紧给我解开！这像什么话，要不是你舅母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北泽侯府强绑了人来！”

        周夫人一句话虽是对周禹说的，也在暗示齐夫人表态。齐夫人赶忙到周夫人面前赔罪：“夫人，夫人！那个不怪禹儿，是樾儿闹脾气，是我让禹儿捆的……”

        “嫂嫂，樾儿这孩子身体不好，可不能吃这样的苦。周禹，你赶紧给我把绳子解开，然后给我滚到前厅去，舅母让你干你就干啊，长幼有序懂不懂，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周夫人使唤周禹赶紧进去，一边向齐夫人劝说，“嫂嫂，禹儿被我惯坏了，心气高，脾气倔，你别放心上。”

        周禹并不把这顿从天而降的教训放在眼里，应了一声以后就扛着齐樾进去了：“对了母亲，罚完以后我去看看柒柒，正好太医也在那，直接让太医过来就行。”

        “嗯。”周夫人点点头，并不反对。齐夫人一听，没想到因为这个原因周禹就要平白挨一顿打，当即打了个冷颤，没敢多说一个字给周禹求情。趁周夫人不注意，齐夫人偷偷抬起头望了一眼牌匾，北泽侯府四个烫金大字赫然在目。

        她愣愣地想，进去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一辈子没进过京城的她，怀揣着忐忑的心，跟着眼前仪态端庄、气派非常的侯府夫人走进了这座深不可测的府邸。

        她想，在这里有太医看诊，齐樾的病应该很快就会好吧。等到齐樾好起来，他们就能想着为齐樾张罗婚事，在偌大的京城安个家。

        “母亲，樾表哥在枫林院，我请陈太医过去了。”周禹安顿好齐樾后，大步走进前厅，熟练地在周夫人面前跪下。周夫人身侧，一个丫鬟拿着托盘，盘中放着一节鞭子。

        “这，夫人……使不得吧。”齐夫人本来就如坐针毡，一看到这样的阵仗吓得站起身来，怯懦地开口劝了两句。

        “舅母坐吧，无妨。”周禹熟练地解下外袍，露出白色的中衣。齐夫人隐隐看去，周禹的后背竟还有上次未消下去的伤痕。这让她原本不安定的心又波动了几分。

        周夫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还是让侍卫拿过鞭子朝着周禹的后背打了下去。周禹没有一声哀嚎，只有低声的闷哼，几鞭子下去，就见血了。齐夫人越发看不下去，周夫人见状走到齐夫人身边安慰道：“嫂嫂别看了，霜露，带夫人去看看表少爷。”

        “是。”周夫人身边的霜露上前，领着齐夫人走了。

        “停手吧。”齐夫人一走，周夫人就让侍卫停手了，“这一次又是三十鞭，疼吗？”周夫人心疼地走到周禹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药，一点一点地帮周禹涂上。

        周禹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周夫人一边涂，一边叹气道：“禹儿，你还是太冲动。今日这事，你舅母是个温和的，换做旁人，极有可能就是个圈套等着你跳下去。若樾儿真的在侯府出什么事，整个侯府都是要背责的，母亲不想你也卷进来。”

        周禹抬起头：“母亲，我明白的。”

        “禹儿你记住，永远不要让自己被别人逼到这种境地。无论何时，主动权一定要在自己手上。”周夫人语重心长，齐大人还没来，她也保不齐大哥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了委屈会不会冲出来讨个公道，她这个大哥，多年来不来往，也不知道在家时那种嚣张跋扈的性子改了多少，“不要试图和不讲理的人讲道理，哪怕你是对的。”

        要有壮士断腕的魄力，很难，但有效。

        ……

        “哥？”周柒柒的呼声把周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周禹喂周柒柒喝了一口粥，漫不经心地说：“在房间捆着呢。”

        周柒柒被刚喝下去的一口粥狠狠呛了一口，周禹吓得连忙拍了拍她后背。周柒柒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是绑进来的啊！”

        周禹似笑非笑：“那还有假，齐樾就是个冥顽不灵的木头，说什么都不肯来。好不容易一记手刀劈晕了带回来，还没开始到府上就醒了，又开始闹腾，说什么也不想在府上待着。气得我拿着一根绳子就捆了。”

        “舅母不心疼？”

        “怎么能不心疼，一直让我下手轻点。也不知道齐樾这小子吃的什么，看着病恹恹的一个人，反抗的时候力气倒是不小。又把我气到了，他们越让我捆的松点我就越往死里捆，反正捆不死就行。”

        周柒柒觉得，她哥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应当是烧了高香了。

        周禹像是猜到了周柒柒在想什么，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打了，母亲下手可重了，打了好几十鞭呢，疼死我了。”那些血淋淋的伤，周禹像讲故事一样向周柒柒娓娓道来。

        母亲对他的每一次严厉，都是希望他能以北泽侯府的踏脚石走得更高，能护住周柒柒这一生单纯无忧。

        周柒柒最后一点不愉快都被周禹这反差萌消磨殆尽了。

        “想去看看吗？”周禹神秘兮兮地说，周柒柒用力的点点头。

        “悄悄地，别被父亲发现。”周禹给了周柒柒一个眼色，周柒柒会意，蹑手蹑脚地跟在周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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