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认亲（三）

“二夫人，二夫人，不好了！”

        二夫人刘氏正在指挥几个丫头婆子将屋子里的花儿搬出来晒晒太阳，就听到一个丫鬟狗撵的一样冲进来。她眉头一竖，冷声喝道：“不成体统，何事慌慌张张？”

        丫鬟吓得跪在地上，一时气喘说不出话来。

        “到底何事，如何就不好了？”刘氏气恼，没用的东西，连话都说不利索。

        “二夫人，那个大……韩素馨回来了。”丫鬟深吸一口气，咽下口水说道。

        刘氏一愣，急忙问道：“她人呢？”

        “已经进了院子了。”

        刘氏心微微一跳，没想到真的敢回来。这女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厚脸皮，都赶出去的人了，怎的就不死在外面。就算不死在外面，也该没颜面回来啊。不过，就算她回来，又能如何？我以家主名义赶出去，就算没沈星的休书，也能作数。想到这里，她微微的放宽心。

        如今正在筹划将大房赶出去，哪怕是分割点银子赶出去也好。韩素馨的到来，增加了变数，不管如何，都不能教她进门。

        “将二老爷请回来，就说有大事商议。”刘氏虽然很有底气，但还是觉得让沈东陵回来最好。好歹如今真正的家主是他，不是她。到时候，由老爷出面，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用自己担着。

        整理了一下思绪，刘氏这才走出去。

        “嗯？素馨回来了？”三房李氏正与沈东云说话，见女儿沈明珠欢喜的走了进来。

        “明珠，快来看看，这里有几个提亲的，瞧瞧你喜欢哪一个。”李氏笑着，将手里的几张名帖翻来覆去的看，好像哪个都很称心如意。

        “我瞧着单家的小公子就不错，人老实，又有举人功名，关键是他年纪才二十三，前途无量啊。”沈东云笑着说道。

        二人全然没注意女儿跳动的眼皮，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发抖。

        “爹爹，娘，莫要说亲事了，大嫂回来了。”沈明珠深吸一口气，捂着胸口喊道。

        沈东云夫妇听到这话，没注意沈明珠的举动，惊讶的问道：“你是说韩素馨回来了？”

        沈明珠努力的点点头：“大嫂进了院子了，怕是要出麻烦了。”

        “她回来了，怕二嫂不会让她进家门。相公，你看……”李氏看向丈夫，意犹未尽，双目灼灼的看着他。

        沈东云捏了捏鼻子，站起身来，低声说道：“这个家是我沈家的，不是她一个人的。既然素馨回来了，就还是咱们沈家的媳妇。”

        “可是……”李氏忐忑不安，看了一眼沈明珠，多是焦急之色。

        沈东云明白妻子的意思，叹口气，刚刚升起的烈火瞬间熄灭了。李氏看在眼里，对韩素馨愧疚不已。她夫妻二人真的很为难。但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必须这么做。

        见自己的父母一会义愤填膺，一会有消极懈怠，沈明珠也闹不懂了，不过只要爹娘不提自己的亲事啥都好说。她真的很怕嫁人，很怕。

        “走吧，总要面对，就算这一次对不起大房吧。”沈东云苦笑道。

        “已经不止一次了。”李氏觉得很无力，他们夫妻二人总是被刘氏牵着鼻子走。但有些事儿，真的不能怪二房，他们夫妻也有责任，每次到关键的时候，都好像背叛者一样。

        李氏背负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道枷锁，总是让她不舒服。尤其见到大嫂的时候，总觉得脸上发热。她也知道，三房总是如此摇摆不定，会让大房嫌弃，但她们不得已啊。

        想到这里，李氏鼻子一酸，“不得已”这三个字成了她的心魔，总是想要用这三个字逃避大房的谴责。

        “不用担心，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相信大嫂会原谅我们的。”沈东云拍着妻子的肩膀，悠悠说道，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很多时候，他都在自责，但有时候，他又不甘。若不是父亲的一句话，他，沈东云，怎会像闲人一般被沈家养着，被圈在这个院子里。

        虽然大房和二房都没说什么，但他作为一个男人，就是觉得不自在，很痛苦。

        他也想有自己的事业，横刀立马，拼死沙场。所以他时常在家里练武，想象自己就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可终究是黄粱一梦。

        他也想打理家里的生意，可他真的没那份才能，于是在沈家，地位就很尴尬。

        李氏苦笑，知道相公自欺欺人。上次去大嫂屋里，大嫂就表现的冷淡起来，怕是冷了心了。如今再不出头，怕以后真的就只能以二房马首是瞻。但是，我的一双儿女啊，我不能眼睁睁的往火坑里送啊。

        没有十足的把握，若不能致刘氏于死地，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走吧。”李氏整理了一下衣衫，和沈东云一起走了出去。

        “来了？”黄氏淡淡一笑，带着汝香出了门。

        院子里挤满了人，下人们站远远的，窃窃私语，对少奶奶的到来充满好奇。沈家极大多数的下人都认识少奶奶，有的恭敬，有的不屑，有的羡慕。无他，恭敬的人里有流云，正默默的流泪。她不敢上前去认自己的主子。不屑的人里面有二房的下人们，其实自刘氏掌家之后，家里的下人就换了许多，一个个对韩素馨充满了敌意。羡慕的绝大多数是丫鬟们，沈星的美名还是挡不住。

        “这就是少奶奶？怎的脸上有疤痕，如此丑陋？”

        “嘘，你不要命了？你才来不久，不知道这位少奶奶的脾气。少奶奶发起火来，谁都敢打的。”

        “切，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个女子么，有二夫人掌家，她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何况她现在不是沈家的媳妇。”

        韩素馨站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看到远处站着的流云，还有流苏，微微一笑。流云摸着眼泪就笑。少奶奶回来了，她一定能救自己吧。少奶奶，流云等您好久了。流苏看到韩素馨的目光，急忙低下头来，不敢对视。

        这么长时间，她不求流云流苏对自己一如既往。自己走后，这两个丫头少不得受苦。既然我没能力保护她们，又何苦去怪罪她们。

        “你还敢回来！”一声暴喝传来。

        下人们吓得纷纷退缩，立即散去。但不少人还是躲在假山后面，或者树后偷看。

        来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眉头倒竖，神色不善的看向韩素馨。沈家二少爷沈华刚刚听说韩素馨回来，气急败坏的就跳了出来。韩素馨坏了她的好事，彭家居然一夜之后就走的干干净净，让他有气无处撒。原本想去找韩素馨算账，却不想在富贵楼里发现一个绝色名妓。他的心思立即转移过去，几乎忘了彭芊芊。

        昨日在那女人肚皮上醉了一宿，早上刚刚回来，还没倒头睡，就听到这个恶毒女人回来了，顿时想起彭芊芊来，回想起韩素馨在彭家打脸的情景来，顿时怒不可遏。

        看到沈华，韩素馨冷哼一声。她知道今日回来，必定有不少人敌视，但她做的问心无愧！

        “三叔，我是你大嫂。”韩素馨淡淡说道。

        沈华眉头一挑，冷哼道：“谁承认你是我大嫂了？你不晓得你已经被逐出沈家了么？韩素馨，你最好滚出沈家，否则……”

        “否则怎样？”韩素馨冷笑，不甘示弱的问道。像沈华这样的浪荡公子，她还真的不怕。二房里，沈楠和沈青青都很有城府，唯独沈华沉不住气。虽然沈华做了不少事为难韩素馨，但每一次都功败垂成，一无是处。

        韩素馨知道的也仅仅是青龙山上那一次与沈华有关，但却没拿到证据。但只要知道谁是敌人就好了。

        “哼……”沈华脸色一沉，阴冷的看着韩素馨，居然甩袖而去。

        韩素馨一愣，还等着对方发难呢。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沈华每次做事都不会亲自出头，看来又是来暗的。其实她猜错了，沈华气恼不假，关键是他熬了一晚上，现在已经头昏脑涨，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急着回去补觉。

        “素馨，你可回来了。”一声轻喊，一道紫色身影急匆匆的走过来。韩素馨见状，就像多年没见的亲人一般走过去，拥在婆婆黄氏的怀里。

        韩素馨无奈，感觉有些做作，毕竟前几日才见过罢了。当然，她懂婆婆的心思，这样让刘氏觉得她们初见，没有私底下做什么安排，可以麻痹刘氏。

        其实这样多此一举，只要刘氏能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就好。她就能有完全把握让刘氏无可奈何接受她进沈家。

        “这些日子受苦了吧。”黄氏笑着问道。

        韩素馨淡淡笑着，和婆婆说起话来。

        “素馨回来了啊。”接着李氏和沈东云也走了出来。李氏含着笑意打招呼。韩素馨也微笑回应。虽说她越来越觉得三房是墙头草，但总是自己长辈，也没有欺负过自己，没必要得罪。

        但黄氏可就不领这个情，脸色一凝，拉着韩素馨就走。韩素馨拽住婆婆的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婆婆，此刻不能离开。”她偷眼瞥了一下轿子。

        黄氏一愣，迟疑了一下，拉着韩素馨的手一起等待沈家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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