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语

太极山.

        青鸾峰。

        夜深沉。

        陈灵雪默默站在山峰上，怀中抱着小黑，目光向着远方眺望，但见夜色如水，冰冷透骨，仿佛魔鬼张开大口要将世间俗人吞噬殆尽。

        脚步声响起，她缓缓回首，望见了豆樱樱的凄楚面容。

        “师姐，是你。”

        “师妹，你又站在这里了？”

        陈灵雪没有说话。

        豆樱樱望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旁，轻轻抚摸着小黑的头，低声道：“师妹，你又想起他们了？”

        “师姐，你为何要用他们这个词语？难道你连他们的姓名都不愿提起么？”低沉的话语，痛苦的面容，是谁的心在这一刻如此疼痛？如同滴血一般的疼痛！

        豆樱樱仿佛也沉默了下去，半晌才低声道：“我没有忘记，但是我不敢提起…命运…天意…无情的命运…恐怖的天意…”说罢，又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了。

        陈灵雪一人静静的站在原地，寒冷的山风吹过，冰冷了身，却无法冰冷那颗火热的心，她的目光始终望着远方。

        夜色如墨，照着她孤独的身影。

        若曦…小师妹…你何时才能回来…我何时才能和你再相见…

        低低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心中的悲痛，只有她自己能够明晰。

        沉默…依旧沉默…除了沉默，她还能说些什么？

        是不是，再相见时，彼此不再相认？

        陈灵雪这样想着。

        突然，一道深红色光芒向她所站立的地方飞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看清了，是一个人。

        那是谁的身影，如此熟悉？

        当那个人的身影在陈灵雪的身边缓缓落下，她终是看清了。

        是她，是她日思夜想的小师妹。

        “小师妹…真的是你！”陈灵雪柔声说道，目光中透露着惊喜神色。

        “你真的回来了。”

        林若曦缓缓抬首，看着她，淡淡道：“是我。”

        这是淡淡的声音么？其实这是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声音。

        “小师妹，你既然来了，为何说着冰冷话语？是你又想起过去的伤心往事么？”陈灵雪站在那里，低低的说着，冰冷的山风吹来，她的衣襟轻轻飘动着。

        林若曦没有回话，目光默默注视着她怀抱的灵猫小黑，半晌，淡淡道：“你…从何处找到它的？”

        陈灵雪看着怀中的小黑，道：“你走后不长时间，我便在青鸾峰一处山坡中发现了它，灵猫很乖巧，抱在怀中，还会给人以温暖感觉…只可惜…”说着，两行热泪悄然滑落眼角…

        林若曦的目光始终默默注视着她怀中的灵猫小黑，良久，淡淡道：“你是想说，只可惜灵猫虽在，人却已逝…林顼师兄…林…顼…师…兄…”说着，慢慢地伸出手，向着小黑那毛茸茸的头部伸去，当细长的手指触及小黑头部的一瞬间，陈灵雪感觉到她的手指在颤抖，不停的微微颤抖。

        陈灵雪沉默了，当初发生在太清大殿上的事情，她心中清晰，更恍如昨日，她清楚小黑对林若曦意味着什么，更明晰它对她有多么重要。

        她默默的注视着，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角的泪不停滑落，到底伤了谁的心？

        “小师妹，林师兄已经不再了啊！”

        轻轻的话语响起，林若曦缓缓合上双眼，良久，忽然开口道：“我要带它走！”说着，将小黑慢慢地抱起放入自己怀中，轻轻抚摸着。

        陈灵雪并未阻拦这一切，她的眼眸中倒映着林若曦的悲楚容颜，轻轻道：“小师妹，你伤心糊涂了么？林顼已经不再了！”

        如坠冰海般，寒意侵体，林若曦听到那熟悉的名字，从骨髓中透出的寒冷瞬时将她全身上下冰冻起来，火红的身影，温柔的笑意，暖心的话语，早逝的年华，顷刻间，令她内心崩溃。

        她重重叹息一声，默默低首看着怀中的小黑，沉默良久，然后，她缓缓抬首时，目光冷漠，陈灵雪静静的望着她，内心中分明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再也不是当初温柔可人的小师妹，她早已冰冷了自己的心，远远的躲进了黑暗深处。

        她轻轻叹息，眼角带泪，可又有谁能够看见那一滴晶莹如玉的泪呢？

        “他是不在了，就是因为他们，所以他不在了，永远不在了！”说着，林若曦又冷冷道：“你们不是派人去找寻我的下落么？你们不是要杀了我么？我现在就在这里，你们来杀了我吧！”

        沉默，良久的沉默过后，陈灵雪平静地道：“你遇到什么人了？”

        “陆一凡，我遇到他了。”冰冷的话语，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陈灵雪轻轻道：“掌门真人是派出门下弟子前去找寻你的下落，但并未让青鸾峰的弟子一同前往。”

        “那是他心虚！”林若曦冷冷的说着。

        陈灵雪看着她冰冷的神色，轻轻道：“小师妹，不论掌门真人如何说、如何做，我们都是相信你的，总算你不相信我们，你也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话音未落，林若曦冷冷打断道：“要什么？要杀了我？你们真的以为能杀得了我么？”

        “小师妹，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我是想说…”

        林若曦摆了摆手，淡淡道：“不要说了，事实亦事实，发生过的事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你记住，血债要用血来还！”

        “小师妹…”

        “日后再见，你知道该如何去做！”

        林若曦冷冷说着，然后法诀一指，血祭亮起阵阵深红色光芒，载着她的身影，如决断天涯的Lang子，消失在黑暗中。

        消失的方向，也是她离去的方向，那可是她的人生末路？

        陈灵雪站在原地，静静的站在那里，她不会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出，因为她思念着曾经温柔可人的小师妹，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就这样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听松涛声声过…

        月光下，陈灵雪站立良久，泪水，肆意流淌，止不住的悲伤…

        原来这又是一个凄清的夜晚啊，唯有风声在沙沙作响…

        ※※※太极山脚下，商家堡。

        夜色沉沉，白天热闹的小镇，此时也陷入一片安静的气氛中，只是安静的如同荒凉的大地，给人一种荒无人烟的错觉。

        林若曦御空而下，静静的站在街道中的一处小小角落里，目光望向漆黑夜空，那里黑暗如墨，仿佛将一切的悲伤吞没，但真的可以吞没一切的悲伤么？就好比能有人能够留住岁月光阴么？也许一个恍惚间，便是一生吧！

        林若曦轻轻的叹息，声音慢慢随风飘逝，如同飘零的落叶，渐渐消失不见。

        静穆的夜，她独自站立良久，蓦地，怀中的小黑用着毛茸茸的爪子轻轻的触碰到她的手臂，低首看时，她轻轻笑着：“小黑，你可是饿了？”

        小黑一边发出可爱的呼噜声，一边用着一双红豆似的小眼睛看着她，当下，她低声笑着：“这里可没有吃食！”说罢，手诀一指，血祭亮起深红色光芒，载着一人一猫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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