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7.第1687章 ：番外之罗素（1）

苏州，刘府。

        夏季蝉鸣阵阵，文清阁内，我正捧着一本《论语》，读得津津有味。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可谁料，《论语·为政》还未曾读完头遍，窗外便跑来了一个婆子“公子，都这个时候儿了，你可还有心思读书哟！”

        我见来人是素来伺候在母亲身边儿的林婆，于是，赶忙威胁她道“婆婆，你又来扰我念书。母亲要是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实在不是我想吓唬林婆，而是她拍着大腿的着急模样儿，的确好笑。

        从我出生起，就知道林婆是个一惊一乍的性子。前厅来了个客人，她得咋呼一阵。厨房里做了烧鸡，也得咋呼一阵。

        就连在我念书的时候，她也总会端着一碗补汤过来，扰得我不胜其烦。

        也不知母亲当初为何会瞧上她，让她伺候在侧。如果是我，可受不得她这种脾性。

        “我的公子诶！”林婆见我依旧挺直了腰杆坐着，立即上前把我的书本夺下“出大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我锁紧眉心，不耐烦问“这回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竟值得婆婆这般没有礼数！”

        “什么好吃的，我呸！”林婆朝地上作势吐了一口口水，便拉着我往外跑“公子，你赶紧跟我到前厅去！你那狐媚子姨娘现在正往死里冤枉你母亲呢，作为刘府唯一的子嗣，你得赶紧去为你母亲求求情啊……你……”

        母亲，姨娘！

        该死！难道是那矫情的姨娘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想到此，不等林婆把话说完。我一把甩开林婆的手，就往前厅跑去。

        哼！

        这个坏女人，最好不要再打我母亲的主意。否则，我绝对饶不了她！

        现在欺负我是个孩子，保护不了母亲。可我这个臭小子总有一天也会长大成男子汉！

        要是让我发现，她老与我母亲过不去，看我不打断了她的腿！

        ……

        姨娘柳氏，是我母亲同父同母所生的亲妹妹！

        当初，父亲与母亲琴瑟绵绵，恩爱不疑。若不是因为这个姨娘暗中勾引了父亲，并与父亲偷偷苟且了三年之久，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情怎会越来越淡？

        我永远也忘不了，四岁那年，我在书房里所看到的一幕！

        那一年，我新写了一副字。母亲夸我，说我年纪虽小，可写出来的字却行云流水，比大人的书法还要好看。

        我不知那是母亲为了让我高兴，故意赞我。便一股脑门的跑去书房，想跟父亲讨赏。

        我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空无一人。

        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便偷偷把自己藏在了柜子里。

        我不过是想，等父亲回到书房的时候，能从柜子里出来，吓他一跳。可谁知，我最后等来的，却是我那平日里作风如同孩子一样的姨母。

        我知道姨母为了来陪母亲，住在刘府已有些时日。可是，对于她为何会出现在父亲书房，却十分好奇。

        于是，我等啊等啊，约摸等了一刻钟，父亲才偷偷摸摸的进了书房。

        可是，还未等我跳出给父亲一个惊喜。便瞧见父亲一把抱住了姨母，又亲又啃。

        我虽然年纪不大，不知父亲与姨母在做什么。可我却知道，手牵手，嘴亲嘴，是父亲和母亲才可以做的事情。

        于是，我不顾父亲与姨母正在为彼此褪下衣物，毅然从柜子里跳出“你们在做什么！”

        说罢，一把推开姨母“姨母不能跟爹爹亲嘴嘴！”

        父亲与姨母被我这么一惊，纷纷羞红了脸，想把我抓住“素儿！”

        可我身子素来灵活，哪里会让他们得逞？

        当时，我不知拆穿父亲与姨母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他们做了羞羞的事儿，我要去与母亲告状。

        我一路小跑回到了院子，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与母亲说了去。母亲满脸震惊，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肩膀“素儿，你可莫要胡说！”

        “娘亲，素儿从来不撒谎的。”我满目天真的看着母亲，不明母亲为何会落下眼泪。

        从那一天起，父亲与姨母苟且了三年的事儿，终被母亲知晓。也是从那一天起，我才知道，我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如果我知道，拆穿父亲与姨母的事情会让母亲如此心痛难过。我一定会选择，一辈子都把那件事埋在心底。

        母亲心性善良，而姨母又是母亲同父同母的妹妹。母亲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是不会委屈了姨母。

        于是，她只有打碎了牙齿往自个儿的肚子里咽。亲自操劳，为自己的夫君与妹妹，举行了纳妾仪式。

        我的姨母，成为了姨娘。

        呵……

        说是纳妾仪式，可那架势，却是三媒六聘的大婚。惹得苏州上下，无一不知。

        姨娘入府以后，一开始倒还能与母亲和谐相处。可到了后来，许是父亲在她面前夸母亲夸得多了，她便越发嫉妒起母亲来。

        渐渐的，她原本天真的孩子心性慢慢变成了蛇蝎心肠的毒妇心思。三天两头的，不是给父亲吹枕边风，就是使些小心思，陷害母亲。

        我年纪是小，母亲也从不在我面前乱嚼舌根。可我有一双眼睛，我不是瞎子！

        这个姨娘，早就不顾及姐妹情分了！从她背地里与自己的姐夫苟且，到慢慢设计陷害自己的姐姐。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无一不在证明着，她想取而代之。

        她不想做妾，她要做正室，她要一个人，完完整整的拥有父亲！

        这种野心，在她怀上身孕以后愈加严重了起来。

        ……

        我朝着前厅赶去，胡思乱想了一路。

        待来到前厅的时候，发现母亲正跪在院子外头。

        烈日当头照，母亲的脸上全是水珠。

        她的眼前红肿得很，我根本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汗珠。

        我发疯似的冲上前，想要拽起母亲“娘亲，天气儿这么热，您跪在地上做什么？”

        母亲瞧见是我，震惊不已“素儿，你怎么来了？”

        “素儿！你不在屋里念书，跑这里来做什么！”还未等我回了母亲的话，厅里的父亲便背着手朝我道“天儿太热，你快进来！”

        我猛然抬头，用一双憎恨的眼睛瞪着父亲“娘亲不进去，我也不进去！”

        “你！”

        “爹爹，娘亲每日都为刘府操碎了心。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让爹爹这样罚她！”

        “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父亲指着我，道“究竟是谁告诉你前厅出了事，哈？”

        对面着父亲的质问，我自然不会出卖林婆。

        我噗通一声跪下，一言不发。

        地砖的热瞬间磨破了我的膝盖，只在外头待了一会儿，我便浑身冒汗。

        “素儿……你听话！你赶紧起来，回自己院子里去。”母亲看我这般，好生心疼。

        而父亲，则甩袖怒言“好好好！你爱跪你就跪着！不给我跪掉几层皮，你别想起来！”

        就在我与母亲相互搀扶跪着的时候儿，后头突然传来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老爷……素儿只是一个孩子，您何苦迁怒于他。”

        我不用回头，便知道那人是谁！

        “媚儿，你怎么来了！”父亲满脸震惊，不顾烈日的跑了出来迎接“媚儿，你才小产不过两个时辰。这大热的天不好好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小产？

        我听言，悄悄转过头去看她。

        果然，此时的她满脸苍白，浑身软弱无力。就连那原本已经微微耸起的肚子，如今也是一片平坦。

        “我……我若不过来，还不知你会如何迁怒姐姐和素儿。”

        “媚儿啊！你怎能这般善良？”面对着这般柔弱的女子，父亲心疼不已“她害你小产，你却担心她的死活！”

        此言一出，姨娘的眼泪便止不住的落。

        什么？她小产是因为母亲？

        不可能！

        母亲是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心疼的人，怎会害死她的孩子？如果母亲心思不正，两年前就不会让她入门！

        “老爷……”父亲若不说还不打紧，这一说，姨娘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姐姐虽然做了错事儿，可毕竟还是妾身的姐姐。妾身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如今不万万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姐姐和侄儿啊。”

        说罢，只见姨娘泣不成声的朝着母亲道“姐姐，我知道，我与老爷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虽让我风光入府，可心底却一直都不情愿。

        这两年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度日，生怕惹了姐姐你的不快。可是，姐姐似乎再也不是以前的姐姐了。

        你记恨我，我认了。事已至此，很多事情我也不想再去追究。可是，我还是想要问一问姐姐，为何连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都容不下啊。”

        “我不容不下你的孩子？”母亲纵使脾气再好，也终是捂着胸口痛心疾首“你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啊，我怎会容不下你的孩子？

        你与老爷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我若记恨你，何苦让你入门？媚儿，你不知道，你有了身孕，我有多欢喜。

        我总觉得，这一辈子总算是对爹娘有了交代。我有了好归宿，你亦有了好归宿。”

        说罢，母亲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自从你有了身孕后，终日闭门不出。我为了让你好生安胎儿，心底里想着你，却不敢前去扰你。

        你是何时腹痛，何时小产，我竟是没有得到半点消息！我实在不知，你为何会一口咬定，是我害了你的孩子！”

        “从小到大，旁人总说姐姐你温婉贤惠，不如我伶牙俐齿。可是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姨娘苦笑了声儿，便道“我怀胎几月，胎儿一向稳固。若不是因喝下了你送来的补汤，又怎会无缘无故小产？”

        “补汤？什么补汤？”母亲满目无辜“我从来便没有给你送过补汤啊！”

        母亲的话，我是信的。

        母亲整个人虽然善良，可却不傻。

        姨娘入府后的种种阴谋诡计，母亲都看在眼里。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妹妹，所以母亲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罢了。

        早在姨娘怀有身孕的时候儿，母亲便吩咐过院子里的上下老少。除了该给的东西外，院子里的任何人不得过分与姨娘院子里的人接触。更不能，随意送了东西过去。

        无论是吃食，香料，还是布匹，皆不允许。

        姨娘诡计多端，母亲这是怕自己会被姨娘下了套去。

        所以，姨娘说母亲给她送去了补汤，这绝无可能。

        “事到如今，姐姐你怎么还能狡辩呢？”姨娘捂着小腹，咄咄逼人“给我院子里送补汤的人说了，那补汤是夫人送的。

        这刘府上下，除了我便只有姐姐你，还会有别的夫人吗？还是说……我会自己下毒害了自己的孩子？”

        说罢，姨娘的情绪有些激动“更何况，你是正室我是小妾。能够称作夫人的只有你一个，我只是一个姨娘啊！”

        母亲听了姨娘的话，再不跪着。而是扶着我起身，满脸关怀“有人拿了补汤给你，还说是我送去的？那人是谁，你可瞧清楚了？”

        说罢，母亲又要作势上前，搀扶姨娘“媚儿，这一定是个误会！这府中，定有人想迫害咱们姐妹二人。

        如今太阳整烈，你且莫要在这儿站着。快快进去歇着，有什么事儿咱们慢慢说。”

        “够了！”姨娘用力甩开母亲的手，连累得自己往后退了两步，直直跌入了父亲的怀抱“我敬你是我姐姐，对你诸多迁就与信任。可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我入府两年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府中的主子也便只有老爷，你，我，还有素儿三人！

        老爷和我都不会害自己的孩子，素儿年仅六岁，什么都还不懂！我腹中的胎儿无辜小产，除了你还会有谁！”

        “媚儿，你当真误会了！”

        “我原本还想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坦白承认，我便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继续把你当成姐姐。

        就当作，是补偿我当初与老爷私自相好时对你造成的伤害。”姨娘丝毫不肯听母亲的劝解“可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苦苦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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