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梦幻泡影

“有些用处，你不必知道，脱罢。”玉井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面上却一点不露。

        “这个，不太好罢，还是算了。”方才说话的时候两人已经默默挪到了路边，现在这少年贴着墙根就想偷偷溜走，他才不相信这天上掉到馅饼就能落到他头上了，还是走为上策。

        “一句话，给不给罢，哼，本公子今日就让人把你扒光了扔街上去。”玉井扮起纨绔子弟当真是惟妙惟肖，尤其那一声冷笑更是深得神髓，不知是从何处学来。

        面上盛气凌人，心下又是另一番光景，这人一穷，连气性都软了，那可真是没了药治，好声好气同他说话，他反倒心虚难当，非要被恶声恶气地虐一下才老实，你说这人啊，怎么就这么犯贱呢？

        “我给，我给。”少年慌得手忙脚乱，好半天才把外衫脱了下来，双手奉到玉井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恶少，自觉有了些真实感，他就知道这些富贵人家哪来什么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欺压良民才是他们的本性。

        玉井接过少年手中的衣服，又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但她此刻要是能听见这少年的心声，指不定要喷出一口老血，再骂他一句狗咬吕洞宾。

        “公，公子，我可以走了么？”少年方才受了惊吓，现在说话仍带着几分紧张的结巴。

        “走什么走，衣服和银子拿上。”玉井嘴上没好气，心里却到没恶毒到让这少年穿着单衣在路上走，摸出一两银子同衣裳一起抛到他怀里。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少年接过衣服都没敢穿，就那样供在手上，跟捧个神像似的。

        玉井看他那样子真是被气笑了，太也没出息，没好气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是是是，我这就走，这就走。”少年贴着墙根一溜烟就跑了。

        玉井慢慢背过身子得意一笑，看来自己扮恶少扮得还是很像嘛，不过，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本就是一件破烂粗布衣服，玉井却还嫌它不够破似的，又将衣服的下摆撕烂了些，才满意地套上身，对着街边的水洼照了照，嗯，挺合身的，倒是头顶上的白玉簪子该拿下来，这下更像个不折不扣的穷小子了。

        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还够，再有两个时辰才到未时，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匆匆往那条巷子走，幸亏玉井记性好，不然这七拐八绕的巷子真要把人弄晕了头，更别提找着路了。

        站在那户人家的巷子口，玉井踌躇了一下才往前走，门扉半掩，轻轻一推，摇摇欲坠的老旧柴门就吱哑一响，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轻手轻脚了。

        玉井瑟缩着身子，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进了门眼睛就一阵乱瞟，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头一回来到此地。

        这回院子里并不是空无一人，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中年大汉在树荫下劈柴，见听见动静，提着柴刀就往玉井这方向走过来，拿汗巾擦了擦脸，和蔼问道:“小兄弟，看着眼生的很，来找人？”

        玉井往后退了退，似乎是被他那张脸上交叉划过的刀痕吓了一跳，小声道:“不，不是，我是来找怀梦阁的。”

        见了玉井的反应，大汉也不在意，只是摸了摸脸上的刀疤，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谁让你来的？”

        “我不知道，是梦里有个人告诉我这里的。”这些事情景殊零星跟玉井提到过。

        “哦，既然这样，那你跟我来。”这大汉略看了玉井几眼，已然心里有数，毕竟他被罚到这里多年，形形色色的人物见得多了。

        大汉跟玉井说了那么一句，也不等她答应，就直接往屋里走，玉井连忙小跑跟上，只见他半蹲在床边，十个手指有规律地敲击床板，玉井暗暗记了下来。

        床板缓慢地翘起，露出一个漆黑的地穴，满室的光线似乎都在被这个黑洞吞噬着，目力所及只有几级阶梯在往下延伸。

        “跟上，别乱走。”大汉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其实玉井对这个汉子的相貌并不是特别惊俱，只是这似乎不太符合怀梦阁的审美，她去过几次，见得都是些面目清秀的少年少女，这个大汉明显就是不符合标准，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选进怀梦阁的。

        这大汉要是知道玉井如此诽腹他的长相，指不定要暴起，毕竟他年少时和眉清目秀也是相差不远的。

        往下走了三十几阶，坡度逐渐变缓，看来这条地道挖的也不是很深，但是可见度已经几乎没有了，玉井一路走的磕磕绊绊。

        前头的大汉也许是注意到玉井的状况，大发慈悲地在洞壁上摸了几下，盈盈的光一下就撒满了整个地道，玉井这才发现原来屋顶上竟然吊着一盏盏琉璃灯，但是其中却没有烛火，引得她很是好奇。

        “大叔，这灯怎么会自己发光的？”玉井一面好奇，一面以此为眼打开话题。

        “不知道。”声线平淡，仿佛不知道都理所应当。

        尽管贴了冷屁股，玉井还是再接再厉，怎么也要从他嘴里掘出一点信息来不是，“大叔，怀梦阁是做什么的啊？”

        “收集人间梦幻泡影。”这少年反正都来到这里，这些事情他早晚都会懂，因此也就不作隐瞒。

        “哦，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收集呢？”就像梦境外的怀梦阁一样。

        “问那么多做什么，阁主大人自有道理。”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那阁主大人是什么样子啊？”难道还会是景殊么？

        “阁主大人从来没摘下过面具，长相如何，谁知道。”

        玉井看着大汉摇头的背影，不禁有点失望，不死心道:“那阁主大人喜欢穿白衣么？”

        大概是玉井的问题问的古怪，大汉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阁主最厌恶白衣，你怎么会问这个？”

        “额，这个，梦里是一个穿白衣的人让我来这里的。”玉井被他的话噎到，随口胡诌了一句。

        “往前再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不送。对了，遇到岔路不要理会，往前走就是。”好在大汉也没兴趣深究，只往前方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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