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联（1）

时间回到十二月五号晚上七点五十分。

地点：河上省，邢市，清城县，江村。

江崇印左手拿手电，右手拿着十斤重的剁骨刀。蹲在房顶的西北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但这些江崇印他都不在意。他看到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事情，吃人！还是人吃人！

之前闹饥荒挨饿的时候据说发生过“易子而食”，也就是双方父母实在是饿急眼了，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只好和别人交换一下孩子，杀掉，然后暂时的延缓一下饥饿。

江崇印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包括六十年代全国都挨饿的时候他也没有经历过。他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那一段时间出生的人。江崇印的父母经历过，也就是江和诚的爷爷。

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江和诚很好奇，在他小的时候，时常去爷爷家里玩耍，他坐在爷爷的腿上，让爷爷给他讲老人那一代年轻时候发生的事情。

江和诚的爷爷总是说那是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全是苦难，挨饿，受冻，战乱等等，他们那一代人可以说是受的苦难比后面几代人经受的所有的苦难加起来还要多。

江崇印蹲在房顶上，不敢再发出半点动静。

老三死了！不光死了，还被他那个傻媳妇给吃了！这给谁说谁信？谁敢信？但是事实就是发生在他的眼前，荒诞至极。

蹲在房顶上实在是太冷了，江崇印坚持不下去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悄悄地，慢慢的挪到了铁梯子处，其实他大可不必小心，那大快朵颐正欢的怪物怎么着也不可能长个翅膀，直接飞到高达四米的房顶上吧。

江崇印小心翼翼地沿着梯子下到了院子里。他长出了一口气，提着剁骨刀，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自家大门前。

“还好，锁住了。”江崇印长出一口气。

江翠玲的这个习惯很好，早早地就将家里的大门锁好。

江崇印看着这个还很新的大门，他不放心，又找到了一根有右手大拇指粗细的铁棍子别到了门上，串在了两道门之间的连接处。

他还觉得不放心，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大门的各个连接处。

“这样，应该进不来了吧……”江崇印在心中如此想到，这才抬脚走进了屋子里。

“回来了？”江翠玲一脸担心的看着放下足有十斤重的剁骨刀的江崇印。

“嗯。”江崇印简单的应了一声。

“怎么回事啊？”江翠玲接着问。

江崇印拽着江翠玲的袖子，来到了客厅。

客厅在两间卧室中间，西边是他们老两口的卧室，东边是他们儿子江和诚的卧室。

江崇印并没有开灯，他害怕开灯招来不好的东西。他实在是太小心了，甚至有些惊弓之鸟。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江崇印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颤抖。

“啊？看到了啥？”江翠玲也小声的说。

“吃人！老三被他媳妇给吃啦！”江崇印心有余悸的说道。

“啊？”江翠玲吓坏了。

“我没敢开太长时间的手电，我一照他那个傻媳妇，她就发现我啦！她媳妇就趴在老三身上，正从老三肚子里挖心肝肺吃呢！”江崇印被吓得脸都白了，现在呼吸都是急促的。

“怎么成这样啦？”江翠玲在黑暗中摸索着抓到了江崇印的手，然后将他的手牢牢地我在自己的手心里。她两只手都紧紧的握着江崇印的手，生怕江崇印从他眼前突然消失似的。

“你还记得诚娃子那句话吗？让咱们别出去，把门关好。我觉得啊，他那边十有八九也是遇上这样的事了，你知道吗，咱们村子里，不光老三家，我在房顶上听得清清楚楚的，十有八九其他人也……”江崇印没再说下去，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快！”江翠玲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回卧室去拿手机，“赶紧给小冰她们打个电话！”江翠玲说着电话就已经拨打了出去。她手中的手机还是江和诚高考完即将上大学的那个暑假找了个暑假工，江和诚用自己打暑假工赚的钱给江翠玲买的。现在三年过去了，江翠玲手中的手机还保养的看起来跟新的一样。至少八成新。

“对对，赶紧打！你不说我还忘了。”江崇印也是满脸担忧的神色急忙说道。

他们口中的小冰叫做江小冰，是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江和诚的亲姐姐。他们姐弟俩差八岁。当然，能差这么多岁，中间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陈年旧事，不算什么太美好的回忆，就不在此一一赘述了。

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就像一把锤子在一下下的敲在两位做父母的心脏上。

嘟嘟嘟……

电话一直没人接通。

坏了！江崇印和江翠玲的心中同时出现了这个念头。

“这该怎么办？”江翠玲着急了。她眼泪汪汪，现在不光儿子联系不上了，连女儿也联系不上了。她的脑海中竭力地不去想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这想法就是怎么都管不住地一个劲儿地往外蹦。

“接着打，不行我就去她那边看看。”江崇印点了一根烟，疲惫道。

“这小妮子，肯定又将手机静音了，说她多少回了，就是不听！等一会接通了，我这次非得骂她个厉害的！”江翠玲嘴里嘟囔着，手上的动作不停，电话再一次拨了出去。

江崇印这边也没闲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儿子的电话，万一儿子碰到了必须得将手机关机的事情呢？比如就像自己刚才一样，为了不被那个恐怖的吃人怪物发现，他时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结果还是和他预想的一样，儿子的手机仍然是关机的状态，但愿他没事啊……江崇印想在心中祈祷祈祷，但他又不知道该向谁祈祷……

江崇印虽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汉子，但却是非常坚定的无神论者。同时他还是一名共产党员，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点都不迷信。

江和诚的性格，价值观等很大程度上都受到了江崇印的影响。江崇印其实在两三个熟人面前话挺多，一到了一大群人面前就成了个闷葫芦，不是不会说话，就只是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不想太过于显示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人有多少。

“还是打不通……”江翠玲带着哭腔颤抖着说。

“我去看看！”江崇印吸了最后一口烟，烟头在黑暗的客厅里面忽明忽灭了一下，随后便被江崇印摁死在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江小冰早已出嫁，好巧不巧，喜结良缘的对方正好也是同一个村子上的江和彦，他俩同岁，一起上到了高中，只不过江和彦高一下学期没有上完便辍学去社会上打拼去了。

二人近两年生了两个女儿，大的不到三岁，小的不到两岁，两个小天使非常可爱，给这个家庭增添了很多的欢声笑语。

江崇印放下了手机，他见打不通小冰的电话，立刻试着打了打江和彦的电话，结果也是如此，没人接。

这让江崇印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江崇印无比的肯定，外面肯定发生了他所不能理解的很大的事情，老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可能有很多像老三那个买来的傻媳妇儿那样已经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吃人怪物在大街上游荡，寻找着他们心仪的猎物。

但是！江小冰是他的女儿啊，他绝对不会在得知女儿可能出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那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江崇印咬了咬牙，眼睛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去看看小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

江崇印可不是小年轻，想到什么，头脑一热，一冲动，直接就上了。根本就不去考虑这样的无脑冲动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等到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之后，才追悔莫及。

儿子联系不上了，那没有办法，二三百公里之外，一时半会也过不去。

女儿也联系不上了，不过江小冰和江和彦的新家也就距离江崇印所在处不足五百米。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看看情况，那么就要做尽量充足的准备。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江崇印家里有的是材料用来武装保护自己。

自己平时喜欢打弹弓，玩机械弩，现在杂物间里还放着一大袋子钢珠子和弩箭。

他拿出机械弩和一大把弩箭，检查了一下性能，放了几个月没管，除了有些破旧，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在这个国家，枪支是严格禁止平民拥有的，机械弩作为杀伤性极大的远程射击武器，自然也是不允许老百姓拥有的。

虽然这玩意寻常市面上买不到，但是架不住自己会制作。

江崇印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自己有一个简易的小车床，可以加工一些简单的零碎物件。

年轻那会儿本来是有机会参军的，江崇印本人其实对于参军这件事情也并不抵触，可惜他结婚结的早，十七岁就已经和比他大一岁的江翠玲结婚了。

他那个年代的同龄人基本结婚都早。

已经结了婚，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虽然还是穷，不过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他们的脚下，穷苦的生活也在每天都能看的到新希望中一点一点的改变着。

江崇印不想刚结婚没两年就离开妻子去参军。虽然，参军可以给这整个家庭带来各种想象不到的好处。

所以，他舍不得当时已经怀着江小冰的妻子，只好让岁数小自己三岁的弟弟，也就是江和诚的叔叔去代替他参军。

但是江崇印那一年才十七岁，江和诚叔叔江崇亮才十四岁啊。

十四岁年纪太小了，来主持应征入伍的军中领导一看那还稚嫩的不行的江崇亮，把手一挥，直接就让他回家了。

那时候关于入伍这事儿抓的挺严的，总之，各种原因下，江崇印也终归是没有去成。

虽然军队没去成，不过村子里却有曾经服役过，或者在当时正在服役的人啊。

和江崇印一个大院儿里，比他大十五岁的江华生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军人。

大院儿意思是双方的祖宗往上追溯曾经是同一个祖宗。这样的关系在村子里就叫做一个院儿的。

江华生曾做到了连长的职位，并且在当时还是什么特工连的教官。

总之在村子里听他提起的时候，总会感觉这个人很厉害。

这个江华生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去过前线，是真打过仗，经历过拼杀，见过风雨的军人。据说杀了不少敌人呢。

杀过人的人无论气质还是眼神都和寻常没有杀过人的人是不一样的。

江华生论辈分比江崇印要大一辈，江崇印喊他华生叔。

也是在江华生退役回到村子里后不久，他就相中了江崇印。当时还是他极力推荐江崇印去当兵呢。

但没办法，谁让江崇印结婚那么早的，所以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了。”曾经的江连长见到江崇印总会这样叹息。

“没事儿，我当不了兵你也可以在家教我杀敌的本领嘛。”江崇印也总会用这一句话安慰这位曾经的江连长。但江崇印自己并没有当回事，全当是个玩笑话。

可谁知，江华生还真当真了！

就这样，有事儿没事儿江崇印就会被江华生叫去进行所谓的训练。

别说，虽然都是土办法，效果倒也真的不错。也是实打实的学了点东西的。再不济，训练出一个强健的体魄那也是极好的。

虽然江崇印本人感觉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后来也光忙着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到处做生意，没训练几年。

但是怎样制作机械弩，怎样制作当时的制式步枪：81式自动步枪，子弹的制作等等一些基础的东西他烂熟于心。

头两年日子好过了，闲工夫多了，江崇印自然又开始瞎琢磨，玩弹弓，怎样让弹弓的威力尽可能的大，射程尽可能的远，利用手头的装备怎样制作简易的机械弩，能在一百米外无声无息轻易贯穿人头颅的机械弩，想想吧，那还能叫简易？那就是威力巨大的杀人利器。

江和诚对他老爹平时捣鼓的那些玩意儿相当的感兴趣。跟着老爹也学了不少东西。不过他最大的爱好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

江崇印检查了好几遍机械弩和已经拼装好的弩箭，这两样东西可是花费了他不小的代价。

别的不说，就光机械弩弩头处负责发力的那块弓的材料，就花费了江崇印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

要说对于杀人的研究，军队绝对是最专业的地方。

江崇印将自制的军用机械弩挂在背上，他有做专门挂这个东西的带挂钩的衣服，这衣服是在江翠玲日常的骂骂咧咧中帮他完成的。

江崇印没有拿剁骨刀，那玩意儿太重，杀人也不够利索。剁骨刀，专门剁大骨头用的，用来杀人怎么可能能好使嘛。

拿出磨光机，将他那个手中生了锈的枪头子磨的闪闪发亮，在灯光的照耀下，寒意逼人。

随后连接上自制的枪杆，枪杆长一米二，手腕粗，合金材料，重量很轻，但是韧性很高。

江和诚在家时也问过江崇印几次，这枪杆子什么合金材料做的，又轻又那么有韧性。

江崇印每次的回答都是铝合金。

江和诚：“……”

给自己的宝贝枪挂上红缨，一杆小号的红缨枪就这么简单的拼装完成了。

也不知道江崇印天天在琢磨啥，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就是为了打个鸟？打个鸡儿？打个野兔子？

又从那一大袋尿素袋子里面抓出一把钢珠子，江崇印也没细数，直接放到了江翠玲给他缝的腰间的小袋子里。

武器装备好了，可惜平时根本没制作过防护装备。

又不是真的为了打仗，照江崇印的说法，就是个兴趣爱好，造出来就是用来打个鸟玩耍的。

谁家打个鸟用一百米距离还能贯穿正常成年人头颅这么大威力的弩？

没有防护装备，只好多穿几件厚衣服，那些吃人的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多穿几件厚衣服还真能救自己一命呢。

一切准备妥当，背上挂着自制的军用机械弩，左边腰间是特别缝制的盛放拼装弩箭的布袋子，右边腰间是放钢珠子的布袋子。

机械弩钢珠、弩箭都能打。

手里拿着自制的小红缨枪，江崇印在江翠玲担忧的目光中推开了家中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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