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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弥补


一份粥,一杯热牛奶和一袋子感冒药。

        订单人还贴心地加了一行备注:我查了感冒药不能混着吃,你吃药之前先看看盒子里的说明书。

        订单人那一行赫然写着……周先生。

        周先生?周澜生?

        吴恕反复看了两眼,眸色晦暗。他的胸膛大幅度起伏了一下,指腹摩挲着订单,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透进的微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吴恕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到大厅的吊钟发出整点的轰鸣声,他才略仰起头,勾着袋子转身上楼。

        该来的还是得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周澜生此刻满脑子都是诸如此类的领悟。

        十分钟前,当周潮生第三次探头打量,询问需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周澜生终于妥协了,臭着脸让他进了三楼地盘。

        周潮生满脸显而易见的高兴,捧着——没错!捧着!一大沓卷子兴冲冲坐到了他的面前。

        “这些都是我下午整理的不同水平分段的试卷,你先做做看。”周潮生捧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真是太聪明了,澜生说寒假开始学习,又没说寒假哪天开始学习,只要他赶在程海阔和吴恕来家里之前贴心细致地给澜生辅导,说不定澜生对他的教学方法满意之下,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辅导了。

        周澜生瞪视着面前雪白的卷子,隐约能嗅到其中的油墨香。

        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目光透露着不易察觉的仇恨。

        哪有人!哪有人早上刚考完期末考,下午回家就做卷子的?!

        他现在闻到卷子的味儿都想吐!

        “能不做吗?”周澜生心理建设失败,哀嚎着扯过抱枕闷住脑袋,“我才刚放假啊大哥!”

        周潮生愣了愣,手指拘谨地攥住了家居服的袖口。

        是他疏忽了。

        因为多年的精英式教育,周潮生自己对堆叠如山的习题早已丧失了抵触,他不知道澜生会这么抵触……

        “抱歉澜生,我没想到这些,我只是想帮你提升一下成绩……”周潮生眼神黯淡下来,伸手去收拾桌板上的试卷,“这些……我先拿走了,不打扰你了。”

        周澜生一把扯下抱枕。

        卷子原封不动地被重新拢成一叠,一瞥之下,每张卷子都分门别类做了相应的标号和对应的知识点。

        周潮生捧得吃力,背影看起来有点……可怜。

        “那个……”周澜生硬邦邦地出声,目不斜视地盯着投影幕布。

        周潮生疑惑回头。

        “看电影吗?”周澜生摸了摸后颈,假装不经意地说,“恐怖片一个人看没气氛。”

        “好!等我!”周潮生飞快应声。

        周澜生:“……”

        天色渐渐黑了,窗外的枝桠被狂风刮断,在房间里却听不见一点风声。

        吴恕简单地冲了个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塑料袋一早被他解开了,三样东西都摆在床头柜上。吴恕走到床前,拿起药盒打算随便扣两颗吃了。

        手伸到一半,他犹豫了。

        思索良久,他还是端起了一旁的粥。

        粥有点凉了,但味道依旧很鲜。食物进胃的刹那,身体的感觉渐渐苏醒,吴恕才意识到,自己饿了很久了。

        他索性坐在地毯上,吞咽着粥,伸手取下床上的手机。

        这么多未接电话?

        周澜生……

        吴恕看了眼时间,将粥放回一边,给周澜生回拨过去。

        男人再一次将门关上,摇摇头离开了。镜头转到他离开之后,小女儿的房间里,慢慢的,镜头不断拉近,凝聚在紧闭的衣柜上……

        突然!

        “啊啊啊——!!!”周澜生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提示吓得破音,连带着把身边抱着腿的周潮生也吓了一跳。

        “是谁?!”周澜生咬牙切齿地暂停了电影,伸长了手臂够来手机。

        “……是我,吴恕。”吴恕沉默了会儿,说道。

        周澜生:“……有事吗?”

        你最好有事!

        吴恕这次沉默得更久。

        “那个外卖,是你点的吗?”他问道。

        周澜生这才想起这一茬,一拍脑门,啊了一声。

        靠!他忘了,是他先给吴恕打地电话,人家这会儿回过来,他还问人家有事吗。

        好丢人哦。

        “是我点的,你看到了吧?”周澜生盘腿坐下,扯了个抱枕塞在怀里,“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忘了,百度说了感冒药不能混着吃,你对比一下症状看着挑一种就够了。”

        “好,”吴恕低咳两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病态,“谢谢你。”

        他道谢这么郑重,周澜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这层不好意思之下,还有点心虚。

        “对了,我还没问,”不知道是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吴恕突然发问,“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周澜生心里一紧,揪着抱枕上的绒毛,搬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

        “早上听你声音有点不对,你又说这两天没休息好,我就留了个心眼,刚好那时候你回我的语音,我听你说话好像有点鼻音,我就猜你可能感冒了。”周澜生差点把抱枕揪秃,反复强调,“我猜的啊,当然你要是没生病更好。”

        “你……”吴恕原本想说什么。

        周澜生紧张得眨眨眼,等他的下文。

        “算了,没什么,”可能因为病了,吴恕的声调听起来软趴趴的,没有攻击力,“澜生,谢谢你。”

        周潮生亲眼目睹,澜生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耳尖到脖颈红了一片。

        “干、干嘛谢两遍,怪煽情的。”他别扭道。

        周潮生默默将视线移到了手机上,眼神颇为怨念。

        到底是谁,打扰了他和澜生的兄弟时间!还说骚话撩拨澜生?!

        是!谁!

        “因为你送的东西我都很需要,所以很感谢你,”吴恕抽了抽鼻子,“也很感谢你对我这么上心,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种礼物。”

        说的好可怜,不就一个外卖吗……

        “宿主,抱枕真的要被你揪烂了。”007忍不住提醒他,“下手轻点。”

        “知道了,”周澜生眼神都没给007一个,对吴恕说,“那你好好休息。”

        “好,”吴恕笑了笑,温声应下,“提前和你说晚安。”

        “晚安。”周澜生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澜生……”周潮生的怨念都快凝成实质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个可能,周潮生想想都觉得是晴天霹雳,他的弟弟他还没稀罕够呢,不会就被别人拐走了吧?

        “你想太多了。”周澜生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摸起遥控器。

        “但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周潮生耷拉下眉眼,按住他的手,“咱们能聊聊吗?”

        周澜生:“……”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前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吴恕,后有一个深夜抒情的周潮生。

        现在就算程海阔来找他聊人生谈理想,周澜生大概都不会觉得意外。

        “你想聊什么?”他叹了口气,问道。

        周潮生原本坐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闻言,眼睛一亮,挪着挪着挪到他身边,就差贴贴了。

        “澜生,你讨厌我吗?”他问。

        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的吗?周澜生眨了眨眼睛,那你非要这么问的话……

        “讨厌。”周澜生毫不犹豫。

        他原以为,这句话说出来,周潮生应该难受失落地打住话题。没想到,他竟然越发兴奋了?

        “你讨厌我哪啊,哥哥都可以改的。”周潮生眼睛晶亮诚恳,“是因为上次的事吗?”

        不管怎么样,澜生愿意跟他交流都是一件好事。

        在明白了澜生的口是心非之后,很多他话外的意思,周潮生都可以自己脑补。

        周澜生愣了愣,说道:“不是。”

        按原主的人设,讨厌周潮生应该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家世吧,但平心而论,作为一个任务者,周澜生实在无法和原主共情。

        “可是我还没说是哪件事,”周潮生的声音渐低,“对不起澜生,上次的事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歉,但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所以……”

        果然是因为他对澜生的不信任。

        周潮生对周澜生的心思很敏感,所以尽管他以前嘴里说着反话,周潮生也能理解到他背后的善意和可爱。

        “没事,我很早就说了,我能理解你们。”周澜生并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他过多纠缠。

        上次的事,毫无疑问的,他的情绪和一些观念受到了影响。

        周澜生觉得就目前,他公事公办地以任务者的态度和主角团交流相处,没什么不好的。

        感情这种东西,吃过亏才能学乖。

        “不对,”周潮生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有权利指责我们,有权利对我们发脾气。是我们对不起你,没有信任你在先,你可以闹的。”

        周澜生哑然。

        “澜生,在你来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一个人生活在周家,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是不是周家的亲生孩子,直到你的出现——”周潮生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神色愧疚又温和,“我对你一直很愧疚,也很……害怕,我抢了你的东西,你的家人、你本该拥有的财富地位,所以你刚回来对我很防备,我可以理解,也一直想弥补你。”

        “后来我发现,你其实不是个坏小孩,你说的和你心里想的,并不是一个意思。”周潮生继续说,“我没有给人当过哥哥,也不知道怎么能做一个好哥哥,以前总以为你讨厌我,所以一直也没有机会和你这么聊过。”

        周澜生再次开始揪抱枕。

        007都听得开始揪自己的毛。

        “上次的事我真的很后悔,”周潮生想起周澜生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下一棍子,眼神愈发歉疚,“以后我们好好相处,给哥哥一个机会弥补你,对你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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