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云棋陷落，朝零岌岌可危，没人顾得上流涧。

        看着祁桐带人直接闯进了流涧，萧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脾气一下子起来了，还好有梵延在旁边摁着，才没让流涧多添一具尸体。

        流涧无一兵一卒，有的只不过为数不多的弟子和成片的药田，只能委曲求全地让诡渡接管了流涧。

        这时，段书离接到了祁桐派暗哨送来的信，立刻动身去了海域边缘的一个小村庄。

        那里早已被诡渡霍乱成了一个荒村，当傻二愣看见村子没了，家也没了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一个人蹲在地上，抱头嚎啕大哭。

        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大兄弟怎么了？”段书离的声音极其平淡，好似家常便饭的一句询问，让人有一种不过是家里鸡被偷走了一只，没什么大事的错觉。

        “家没了，人也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随着腥凉的海风掀动了段书离心底那块伤疤，疼痛得升起了一股麻木的感觉，段书离垂下眸子叹了口气：“是啊，家早没了……”

        傻二愣停止了哭泣，仰起头来看着段书离，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位同病相怜的人，顿时把满肚的委屈和绝望倒豆子似的一个劲地叭叭个不停。

        段书离收敛好情绪，以一种懒洋洋的姿态靠着树干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傻二愣足足看了十几秒，才说：“我就这么随便一说，你还真信？”

        蹲在地上的人身子刹那间僵了一下，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段书离，好一会才缓过来，说道：“你是谁……”

        话音倏地一断，段书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傻二愣，利落地飞身躲开了一枚飞镖。

        “看来有人想要你命啊。”段书离拎着傻二愣又一侧身避开了一剑，并旋身夺过刺客的剑反手刺进了他的胸膛，登时鲜艳的腥红在眼前炸开。

        “你最好放机灵点，告诉我他们想杀你灭口的事，不然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一开口就是□□裸的威胁，他段书离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没有平白救人的道理。

        “你他妈放屁，你和刺客一定是一伙来吓我的，好让我……啊！啊啊！！”

        闻言，段书离正好又斩杀了一人的剑朝傻二愣飞了过去。

        破空凌风，斩落半指。

        段书离抬眼看着傻二愣，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过了一会，只见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还是这个答案？”

        “我……我说，我知道的……都说。”

        傻二愣捂着血淋淋的手惨叫着吼道，生怕回话慢了，这位爷一脚把他手给碾碎。

        “是个男人就站起来把剑拿上，若是敢跑。”段书离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你可以试试看。”

        傻二愣满腔愤懑不敢对阎王发作，只好狼狈地捡起剑，手一边滴血一边发泄地把刺客捅成了血窟窿。

        就在这时，一个刺客打算偷袭，被段书离捉住，扭断了脖子。

        “怎么，还玩么？”

        段书离冷肃而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余下的刺客面面相觑，一股惊惧的寒意瞬间蹿上了脊梁骨，让人寒毛都竖了起来。

        江湖上的杀手接活分为两种，一种是低价钱的小买卖，一般是较为简单任务，毕竟这价钱不值当让人把命栽在里头，还有一种就是死士，这些人大多的浪迹江湖亡命徒，过了今朝不知明朝，只有金主出价够高，他们便成了死士，任务成了，就拿着这一大笔钱花天酒地地嚯嚯，快活似神仙，任务败了，便死无葬身之地，成了一摊烂肉任由野狗秃鹫叼了去。

        很不巧，他们这一类人就是死士，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没法交代，同样是死，他们会选择死得有尊严一点。

        段书离看着刺客飞蛾扑火似的冲过来，目光还是那么的冷淡，恍若看见的只是没了活气的尸体。

        傻二愣目睹了一场炼狱，整个人鹌鹑似的瑟缩在凌雾阁地下室的角落。

        不知是谁打开了门，一道带着暖意的光蔓延进了黯淡森寒的地下室里，傻二愣顺着那道光缓慢而呆滞地抬起了头。

        眼前徐步走来的是一个男子，一身雪白绸缎将他衬得柔和了几分，细长温和的眉眼下有着挺秀的鼻梁，不动手时给人一种优雅端庄的君子气概。

        见了段书离之后，傻二愣觉得和他一伙的人都不是善茬，于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这么静静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瑟缩在墙角。

        “诡渡的事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花空让随从搬了个椅子过来，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傻二愣看着花空的眼神发懵，脑子里仿佛糊了一团浆糊，不知从何说起也理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花空来之前和段书离待了一会，对这个怂货有所耳闻，看他这傻气外溢的样子，皱着眉勉为其难地替他开了个头，“你是怎么入的诡渡？”

        傻二愣沉默半晌，抿了抿嘴，虽然他名字有种土气的呆傻，人却不是真傻，不会看不出来小村庄那批刺客是谁派来的——夜莺想让他永远闭上嘴巴。

        花空眉毛一挑：“还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知道。”傻二愣声音有些颤，“那你们能……能保我一命吗？”

        “这可不好说。”花空顿了下，随后补了一句，“看你表现。”

        离了这伙人的保护，傻二愣知道，恐怕他会立刻死于诡渡的追杀之下，那不如放手一搏，万一这些人真没打算杀他呢。

        于是花空十八般逼供手段连名字都还没亮相，傻二愣就一股脑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生怕慢了一秒就会忘记似的。

        傻二愣大抵是没睡清醒，说的话前后颠倒，语无伦次，整理出来大致是这个意思。

        他出身于海域边缘的一个小村庄，在海域陨落之时，正好开船出海采集药材，有幸被夜莺注意到，并且被带到了诡渡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里。

        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于是傻二愣拼了命地想要完成夜莺给的制作瘾性毒粉的任务。

        一年后，傻二愣凭借着对药材的熟悉以及灵敏，研制出了瘾性毒粉毒丸——后来夜莺用来控制普通百姓。

        夜莺终于愿意施舍他一眼，给他以特殊的药洗，他才得以免疫诡渡老巢外的毒瘴。

        那药洗腥味极其浓重，药味淡得闻不见一丝，傻二愣至今都没分辨出来其中的成分。

        傻二愣还说了他跟在夜莺身边的所见所闻，不过大多听起来都是在扯淡——夜莺不喜欢喧闹，心情不好就喜欢折磨人……

        不过花空倒是从这些狗屁倒灶里捉到了关键的一点——夜莺身边恐怕不止傻二愣这一个毒技高超的人。

        他略微颔首静静地把傻二愣这一大段不带喘气的话给听完了，再一抬头，已是落日黄昏。

        见他实在说不出别的什么了，花空才缓缓起身，离开了地下室，留下了个椅子给傻二愣做伴。

        次日，地下室的门又被推开了，来人不是送饭送水的小厮，而是昨日那个听他扯淡也没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花空。

        傻二愣抬头看着花空，似乎又回到了昨日的状态，呆滞地等着他说明来意。

        然而他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傻二愣就着先前的回答又复述了一遍。

        重复一遍倒也还好，但遭不住花空每天都来问一遍，别说他听问了，就连自己的车轱辘话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重复的次数多了，以至于傻二愣一见到花空，不用等他问，就条件反射地开始嘟囔起自己的生平。

        有一次被路过的段书离撞见了，两人四目相对，花空尴尬地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他要是敢撒谎，重复多了肯定会出错的”

        “谨慎点是没错，可紧张过度就不用了吧。”段书离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花空的肩，“放心，祁桐光有流涧和手里那点人是绝对不够和夜莺叫板的，不过是为了保住流涧那块宝地，趁机拉拢我们罢了。”

        花空抿了抿嘴，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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