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四十廷杖

“什么！”

        兰萧尘惊讶地看向尹灾，眼中有不解，有愤怒，亦有即将溢出眼眶的担心。

        他很害怕，赵昶会因为这件事情，要了尹灾的命。

        “陛下！”兰萧尘明显有些慌了：“虽说臣与尹灾相识不过月余，但这孩子心思单纯，且自小流离奔苦，处处所为，皆有万般不得已，还请陛下看在尹灾心性纯良，助臣惩治贪污的份上，从轻处置吧。”

        果然，师父还是在意他的。

        之前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了，全然是当下的气话，能看见兰萧尘为他如此担心，甚至乱了阵脚，尹灾死也值了。

        “相识不过月余，却真的师徒情深啊。”赵昶不禁有些感慨。

        他虽对尹灾不了解，不知道尹灾的心性，但他与佳和贵妃相伴近十载，枕边人他还是了解的。

        尹灾是阮以的亲弟弟，定不会太差。

        “你不用如此慌张。”赵昶道：“朕看在阮以的份上，也不会治尹灾死罪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手附在龙椅上精致雕刻的白玉扶手上，摩挲了片刻。

        “但是尹灾确有欺君行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呀，将他拖下去，重责四十廷杖。”

        赵昶话音刚落，门外就进来了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

        兰萧尘慌了。

        他看见那两名侍卫架住了尹灾的肩膀，就像是架住了他的肩膀一样，被禁锢的难受。

        这四十廷杖，虽不算多，打在平常人身上尚且要卧床恢复个十天半月，何况是尹灾这幅病恹恹的身体，还不得要了他半条命！

        忙道：“陛下！之前尹灾溺水落下了病根，万万是受不住这四十廷杖的，教不严，师之惰，还请陛下允臣替尹灾受过！”

        “师父…”

        尹灾喃喃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兰萧尘。他的肩膀很厚实，虽跪在地上，却不失半点大徵十二部兵骑统帅的风范。

        不是没有关系了吗？不是让他滚蛋吗？如今又这般保护他，算怎么回事！

        他不需要兰萧尘为他如此，就算有天大的难处压下来，他也能自己扛。

        “师父，不要！陛下！我能…”

        “住嘴！”

        兰萧尘似乎有些气急，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恶狠狠的气势：“我跟陛下说话，你插什么嘴！规矩呢！”

        赵昶被他们师徒的你一言我一语吵的有些头疼，他又不是很闲，没有功夫看这种师徒情深的戏码。

        只想赶紧召玉清道长进宫，给他吃药丹止痛。

        “行了行了！”赵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你要是想替尹灾挡罪领罚，朕就遂了你的愿，朕乏了。”

        ——

        深冬的空气寒冷异常，在外面呆的久了，睫毛上都要结一层薄霜。

        前两日下的大雪还没有化干净，空中又飘下了细碎的雪花。

        兰萧尘脱了身上的大氅，给尹灾披上。

        行刑官还在一旁等着，毕竟是兴安侯兰萧尘，没人敢催促。

        “外面冷，马车里生了足够热的碳火，就停在宫门外，你去车上等着吧。”

        尹灾含着泪，摇摇头。

        兰萧尘被他磨的有些无奈：“怎么，这是恨极了师父？就这么想看我挨打吗？一会儿血淋淋的也不怕吓着你。”

        尹灾一言不发，依旧摇摇头，只是眼中打转的热泪，有一滴顺着脸颊流下了，滴在了兰萧尘厚实的大氅上。

        真是拿这个倔强徒弟没有办法，罢了，他想看就看吧，早点打完，这孩子也能少挨些冻。

        兰萧尘走到一旁的长凳前，趴在了上面。

        他倒是趴的意气风发，趴的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按摩的。

        行刑官也是个懂得趋利避害油嘴滑舌的人物，行刑之前还知道先给人道歉。

        眼睛弯成了两条缝，向兰萧尘拱了拱手：“兴安侯，陛下的旨意，下官不得不从，多有得罪，还望…”

        “少废话！”兰萧尘打断了他，他挨打倒是不要紧，这厮多废一刻的口舌，他的好徒弟就要在这冰雪皑皑的殿前多冻一刻。

        “赶紧打，打完了老子还要回去处理军务！”

        廷杖很重，噼里啪啦地落在兰萧尘结实的臀上，那种钝痛的感觉还真挺不是滋味。

        脖子上暴了青筋。

        他每被打一下，尹灾的心就要揪一分。

        他不敢去看尹灾此刻的表情，但不用看也知道，这孩子脸上肯定挂不住泪。

        尹灾藏在大氅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嵌在了肉里，很疼，但是和兰萧尘此刻承受的疼痛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细微的雪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混着泪水流了下来，而廷杖与兰萧尘身体碰撞的声音，就像一支支锋利的箭插进了尹灾的胸口，疼到无法呼吸。

        他恨赵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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