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留得枯荷听雨声

之前是兔子，现在是人，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不过在开了第一刀以后，再动刀就比之前清醒多了。

        “小兰，你没事吧？”端木蓉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摇摇头。

        “之前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啊？”我忍不住问道：“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端木蓉噗嗤一笑：“也只有你觉得他们凶神恶煞，他们是墨家弟子。”

        我的笑容渐渐消失。

        夭寿了，正派登场了！

        “怎么了，小兰？”端木蓉有些疑惑。

        我摇摇头，道：“只是听过墨家，有些惊讶。”

        “是吗？”

        对对对，就是那群后来被一窝端了的倒霉蛋，就是照顾你照顾了两季，我穿越前你还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的倒霉蛋。

        果然跟着主角很危险。

        “蓉姐姐。”

        端木蓉应了一声，有些奇怪道：“小兰，你干嘛这么一本正经的？”

        我抽抽嘴角，尽量保持严肃，道：“他们不是好人，千万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端木蓉有些疑惑，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主角啊。

        “嗯……因为他们整天都想着反秦什么的……秦国好好的，又没有做什么，干嘛整天这样气势汹汹的！”我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端木蓉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不多，只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嗯，我知道了。”

        我很满意。

        黑一把墨家莫名很有快感啊！

        自从那日动刀之后，念端就开始撒手不管事，大部分病人都交给了我和端木蓉，除非病情严重，或是有什么疑难杂症，念端才会亲自出手。

        于是我与端木蓉的日常就变成了讨论药学和外科手术方法，我被念端打手板的次数也明显增多了。

        “蓉姐姐，如果以横面切入伤口，说不定会割断他的经脉，那他的武功就彻底废了……”我有些头疼地扯着自己的辫子，看着端木蓉摇桨。

        “小心头发……”端木蓉摇动船桨，道：“但以纵面切入，恐怕很难操作。”

        我望着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已经两年过去了，我连盖聂的头发丝儿都没见过，大概也能猜出鬼谷子大概是没有知会盖聂。

        ——我和我爹失去联系了。

        心塞，一代鬼谷子，竟然也会健忘……

        我和端木蓉背着药篓下船，刚刚进门就听到有人和念端说话。

        “……先生，墨家如今已如石锤悬丝，若是再不能增添助力，只怕是……”

        “巨子言重。念端不过略通岐黄，岂敢担兴复墨家之责？况且墨家显学，天下尽知，又何来悬丝之说？”

        我趴在门框处向内望，只见一个男子面带哀愁。

        “六指巨子前时同先生交好，我墨家弟子亦屡屡得您救助。我等早已视先生为自家之人。乱世命危，还望先生随墨家入世，共反暴秦，救苍生于苛政之中！”

        “天下苍生若有伤痛病症，只管找我来治便是！世道艰险，医家，只求传承济世绝学。”

        师父干得漂亮！就是这样，把他们都赶走！

        “兰儿。怎么不进来？”念端的目光投向我，一旁的男子也看向我，上下打量。

        “师父。”

        我虽然未曾向念端行拜师礼，但平日里也以师徒相称。

        “墨家诸事繁忙，在下告辞了。”

        “兰儿，送客。”

        “是。”我放下药篓，对他伸出手道：“巨子请。”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燕丹，这几年他陆陆续续来过好几次，都是为了劝说念端加入墨家，都被念端拒绝了。

        当然，我认为念端没有做错，毕竟医家也有自己的理念要传达，若是加入墨家，医家不就无人传承了吗？

        端木蓉看到我和燕丹一同出来，对燕丹行了个礼，跟着一起送燕丹出来。

        “多谢二位姑娘相送，告辞。”燕丹正要离开，又转过身道：“刚刚在下失言，惹念端先生不快，还请二位姑娘替在下致歉，为尊师宽心……另外，还有几句话请代为转达。”

        端木蓉闻言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又来……又是这种拐骗小孩的语气。

        “先生若是真想宽慰我师父，不如亲自去说，何必转达？”我打断他的话头。“这样不是更有诚意吗？”

        燕丹一噎，停了下来。

        端木蓉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巨子请说。”

        燕丹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话，无非是天下苍生那一套废话，却惹得端木蓉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念及我和念端，恐怕她马上就要和燕丹走了。

        我内心更加鄙视燕丹了——这是诱骗未成年少女加入传销组织啊！

        下午分拣草药的时候，端木蓉又提起了这件事情。

        “我们呆在草庐之中，如何拯救天下呀？”

        那时念端坐在窗下看着我和端木蓉，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救人分很多种，著书立说，流传后世也是一种方式。”

        我赞同地点点头：“蓉姐姐，师父说得没错。”

        端木蓉皱起了眉头，没再多说一句话。倒是念端笑出了声，道：“小兰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愈发老气横秋。”

        “我可是在帮师父劝蓉姐姐，师父竟然这样说我。”我哼了一声，故作生气道。

        “好好好，是师父不对。”

        我看了一眼端木蓉，道：“若真想救人，那就要先救的了自己，又或者说，成为强者。如果只想着逞强，或者受别人保护，也许会……”

        端木蓉微微一愣，手中捣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念端倚着引枕，若有所思，窗外的阳光撒在了她的身上。

        念端身体本不算好，又为了救治病人，日夜不停，终于熬不住，病倒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念端一病，就再也没能好起来。

        “师父……”端木蓉眼圈发红，眸中含泪，紧紧地攥着念端的手。

        念端倒是面色红润，只是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她大限将至，不过回光返照罢了。

        “蓉儿，别哭，你是姐姐，要给兰儿做榜样才是。”念端带着笑意，道：“前几日让你们看的书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立刻回答道。

        “那就好……”念端轻叹一声，道：“蓉儿，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端木蓉微微一愣。

        “兰儿虽然年幼，却是明辨事理，可你呀，还是个小孩子。师父现在对你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将我医家经典编著成书，流传后世……”

        端木蓉鼻子一酸，带着哭腔道：“蓉儿……谨遵师命。”

        “兰儿，你过来。”

        我微微一愣，低声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到现在，我也未让你行拜师礼，我看得出来，你只愿潇洒自在，如今我大限将至，你若是愿意，便向我行这拜师礼，同你师姐一同著书，你若是不愿……”

        念端话音刚落，我便跪下行礼，道：“盖兰愿拜您为师。师父。”

        “好孩子……咳咳咳……”念端拉住我的手，和端木蓉的手放在一起，道：“医家，就要靠你们了……”

        端木蓉痛苦失声，我也忍不住默默垂泪。

        念端虽然待我一向严格，我却知道，那是对我的殷切希望，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医者，妙手回春，医治天下。

        如今已经快要入秋，镜湖边只剩下一片残荷，而念端也要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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