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法华寺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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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三月以来,白日都在下雨,三月初三却是个艳阳天,大清早太阳高挂,风和日丽。
难得的好天气,莫颜心情跟着愉悦起来,昨夜回到内室,想到万俟玉翎那个吻,她羞红了脸颊,本以为自己会兴奋的整夜睡不安稳,可能是喝了果酒,酒劲上来,她睡得香甜,以至于今日气色白里透红,非常不错。
“小姐,您和王爷去法华寺,还是穿着素淡一些,这身淡黄色的衣裙是前两天刚做好的,冯管事说,请了江南一位绣艺高超的绣娘。”
淡黄色的衣袖上面的刺绣并不复杂,裙角绣着几朵浅黄色的小花,一朵花用了不同的绣线,连上面的暗影都十分明显,看着很是立体。
“那就这身吧。”
毕竟是去寺庙上香,不好穿着太扎眼,莫颜打开自己的首饰匣子,昨日万俟玉翎送给她的宝石钗正是珍贵的黄宝石,和衣裙配套,加上丁香的耳坠,其余的首饰就不用佩戴了。
和王爷同行,墨香坚持要为自家小姐上妆,昨夜她和墨冰躲在房内偷看,王爷抱着自家小姐,二人四面相对,美得和画一样,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墨冰提醒墨香不要乱说,墨香只能忍着,憋在心里一肚子话说不出去,好在自家小姐和王爷满足了她的八卦心理。
辰时,南平王府的马车准时上门,莫颜在临出门之前特地对着铜镜照了又照,见整理妥当,这才扭捏着出门。
“舍得出来了?”
万俟玉翎等了小半个时辰,他故作镇定地在马车内下棋,其实脑子里都是昨夜的一幕,莫颜的身子软软的,她的唇瓣娇嫩,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想尝试下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如想象一般美好,一向冷心冷情的他,竟然有了禽兽的心思。
“恩,王爷,让您久等了。”
莫颜行礼之后上了马车,她的一举一动和大家闺女无二,弯着嘴角,露出得体的微笑,举手投足之间斯文有礼,好像变了一个人。
万俟玉翎用余光打量着莫颜,心里寻思,看她能装多久,车门打开,李嬷嬷正在门口虎视眈眈,这丫头定是做给李嬷嬷看的。
果然,等马车出府之后,莫颜马上揉了揉脸颊,笑得脸都僵硬了,一个姿势坐着,脊背挺直多难受,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马车内的车窗只拉了半边,光线有些昏暗,莫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万俟玉翎的下半身,还是白色衣衫,不晓得有没有穿她做的裤头。
抿了一口茶水,莫颜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慵懒地靠在车壁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三月三,是大越民间传统的风俗节日,京都高门小姐们选在这一天郊游,而百姓们则用到寺庙烧香的方式庆祝这一天到来。
法华寺是京都的皇家寺庙,接待香客非富即贵,说的好听点是身份高贵,其实只要有足够的香火银子,哪怕你是打家劫舍的山匪,也是法华寺的座上宾。
都说在佛前,众生平等,法华寺如此势力,依然香火不断,并不是没有原因,法华寺的主持了然和尚棋艺超群,博古通今,据说能知过去看未来,是大越有名气的得到高僧,听闻太后还是未嫁女子之时,曾经到法华寺上香,了然和尚偶然见到太后惊呼,贵人命格,凤于九天之相!
从此以后,法华寺从京都一个三流的寺庙快速上位,被京都各位官家夫人小姐们追捧。
皇上已经下旨,等到五月初五之后选秀,各家小姐们特别等到这一天来法华寺,盼望能见到了然和尚,说不定有被预测的机会,她们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贵人的命格。
莫颜就是找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前几日和陈英闲聊,说起这个法华寺,其中有几处景色是京都一绝。
入法华寺的门槛高,爹爹莫中臣每每提起,都有一股子怨气,痛骂这群和尚堪比商人,一身铜臭味,莫中臣因为没带够香火银子被拒之门外,回府之后,碎碎念了半个月有余。
三月的天,草长莺飞,一路上,不少百姓人家的妇人姑娘们提着小篮子,里面放置一些糕饼和酒水,到家附近的寺庙去上香,这天不知燃了多少香火,春风里杂揉着檀香的味道。
打开车窗,车内变得明亮,莫颜用火热的眸子继续看向万俟玉翎的下体,若是穿上她送的裤头,颜色应该会透过白衫吧?
“看什么呢?地上有金子?”
万俟玉翎感受到莫颜炙热的目光,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他一咬牙,穿上一条粉色的裤头,为了怕走光,里面多加了一件里衣遮挡,出府之前,仔细看过多次,确保没问题,这才上了马车。
“嘿嘿,没……没有。”
看不到啊,莫颜抽了抽嘴角,她实在没有勇气问出裤头一事,故作不知,和万俟玉翎说起了这个了然和尚。
“不是什么得到高僧,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老头子。”
万俟玉翎声音清冷了几分,别人不清楚被蒙骗,他却是知晓了然和尚的底细。
了然本名二狗子,原来就是京都周边村里的一个小混混,因为偷了一个员外的小妾,被员外买通了几个地痞追杀,最后走投无论出家,躲在了法华寺之内。
“那说太后娘娘是贵人之相是怎么回事?”
了然没有法力,怎么能那么巧合的遇到太后呢?而且当年太后未出嫁,来法华寺上香刚好是选秀前夕,事情太巧合了。
“那是因为太后穿着富贵,了然遇到每个添香火银子大方的香客,都这么说。”
歪打正着而已,后来太后上位,出了大笔银子给法华寺翻修,了然也凭借当年的几句话迅速当上住持。
这几年,了然在法华寺多少被熏陶一些佛法,整日闭关打禅,得空看看棋谱,自己在棋中摸索,小有成就,精湛的棋艺打败过不少京都的大人们。唉,莫颜叹息一声,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因为偷人生生地把当年的二狗子逼迫成为现在德高望重的了然大师,想必没有记得当年他的案底。
“王爷,我五月初九生辰,您会送我什么生辰礼?”
莫颜眨眨眼,转换话题,主动提起这一茬。果然,万俟玉翎执着棋子的手僵硬一下,随后恢复了淡漠,但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被莫颜捕捉到。
“你想要什么就送你什么,若是没有想要的,本王送你什么就是什么。”
万俟玉翎放下一颗黑色棋子,立刻扭转棋盘上的局势,白子被黑子所围,陷入困境。
莫颜听得迷糊,他说得和绕口令一样,却没给出答案,有什么想要的呢?她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棋盘上的黑子代表周边的小国和大吴,而白子代表大越,早上得到消息,北地形势更加紧张,一旦开战,大越就呈现出被包围之态,找不到一个同盟。
“棋子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莫颜并不是很懂权谋之术,未看过孙子兵法,计划没变化快,人心难测,她的优势在于看透人心,而不是算计别人。
其实算计人挺累的,太费脑筋,莫颜很多时候趋利避害都是靠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除了万俟玉翎,她能看透每一个人,在见到袁焕之第一眼,她就认定这是个有野心的狠毒人,不如表面上那般温润。
把棋子一颗一颗收起,万俟玉翎豁然开朗,他主动坐到莫颜的一侧,打开车窗,耐心给她介绍京都十景。
路上风景优美,有几处怪石嶙峋的山头,京都几位大人喜欢奇石,为了在府上造一座假山,特地请人在山头上搬运石块,再运到各人的府上。
“石头有什么好的,若是金子还有点看头。”
莫颜承认自己是个俗人,没有太高雅的爱好,她和这位前身在本质上有些相似,至少琴棋书画马马虎虎。
“真的满山都是金子,你该觉得眼花了。”
万俟玉翎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五月初九送莫颜的生辰礼,他有了主意。她给他一个温暖的夜晚,那么他就同样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当然,有可能是惊吓。
一路上,遇见京都各家夫人小姐的马车,法华寺在山麓之中,在山下,隐约看到隐藏在林中金色的琉璃瓦,偶尔能看到殿宇的一角,管中窥豹,法华寺的建筑风格厚重大气,不愧是京都闻名的寺院。
通往山上有小轿和滑竿,都是周围的村民来拉活,不过各位小姐为了显示自己的虔诚,很多人戴着帷帽,身后簇拥着丫鬟婆子,气喘吁吁地爬山。
“咱们也走走吧。”
莫颜站在万俟玉翎身侧,二人相携,山上的路七拐八拐,都是羊肠小道,这几天下雨,台阶上还有未干的水渍,莫颜的鞋底比较滑,她怕一个不好从上面滚下去。
“当心脚下。”
山路陡峭,在曲折道路的两侧,有粗粗的锁链,众位小姐公子们用手抓着锁链,艰难地移动步伐,偶尔停下,用帕子点着额角处的薄汗,看起来都不轻松。
习武之后,莫颜身轻如燕,她最近在学轻功,还不能很好掌握,估计要用几个月的时间熟练,待到学成之时,爬山不过是如履平地。
一路上,两旁到处是浓密的树木,偶尔路边有各色花花草草,万俟玉翎看到几朵黄色的野花丛,他停下身低头采摘,面色冷凝动作僵硬地戴到莫颜的发鬓一侧。
万俟玉翎并不懂如何照顾一个女子,只是在打仗的某一年,他在周围的村里布局,看到一个穷苦人家的汉子为他娘子戴花,那位娘子虽然头上没有一根贵重的首饰,却依然笑得恬静自然。
“好看吗?”
莫颜扶着头上的野花,发出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清脆的声音很快吸引了身后的小姐夫人们,众人腹诽,莫颜简直就是狐狸精转世,才几天,就祸害了南平王,一向清冷的大越第一美男被弄得五迷三道,竟然主动为她戴花!
“好看。”
无论是谁有任何想法,万俟玉翎都不会注意,他现在只想顺着自己的本心,让身边的小未婚妻更快乐一些,他怕有一天大越开战,他常年在边关打仗,顾及不到她。
“那是,也不看看咱的身份,大越战神南平王未来的王妃。”
莫颜给点阳光就灿烂,很快嘚瑟起来,她转过头,对着身后阴毒的夏若雪挑挑眉,得意一笑,却没打招呼,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就表现得明显一些,让周围的小姐夫人们看清楚,别总想着做墙头草,该到了站队的时候。
夏若雪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这一笑和哭似的,她用长指甲挖了自己的手心,感觉到痛楚,才能有片刻的清醒,提醒她要保持自己端庄大方的气度。赵桂花失踪,夏若雪受到不同程度的牵连,有人背地里指责她做事不周全,为人势力,因赵桂花是一个五品小官之女而被她薄待云云。
南平王是个对万物都不在乎的淡薄人,夏若雪不相信这种人会突然对什么上心,她猜测,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定是有目的而为之,或许是为了利用莫中臣,或许是有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了保护心爱之人,让莫颜做了靶子,这么想,夏若雪觉得舒服多了。
莫颜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山中两旁绿树成荫,隐隐听到瀑布的水流之声,偶尔在台阶上,有啃果子的小松鼠,果子都是路过的众位小姐们随手撒的,小松鼠不怕人,眼神灵动,得到果子,还能人一样作揖表示谢意。
莫颜被挤眉弄眼的小松鼠逗得哈哈大笑,二人身后跟着一个提着篮子的车夫,她蹲下身子,摸了摸松鼠毛茸茸的小尾巴,又抓了一大把松子。
“前面的路就要小心了,有一处断崖。”
所谓的断崖,是在一座山峰中天然生长出的裂缝,约莫有不到一人宽的距离,就算踩空也未必会掉下去,只是卡在缝隙中出不来,很丢人。
二人刚走到附近,见周围的小姐公子们正在用帕子捂嘴,缝隙中已经卡到了一个倒霉蛋公子。
“呀呀呸,这是什么鬼地方,山还能凭空出来裂缝?”
一个矮胖子正在痛骂,周围跟着的下人手忙脚乱,正把他往外面拖着,这位莫颜眼熟,去年西园诗会那个和袁焕之在一起还数落她那个死胖子,好像是京都某个勋贵人家的纨绔子。
“哈哈,孙胖子,你掉不下去的,放心吧,这缝隙太小了!”
有相熟的公子们吹着口哨,流里流气地道,“你没长眼睛啊?这么大的缝隙你看不到,是不是路上光顾着看美人了?”
“嘿嘿,没准是昨夜倒在小凤仙的床榻上下不来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京都的纨绔子弟,众人根本不在乎礼仪规矩,几句话,让周围的小姐们脸红不已,暗地里唾弃。
“他妈的,就是因为掉不下去,小爷在卡住了!”
孙胖子骂了好半天,在缝隙中有一处石壁是冒着尖的,他的大腿正在石壁处,只要用力往上拽,那处尖锐会陷入肉里,弄得不上不下。
周围的小姐们等候片刻,见孙胖子短时间上不来,众人看够了热闹,纷纷从一侧走过。
“切,还不是想当妃子想疯了,真有贵人命格还是怎么着!”
孙胖子相中一户人家的小姐,让府上的人请了官媒上门提亲,结果吃了个闭门羹,那位小姐今年十五,及笄之后刚好赶上选秀,能做皇上的妃子是无限尊贵的,比嫁普通的勋贵强多了。
到了缝隙之处,万俟玉翎直接打横把莫颜抱起,待跨过缝隙之后,才放下她,莫颜被这一个举动吓了一跳,其实只有不到一尺宽的缝隙,她只要轻轻迈过便可。
“走吧。”
万俟玉翎并没有解释,那个孙胖子是京都有名的禽兽,他可不想给孙胖子看到自家未婚妻裙底的风光,就算是什么看不到也不行。
孙胖子揉揉眼睛,他是眼花了,一定是!刚在那个白衫人在跨过的瞬间,他好像透过了白衫,看到了不同颜色的裤头。孙胖子猥琐一笑,原来南平王也有这种嗜好,定是个外表清冷的闷骚。
法华寺的大门口处,有几十个青衫的知客僧,正在接待众位小姐和公子们,其中级别看起来高一些的,满面笑意地直奔莫颜这边而来。
“王爷,莫小姐,您二位里面请。”
接待者看起来在寺中有一定的地位,被称为师叔,他在前方带路,引领二人去往后山的方向。
法华寺的厢房统一修建在风光优美的后山,一共有二层,二层视野最佳,登高望远,可以看到山涧中那一泓清泉。
厢房的布置简单,没有多余的摆设,在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佛经,内室靠墙角的桌子上请了一尊佛,上面摆放糕饼瓜果等供品。
莫颜点燃三支香,虔诚地跪拜在佛前磕头,希望爹娘和家人此行平安,湖州城里正闹着瘟疫,等天气炎热起来,传播范围更广泛,只希望瘟疫能快速地遏制,她在内心里祈祷着。
万俟玉翎坐在一旁的桌边品茶,无论是茶具还是茶叶,全部自带,车夫安顿好之后,到山下处等候。
“你信佛吗,信命运吗?”
莫颜站起身,坐在万俟玉翎的身侧,以前,她是不信的,若世间真的公平,为什么每年都有那么无法破解的悬案?犯罪分子依然逍遥法外,而猝死之后穿越,她似乎又相信有因果轮回。
“事在人为。”
万俟玉翎不信佛,不信神,也不信鬼,这个世间没有绝对的道理可讲,有的只是权利和地位,两国开战,要死伤很多无辜的人,可明明知道,战争还是存在,并且不容任何退缩。
“走吧,我陪你到后山走走,然后去前院听禅。”
京都的高官夫人们几乎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府上都有小佛堂,听闻御史夫人吕氏每逢初一十五布施,心存善念,他以为莫颜也是如此,主动提议。
“可以吗?”
莫颜笑意盈盈,她倒不是信佛,只是很喜欢看热闹,而且闻到香火的气息觉得内心可得到片刻的安宁。
万俟玉翎点点头,二人并肩,出厢房的一侧,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踩上去按摩脚心,很是舒服。
山上绿树成荫,并不燥热,远处是叮咚叮咚的流水之声,偶尔有瀑布飞溅的水花,落在二人的衣衫上。
坐在一处的石台,这里空无一人,莫颜想,那些夫人小姐们定是到前院拜佛了,排队等候见了然大师。
在进门大门的时候,知客僧给众人派发号码牌,人手一份,了然大师会随机择一人,听他讲禅解惑。
“这水真的清澈甘甜。”
莫颜低下头,捧起水喝了一口,连连称赞,从山涧流下的泉水就是比普通的溪流不同,甘澈直达心底。
在石壁上,到处是姹紫嫣红的花儿,香气沁人心脾,这些和尚们真是享受,莫颜想,若是她老了,能隐居在此,每日看朝阳升起,观夕阳西下,那该有多好。
“等回去装上几桶,泡茶喝。”
万俟玉翎背着手,站在背风的一角,风把他的长衫吹起,莫颜拍了拍头,猛然想起彩色裤头一事,她见四处无人,摩拳擦掌,想要试图掀起万俟玉翎的长袍。
“粉蝶,你听我解释,你我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我怎么可能对季宝珠有意思!”
一道男子急切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女子细小的啜泣声,柔柔弱弱地,“可是,可是爹爹让我进宫选秀,呜呜……”
户部侍郎千金季粉蝶哭得梨花带雨,眼眶红肿,她昨日一晚上都没睡好,日夜忧虑,面容憔悴,才几天的工夫就瘦了一圈。
皇后薨了,后宫位置空虚,她是三品大员之女,进宫肯定能得个好位份,将来诞下皇子,也有争一把的可能。
“姨夫怎么出尔反尔,你我二人在刚出生就定了娃娃亲!”
莫颜在角落里观看,男子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衫,五官端正,倒是个不错的长相,只是看起来有些死板和偏激了。他似乎很是愤怒,把季粉蝶逼在一旁的大树上,语气咄咄逼人。
当年的娃娃亲只交换了信物,却没有换生辰八字的庚帖,季家不认账,别人说不出什么来。
男子是季粉蝶的表哥杨谦,其父是刑部一个五品的郎中,为人耿直,和莫颜的爹爹莫中臣关系不错,不同的是,这位杨大人不善于钻营,刑部又是个比较冷的衙门,一直得不到重用。
而户部侍郎季大人当年不过是个七品的芝麻小官,十来年之后,已经坐到三品官位,越发看不上杨家,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助力,还会可能拖后腿的亲家,谁愿意结下?
“呜呜,表哥,都是我爹爹不好,我去找爹爹理论,被禁足,今日好不容易才出门。”
季粉蝶说不出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抹眼泪。今天能出门,还是因为了然大师在法华寺,消息传出来,她爹立刻派人送她上山,想必回府,到选秀之前还是要禁足的。
“粉蝶,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们看不上我杨家,想着攀龙附凤了?”
杨谦的眼底通红,红血丝如密密麻麻地蜘蛛网,看着有些渗人,他死死地盯着季粉蝶的眼睛,只要她有任何心虚之色,他都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季粉蝶靠在树上,打了一个哆嗦,她不明白原来温文尔雅的表哥怎么变得如魔鬼一般!攀龙附凤,怎么可能?她从小就梦想有一天嫁给他,嫁到杨家做媳妇,成为他的妻。
莫颜本不想看二人的感情纠纷,但是他们竟然把季宝珠扯进去,所以她让万俟玉翎抱着她上到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围观。
暗一在不远处,不停地眨眼,眼睛都要抽筋了,天啊!自家主子还要做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如今在莫小姐的带动之下,竟然干起了听墙角的事儿,他心脏受不了了。
暗三给暗一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咸吃萝卜淡操心,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下面有一出戏,赶紧围观是关键,难得回京面对风平浪静,没有追杀的日子。
“染发坊的生意不错,你看着季粉蝶小姐,原来头发是黄色的,现在乌黑亮丽,加分不少。”
莫颜顺着树叶的缝隙,指着下面,而万俟玉翎只是点点头,闭上眼睛,让人以为他睡着了。
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拔,薄唇抿着,不睁眼的时候看着宁静而安详,不如平日所表现的那般清冷。
莫颜起了坏心眼,用树叶卷成一个小筒,插进万俟玉翎的鼻孔,然后一个人在一旁低低地窃笑。
罢了,万俟玉翎动了动眸子,并没有睁眼,而是任由她摆弄,若是她能主动一些,送一些轻吻……
“粉蝶,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杨谦的眼角处落下一滴伤心泪,连在树上的莫颜都被感染到这种气氛,她摇头叹息,造化弄人,两个人明明彼此有情,却不得不被拆散。
“呜呜,表哥,你忘了我吧!”
季粉蝶只知道哭,差点哭断气,她的帕子被泪水打湿,不停地摇头。
“粉蝶,不如我们私奔吧,就现在!”
面前再好的景色也无心欣赏,杨谦突然一手握住季粉蝶纤细的胳膊,目光明亮,“我们私奔之后,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表哥,你怎能如此,我是那般下贱的人?”
季粉蝶眼中带着浓重的失望之色,私奔之后,万一被抓回来,她面子里子都没了,最好的结果得到家人的谅解,给杨谦做小妾,一个失去名声的女子,杨家怎么会真心接纳?
杨谦只想着自己,为了一己私利而逼迫于她,有没有设身处地为她想过?季粉蝶一直以为,他们的感情是纯真而美好的,就算因为现实中的种种而不能在一起,彼此祝福,知道对方过的好就够了,而她会带着这份情感进宫,一直呵护着,直到死。
“你不愿意,为什么?说白了还是贪慕虚荣,这么多年是我眼睛瞎,真是看错你了!”
杨谦得不到回应,激动地大吼出声,他忍不住内心的挣扎和躁动,按住季粉蝶的身子,很快压了上去。
“唔唔,表哥,别这样……”
季粉蝶的力气小,根本挣脱不开,杨谦的手臂就和钢铁一般坚硬,她从开始的抗拒到被动的接受,脸红气喘。
杨谦如一头受伤的豹子,已经没有半点理智,他解开了季粉蝶的腰带,手快速地伸进去,一下下地抚摸着。
“别,别这样……停手!”
二人搂抱在一团,季粉蝶还有一点点理智,她又开始新一轮的抗拒和挣扎。
呀?从刚才的分手大戏变成了春宫戏,莫颜调整了一个姿势之后,正想看个清楚,突然身后冒出一股冷气,她的眼睛被一双冰凉的大手遮挡住。
“不要看。”
万俟玉翎不想让下面二人污染莫颜,她还小,以后这些亲密事,在成亲之前自然有李嬷嬷教导,他并没有任何经验,以前只认为这是世间的污秽事,可昨夜不过是蜻蜓点水一个吻,让他有点情不自禁。
“咳咳,我知道了。”
莫颜心中抑郁,有机会看到真人版,正在进行到高潮部分,被他挡住,若是季粉蝶一直反抗,那么杨谦的行为就是强奸,莫颜正在想用不用帮助一下,若是季粉蝶真被破身,她这样的懦弱性格,一定会自尽了事。
“是我不对,可是……”
杨谦被扇了一个巴掌,红了眼,他用力一拳打到季粉蝶旁边的树上,血水顺着拳头流下。
“表哥……”
二人搂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莫颜真想为他们演奏一曲《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走吧,带你到前面听听禅。”
万俟玉翎抱着莫颜,飞出树林。莫颜闭着眼睛,感受到四面吹来的轻风,原来在天上飞翔的感觉是这么舒适,她更加坚定快速把轻功学好的决心。
前院,香火鼎盛,每个殿宇都有很多进进出出的小姐们,也有富贵人家来祈福的,每年三月三,是他们攀上京都高门的机会,光有银子却没有权,在京都无任何底气。
“王爷……”
车夫再次上山,似乎有什么要紧之事,莫颜体贴地道,“你去吧,我看到英姐姐了,等会儿我们厢房见。”
万俟玉翎见此点点头,步履匆匆地离开。
“颜颜,在这里!”
陈英挥舞着小手帕,招呼莫颜,“你可真是个好命的,让大越第一美男伺候着。”
“哈哈,英姐姐,你是不是恨嫁了?一股子酸气,难不成是早上喝醋了?”
莫颜吐了吐丁香小舍,被陈英用手指点点额角,“你呀,胡说八道!”
姐妹相见总是分外亲切,莫颜拉着陈英的手,二人一起到殿宇参观,听着这群小姐们跪拜念叨,大部分人都在祈求选秀能有个好结果。
“英姐姐,你的身份够,应该不会去参选吧?”
莫颜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参选的小姐们若是没有通过,还可以出宫配人,但是一般京都高门千金,只要不是过分难看的,都会被留下来,皇帝也会考虑百官的脸面。
“我们国公府没有人参选,我祖父不想凑热闹。”
陈家是百年望族,只是如今蛰伏起来,行事越发低调,老国公目光锐利,对当前形势分析得精准,有太后在,就不用指望皇后有掌权那一天,于家和陈家一向不和,参加选秀不过是自讨没趣。
“那我就放心了。”
莫颜用帕子抿嘴一笑,她还真怕以后见不到陈英,一入宫门深似海,根本没有回家省亲的机会,那就是个华丽的牢笼,可惜总有人被诱惑晃花了眼,如飞蛾扑火。
“宝珠姐,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季宝珠一身灰色的衣裙,身上没几件首饰,仍旧那么的显眼,莫颜和陈英刚从其中的偏殿出门,就看到在外面等候的季宝珠。
“路上我的马车坏了,耽搁了一会儿,和粉蝶约定再此相见。”
季宝珠垂了眼睛,她和爹爹来投奔同族,本以为能有很好的待遇,可季家水深,那些庶女们心思叵测,总是暗地给她使绊子,而人人见她美貌,都想打算盘,意图让她做季粉蝶的陪嫁进宫,用美貌拴住皇上的心,助季粉蝶争宠。
这些人,让季宝珠太失望了,她的躯体是残缺的,男不男女不女,怎么可能进宫?她今日来法华寺,而爹爹正在东城看院子,买下人,等到回程之时,就要离开季家了。
“季家真是可恨,算盘打的倒是精!”
陈英不晓得其中的内情,气得骂了几句,说的好是陪嫁,其实就是个丫鬟,季宝珠好歹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季家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季粉蝶是个染发坊的忠实顾客,性子柔和,莫颜本身对季粉蝶印象可以,因为她和季粉蝶不熟悉,刚才在树上听着二人对话,莫颜摇头叹息,这个时代女子的思维与她是不同的。
“是啊,所以我爹已经去买院子了。”
季宝珠拉着二人的手,故作轻松,但愿季家好摆脱,不要仗势欺人,不然她和爹爹又要换一个城池去生活。
“那好啊,以后我们找你说话,可以不用给季府递帖子了。”
莫颜拍了拍季宝珠的肩膀,季家也没什么好的,季大人出尔反尔毁亲就足够看出其人品来。
三人结伴到其中的正殿,法华寺的和尚们正坐在蒲团上念经,身后跟着一群虔诚的公子小姐们。
听了一会儿,莫颜打了个呵欠,她一看,陈英同样的表情,二人相视一笑,拉着季宝珠一同出门。
“我还是去找找粉蝶吧,约好了的,她没见到我,没准还要找我。”
季宝珠不喜欢季家,但是季粉蝶人还是不错,总是派丫鬟到她的院子送一些应用之物,也并未因为她是商户女的身份而看低,相反有什么好东西,总给给她留一份。
“恩,宝珠,后山有一处景致优美的瀑布,没准是去那边观赏了呢。”
莫颜提示了几句,拉着陈英转悠,她心中猜测,季粉蝶应该不会和杨谦在树林中做出点什么事吧?
“让开让开,别挡路!”
孙胖子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差点撞到陈英的身上,他撇撇嘴,态度很是不好,“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京都有名气的嫁不出去小姐啊!”
陈英习武,力气比男子还大,一般人是不敢娶的,陈国公府上护短,老国公动不动喊打喊杀,谁愿意和这种不讲理之人结亲?
“孙胖子,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是一根萝卜,被人从缝隙中拔出来了?”
陈英牙尖嘴利,莫颜捂着肚子,实在忍不住,刚才上山的路途中,孙胖子的囧样给她极大的精神慰藉,而陈英刚好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得孙胖子眼神一寒。
“陈英,别以为你陈国公府行事霸道,小爷我就会怕你!”
孙胖子咋呼了几句,瞬间词穷,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现在受伤,腿脚不太灵便,万一陈英当众撒泼,他还真的奈何不了。
“我呸!”
陈英啐了一口,二人的梁子从很早之前便接下来,孙胖子的娘亲觉得陈国公府富贵,巴巴地上门提亲,被陈国公扫地出门,在京都丢了一个大脸,从此以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孙胖子是个浑人,定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公然讽刺陈英挑来挑去成老姑娘也嫁不出去。
“快滚!”
陈英用手捏着鼻子,这孙胖子身上有股味道,莫颜也闻见了,她低着头打量此人,裤腿上还有血迹,应该在不久前“拔萝卜”的时候中受伤。
孙胖子的步履蹒跚,走得很急,莫颜望着他的背影深思,她嗅觉太敏锐,在孙胖子身上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味道,一时间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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