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苏格兰，你怎么还在那儿？”

        听到长泽遥语速过快的重复提问的时候，苏格兰正在将狙击枪拆分塞进乐器包。

        他的动作不见慌乱，但是比平常都快——这栋大楼和对面不算太远，那个帮会最先过来的一波人已经到楼下了，最后这几枪之后又有一队人离开原地赶了过来，必须得尽快撤离。

        他回了一句在撤了之后频道里就不再有声响，他也没有时间多想别的，很快收拾好乐器包、将更便携的几样武器放到顺手的地方，起身靠近了门边。

        这栋楼还没有完全投入使用，凌晨时刻不存在可能被波及的无关人士，这大约算是一个好消息。

        急促的脚步声正越来越近，他将自己藏身在门后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外面的人很快到了这一层，但没有停留，而是直奔天台而去。

        他停在原地多待了一会儿，等脚步声都到上一层之后才轻巧地溜了出去。

        这楼一共十二层，他选的狙击点在九楼，这队人上天台发现没人再下来的这个时间差足够他下楼离开，但最大的问题是后面过来的第二波人可能会刚好在楼下堵住他。

        这是他在本该撤离的时候留下来多开了几枪导致的，但将这些人引过来也恰恰是他的首要目的——波本需要从地下室经过室内通道出来，此刻处境明显比下到能跳的三楼才被堵住的长泽遥更危险，少了这些原本守在一楼出口的人手，他那边能安全许多。

        至于为什么那几枪没打别处、偏偏刚好帮了维特，他无暇细想，只是下意识那么做了。

        青年无声地在楼梯间穿行，到五楼时听到了之前的人手从天台折返往下的声音。他没有加快速度，而是继续压制下楼的脚步声，果然听到那些人在上面的楼层搜查而不是直接往下追。

        顺利的撤离一直持续到二楼，在离一层还有半节楼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大约七八个人，是那个地头蛇帮会的骨干成员，配备充足武器，身手估计不是顶尖但也不会太差，硬闯有难度。

        二楼有窗户，但有窗户的一侧外面紧邻行车公路，不远处还有个十字路口，跳下去风险太大——谁也无法预测会不会突然有辆车杀过来。

        唯一出口只有楼梯外面的门。楼梯间很窄，这是劣势也是优势，限制了他离开的方向，但也让对方不可能所有人一起动手。

        果然还是得硬碰硬闯出去吧。

        苏格兰将手里的枪上膛，另一只手碰到随身带的匕首，下定决心后干脆利落地主动出手。

        近距离的一对多，他没办法像之前的狙击一样精准控制不伤人性命，冲的最前面动手最狠辣的那个人很快就被他首先处理掉。

        按照昨天准备好的备用计划，现在应该有外围成员在外面不远的地方等着接应，维特如果心情好的话或许也在，但不可能指望有人进里面来帮忙。

        左边肩膀被子弹擦过，苏格兰面无表情地无视疼痛，又重伤了一个人，然后避开一颗子弹，直面守在门口的两个一看就身手不赖的家伙。

        还有三个被他略过的人在背后的角度连续开枪，他躲得有些艰难，同时在心里飞速计算出去的办法，强行解决面前的两个人他做得到，但必然无暇完全躲避身后的子弹，他能不能一心二用避开要害？

        赌了。

        青年无视身后的枪声，只对准眼前的人狠狠一道攻击，然而下一刻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突然被人带得一个踉跄，再侧身转了半个圈，子弹擦着抓住他的手臂打过去。

        出口处的另一个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解决了，拉住他的人一手抬枪对着里面一通射击把人压得不敢出来，受伤的另一只手则拽着他飞速后退，靠近了停在路边的车。

        哐当。

        车门关闭，车辆迅速启动，苏格兰低头望了眼还拽着自己的、正在流血的手臂，随后看向身侧的人。

        黑发的男人正斜靠着车门微微阖眼，大约是有些累了，连呼吸都比平常急促几分。他身上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外伤，估计是从那边三楼跳下来的时候磕碰的，但最显眼的还是小臂上那道刚刚由子弹造成的伤口。

        苏格兰想要说点什么，但并没有来得及开口。几乎就在两人上车的同时，耳麦里响起波本有些发沉的声音：“我带着东西出来了，你们怎么样？”

        听到好友委婉的报平安，苏格兰收敛心神，在心底松了口气，言语上却只是平淡地接话：“刚脱身。”

        “你的位置？”

        长泽遥突然出声，同样声线冷凝，对面的波本停顿了一下才报了一个很近的地址。

        “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500m后停车。”在公共频道里听到他们对话的苏格兰直接对开车的外围成员开口，后者回了个ok的手势，随后右转，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一侧，波本就站在路灯下面，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风飘来，明显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从车窗往里面看了一眼，注意到苏格兰衣服上残留的血迹时视线一顿，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指了指地上两个漆黑的箱子：“东西你带走？”

        这话是对长泽遥说的，后者推开门下车，目光略过完全封闭还没打开过的皮箱，伸手提起另一个，拨动锁扣小幅度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整齐排列着两排和会议室那支一模一样的药剂，其中右下角有一个空缺，应该是自己拿到那支原本的位置，而其他的至少外观毫发无损，和朗姆之前发过来的图片一模一样。

        看起来就是那批东西，但还需要研究所那边确认。

        长泽遥没说这回事，只是略点了点头，重新锁上箱子：“没问题。”

        “那就交给你了。”波本舒了口气，随后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容，“后续如果还有和这个帮会相关的任务，请务必告诉我。”

        这是想要参与后续多半会有的报复，长泽遥应了，随后就拎着箱子回到车上，并没有问波本是否需要一起，后者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两边都有受伤，只合作过一次的组织成员之间的信任度远做不到在这种时候同行。

        车辆重新启动，逐渐远离了可能有危险的区域，一直降低存在感安静开车的外围成员低声开口询问：“两位现在去哪儿？”

        长泽遥看了眼苏格兰堪堪止血的肩膀，再动了动自己的小臂，凭经验判断出都没到需要医生的地步，但也应该尽快处理防止感染。

        他在心里顿了顿，然后报出一个地址。

        地址在居民区附近，甚至离这片的警局不远，不可能是组织据点，只能是他的私人安全屋。

        想到这里，苏格兰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微微偏头和那双蓝色的凤眼对视，但只一瞬就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道：“我需要你帮忙处理伤口。”

        “好。”

        苏格兰应了一声，随后不再开口说话，长泽遥也沉默下来，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有安静又微妙的氛围在车里流转，两个人的思绪都渐渐飘开。

        长泽遥没想过苏格兰会冒险留在原地给他支援。

        当然，现在回过头去想是能找出很多出于理性的原因的。比如他有可能是为了波本，为了任务，也有可能是为了自身安全，如果任务失败且三个人只有他一个毫发无损，绝对会受到组织的苛责。

        但不管怎样，客观事实就是苏格兰多出手的那几颗子弹使他免于重伤。虽然不想承认，但预计中的攻击因为对方的帮助没有落到身上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种微妙的被保护了的感觉。

        挺奇怪的，他想。

        苏格兰也没有想过长泽遥会回来找他。

        维特是很彻底的组织成员，虽然他很少主动伤害与任务无关的人，但也从来不会对周围的人或事有多余的心软。

        顺手一拉他可能不吝啬，但进楼去接应这种有风险的事他应该没有理由做才对。然而事实是这个组织成员刚刚脱险就折回了他在的地方，把原本大概率他一个人重伤逃脱的局面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轻伤。

        仿佛被他救了一次。

        有点意外，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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