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喜欢得不到回应令人沮丧

夏紫陌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莫言已经摆好了饭，苏心妍也不哭了，好眉好眼地跟莫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她也就松了一口气，不然对着她还是会有些不能理所当然的悲怆以及心虚的歉疚，毕竟慕珩会凶她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苏心妍从她手里接了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笑说：“紫陌你看我都成花猫脸了，棉花糖都比我干净呢。哎外面地上都已经干了吗？棉花糖连个泥爪印都没有。”

        “啊？”夏紫原本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经她一提才想起是莫言抱它下去的，莫言大概是见她晚归担心她才下去等，可他完全可以任它颠颠儿地在后面跟着他跑……他还是纵容她。她重视它，他便重视它，即使它有着多让他心酸的理由，他也不让它弄得一身脏兮兮。

        “哎呀肚子好饿了啦，开吃开吃。”莫言敲着筷子笑嚷。

        夏紫陌知道他是在替她解围，眸光闪了闪又垂下，“哦”了他一声，坐下。一顿饭吃下来，却有些食不知味。先前的突发尴尬被心照不宣地咽下，但是却也还残留了好多尴尬。大概约是人人都会有的情绪，才撕了脸又和好，有再亲近的感情，和善的交谈也生出那么些许的别扭。

        调节指数五星级的苏心妍却是个奇葩，喜笑颜开的脸上半点没有哭过的痕迹，她用筷子在饭桌上指点江山，硬生生尉迟琳嘉似的把神九将与天宫见面、香港回归15周年那些变与不变、中国人的土地观念、日本菲律宾越南入围“敢”动中国前三甲等等近日时事问候了个遍，末了十分天才地从伦敦奥运会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记高难度的回马枪，直接杀到当年s大风云二人转。

        思维跳跃利落迅捷快如闪电，夏紫陌和莫言还在晕头转向中回味刚才那些纷纷繁繁，想着她嘴里伦敦“未来两个月小雨转中雨中雨再转大雨，西北风今儿刮明儿刮后儿还接着刮”的俏皮话，一眨眼苏心妍已经眉飞色舞地讲起大学她和夏紫陌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压根就没给他们个反应时间。

        两人齐齐僵掉，哪里跟得上她的步调？终于反应过来后，“噗哈哈”一个比一个笑得厉害，夏紫陌“哎哟哎哟”叫肚子疼，莫言一边趴桌子上抹眼泪一边直摆手说“哎呀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啊——”苏心妍见牙不见眼地挥着拳头抓狂，“你！你！你们真不给面子！我正讲得上瘾哪！”

        “那个，”夏紫陌崩溃，“您容我中场休息下？”

        “速去速回，超过五分钟后果自负。”苏心妍面目狰狞恶狠狠嚷了一句，斜着眼睛看莫言，莫言赶紧笑着表示，“你继续你继续。”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千万般的诚恳，满脸都写着十二分的认真。苏心妍很想认为他是刻意敷衍她的礼貌行为，但是那样的念头仅是一秒就消失不见了。因为莫言没有一点敷衍的意味。他很深刻很清晰地与苏心妍对视着，苏心妍在短暂的对视之后，再次因眼前这个男人的深情而感喟，瞥见夏紫陌拿了几个苹果去洗，苏心妍忍不住低低问了莫言一句，“哎，紫陌都没跟你讲过上学时的趣事吗？”

        莫言的心在一瞬间像是被万千只蚂蚁啃食，别开脸去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又迎上苏心妍的目光，“我很遗憾紫陌的过去我没有参与，但紫陌的现在跟未来，我一定会尽力守护。”

        苏心妍轻轻地笑起来，笑容里却生出浅浅无奈，“紫陌心里很苦，可是她又真的很好命，她遇见的，都是懂她爱她维护她守护她的人，和她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像贫瘠得一无所有。”

        莫言知道她指的是慕珩，怔了怔，突然觉得难以启齿，半晌才说：“不是她故意的……”

        “瞧你，瞧你们，第一反应都是为着她，好像生怕我吃了她。”苏心妍打断他的话，翻他白眼，“紫陌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能比我清楚？我们俩半夜三更不睡觉大眼对小眼开卧谈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卖红薯呢。”

        她偏了偏头，笑笑，从记忆里翻出那些五彩斑斓的往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莫言托腮听得入迷，偶尔插一句半句，换得苏心妍更加高涨的热情。

        夏紫陌哗啦啦地洗着苹果，水声里嗡嗡地听见，下意识里是想快点过去转移话题来着，因为了解可能衍生感情，既然自己没打算给莫言机会，又何必让他泥足深陷，于是她自来缄默，一切缄默。可是今天……脑海里倏地掠过那霎于沁南的惊恐，夏紫陌再一次把自己揉得肝肠寸断，苹果都快被她搓掉了皮，啪嗒啪嗒掉了几滴眼泪，模糊的视野里洇开自己有点红的拳头，隐隐地疼。楼下她不知怎的发呆牵了莫言的手。跑楼梯的时候她拿拳头砸墙。叫你呆叫你呆。夏紫陌低低咒骂了自己两句，控制好节奏飞快地洗好，回身往厨具架上拿布擦手，然后就看到厨具架上醒目地摆着一瓶红花油……

        夏紫陌这下没能忍住，挠着头发默默发狂了。

        棉花糖却横冲直撞跑了进来，一个猛扑对着她一阵狂趴乱舔。虽然满打满算进这个家才两天，但因为女主人夏紫陌的宝贝以及男主人莫言不能不的宝贝，棉花糖现在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每每屋子里表现得最热烈。

        夏紫陌看着它纠结着做思想斗争。红花油。棉花糖。莫言。苏心妍。慕珩。还有世人眼里的，那个，理所当然。斗争了好久，稍微琢磨出点视死如归的结论来。或者，骨子里根深蒂固的爱恋与现实生活的拉锯战，她应该，试一下，妥协？

        心里立刻有个强大的声音一口否定。

        不可以。是的。慕珩。我爱慕珩。只爱慕珩。不能不爱。

        一定是脑抽了才会有的荒唐的念头被夏紫陌压抑在心底，她面色一贯淡然地端着苹果出去，若无其事地打断苏心妍欲罢不能的洋洋洒洒一大篇，“心妍，吃苹果。”

        然后，她开始收拾餐桌。

        莫言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起来从她手里接过盘盘盏盏，“紫陌你就安生坐着跟心妍说话吧，这点小事我代劳了。哎心妍，你先说着，我很快就好啊。”

        他当然不会很快就好，收拾完之后，“必然”有“非做不可”的事要做，所以没空陪夏紫陌跟苏心妍聊天。

        而对苏心妍来说，最重要的是有人陪着不无聊。至于陪的人么，自然夏紫陌比莫言更合适，熟悉的人可聊的话题更多，何况是五年没怎么联系的要好姐妹，所以她很豪迈地笑答：“去吧去吧。”

        两姐妹凑到一起，话匣子根本合不住。一晃眼的工夫居然已经过了十点。苏心妍想想夏紫陌明天还要上班，不情不愿地放她走了。看着关上的门，又禁不住冒出一阵阵的怅然。喧嚣生活里，孤单寂寥是热闹过后的并发症。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但却在每次静静独处时感觉渺小无依而呼吸困难。脑海里残留着马路中央的轮流换班川流不息的宝马、奥迪、奔驰、丰田，以及少年时代锈断的小窗户、四处的违章建筑、呛人的烟囱、令人作呕的市井现象，每每这样心情都会抽离地格外的难受。灰姑娘哪年哪月才能变成公主啊。更令人挫败的是，慕珩一直没有打电话来，短信也没有。

        苏心妍的心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萎靡起来，经过漫长而费劲地思考，在末尾的时候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果然喜欢得不到回应令人沮丧……

        好像应该尽早断了念头。慕珩不仅有跋扈的太岁奶奶太岁爷那样的父母，还有夏紫陌这个前女友和林漪那个水月镜花，又没有存款，住不起别墅，开不起跑车，怎么都不适合自己。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只会重蹈覆辙跌入单相思的泥沼里，到时候想爬就难了……

        苏心妍咽了一口唾沫，把乱七八糟的杂念一股脑吞进肚子里去。

        睡了……

        夏紫陌睡不着，辗转反侧。忽然手机震了一下，显示有信息。

        慕珩：紫陌？

        看见慕珩的名字，夏紫陌所有神经都禁不住跳起舞来，立即回过去：嗯。

        慕珩：你今天……出了什么事？

        夏紫陌把手机放下，闭着眼睛咬咬唇，没法回答。干脆不回吧，又终是有些舍不得。那是慕珩。跟他说一句话，都是她无可比拟的幸福所在。

        紫陌：不是跟你说了么，那会儿在忙工作。倒是你，有没有跟心妍道歉？

        慕珩：紫陌，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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