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Part0.幕启

41st

        几个月后，段明路顶着处男的帽子当了父亲。当他从子珺手中接过孩子时，不敢有丝毫冒失，全身上下都紧绷着，像是临危受命的士兵。

        他又一次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如此美好的事物怎能被世俗的规则玷污。心中如此想着，也就不由自主的吻了下去。他的胡渣刺痛了婴儿，蓦地哭了起来。他惊慌的看着子珺，她掩唇而笑，将婴儿接过去轻轻拍了拍，便安静了。

        “他真是太美了。”

        “谢谢你。”

        段明路愣了一下，随即将手缩了回去。

        “我以为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套。”

        “也不算，关于种种，都应谢谢你。”

        “你这样说，好像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样。”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或许我们应该带着孩子去见见父亲他们。”

        “不，我只想我们三人安静的生活。”

        “放心，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子珺的心突然抽搐了下，她看向身边的男孩。中等身材，算不上削瘦，也算不上臃肿。凹陷的眼窝里闪着光，与平日的暗淡截然不同。扁塌塌的鼻梁不能彰显他的魅力，他的魅力？对，他的魅力在哪里呢？游移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修长纤细，似女孩的手。也只有这双手能说服她，偶尔牵动下恻隐之心，除此之外他的气味与穿着都如噩梦一般。灯光之下，他的头发梳成了三七分。由发顶到双鬓高低不一，着实的新手，唯有光亮的头油与成熟沾了些边。

        42nd

        叶纯的复活实验又失败了。蒋宏涛坐在冰棺旁默不作声，他看着妻子熟睡的脸，渴望从彻骨的冰棺中找到足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可惜，寻而未果，她亦化作了冰。

        “多么美的艺术品。”

        蒋宏涛冲上去抓住段枫的衣领，双目中的怒火足以将他烧成焦炭。

        “你说过会成功的。”

        “安静。你现在的样子太滑稽了，不要像那些权贵和无知的贱民一样暴躁。我们是造物者，应具备最起码的优雅。”

        “你的话就像你的人一样虚伪。”

        段枫冷声哼笑。

        “目前之所以会失败，主要问题在于优质钥匙与贵夫人的记忆难以融合，或许用婴儿做实验会成功。”

        “婴儿？你在痴人说梦吗？”

        “我们有现成的。”

        蒋宏涛一怔，段枫笑的越发癫狂了。

        “你疯了。竟然对自己的孙子下手。”

        “呸。那是你的宝贝女儿和别的男人的野种。”

        “我才不会相信你的疯话。”

        “疯话？你女儿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比你强百倍。”

        “不可能。”

        段枫忽然安静的坐下了，轻轻扶了下眼镜，故作优雅。他的计划从蒋宏涛的崩溃开始，周遭的一切都令他感觉无比的舒适，这大概就是复仇的快感。

        “你大可去求证一番。”

        43rd

        如果有办法的话，蒋宏涛一定会将子珺怀里的孩子抢走。只可惜段明路似忠犬般护在母子身前，看来段枫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在蒋宏涛千算万算的计划中，唯独忘了将青春的冲动算进去，明明自己也是从那个懵懂愚蠢的年龄过来的，怎么就失误呢？

        “这个野种是不是你与周海生的？”

        面对父亲的厉声质问，子珺不慌不忙。

        “他叫蛮儿。”

        “把他给我。”

        子珺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段明路挡在蒋宏涛身前。

        “窝囊废。”

        段明路用力将蒋宏涛推开，沉沉的说道。

        “这是爱，你不会懂。”

        蒋宏涛拂袖而去，子珺站在窗边看的真切，怀中的蛮儿也跟着好奇的看向外面。

        “蛮儿，你记住，他们都是坏人。”

        几天后，蒋宏涛派人接走董婆，送来了子珣，七岁的子珣看起来与那些孤儿没什么差别。

        “姐姐。”

        子珺暗忖，打发走了老的，又送来了小的，父亲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好在是一奶同胞，子珣应该可以与自己心灵相通。

        “子珣，父亲让你来干嘛呢？”

        “爹爹让我来照顾蛮儿。”

        子珺温柔宠溺的看着子珣，她一点都不意外父亲会将子珣当作武器送来，毕竟父亲的眼中就只有他自己和那虚无缥缈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

        44th

        1980年，蛮儿三岁了。他最喜欢黏着子珣，唯独会疏远段明路。子珺也曾告诉他，那是孤儿院的花匠，他身上带着数不清的细菌。

        某一天的清晨，段明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盛勋生物科技大厦，他在前台用假身份填了一份消除记忆登记表。在等待手术的时候，他努力将过去的种种回忆了一遍，唯独没有想起父亲出卖自己的事。

        “先生，请您做好准备。”

        手术室有点像他幻想的家，绿植，明亮的落地窗，实木家具，甚至还点了熏香。墙角的那块空地可以放些孩子的玩具或是狗窝，要是真有一两个孩子和略带油烟味的厨房的话，那就完美了。

        熏香味令他气定神闲，要是能永远躺在这里，未尝不是件幸运的事。他向旁边瞟了一眼，医生正在准备手术设备，护士在他身边忙前顾后，像是一对张罗生活的小夫妻。他笑了，无声有泪。

        “不要怕，术后你将再也不会被过去的烦恼困扰。”

        “我的记忆别人可以看到吗？”

        “你放心，我们绝对会为您保密。”

        “我记得你们是不是有一项贡献记忆的条款。”

        “的确有。但那是自愿的。”

        “我想将记忆贡献出去，他一定会看到的。”

        医生和护士对视片刻，护士赶紧出去拿着合同进来了，递给他时柔声说道。

        “周海生先生，感谢您做出的贡献。”

        “不客气，我删了以前的记忆，她就会真的爱我了。”

        护士虽然不明白他的话，但她明白说服手术者贡献出记忆的话就可以赚一笔提成。

        几小时后，他醒来环顾四周，年轻的护士坐在床边百无聊赖。

        “恭喜您，手术很成功。依照您术前的要求，我提醒您翻看一下自己的口袋。”

        他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新生活藏在重文市机场储物柜a-018”。

        一切都是新的，新的身份，新的护照，新的旅程。在他踏上飞机的那一刻，便开启了孤逸的流浪。

        45th

        褶皱层叠，斑斓扭曲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孕育着光怪陆离的情绪，无论好与坏，它们都潜心为孤独提供着必要的养分，毫无例外。

        段枫将儿子的记忆放进冷藏柜，只要他愿意，便可以创造出无数个段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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