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为谁而归

我收回视线，径自绕过鲨齿，走向小巷之外。

        忽然，有人紧紧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回过头，本能地伸手扼住对方的喉咙，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狠狠地盯着他，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控制，却被他向旁边一推，压在了墙上，另一只手控制着我的肩膀。

        卫庄灰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我，平静而又深邃，我原本还在挣扎，此时不由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为什么回来？”他出声问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道：“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卫庄微微低下头，斗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里，刚才你已经死了。”

        他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实在是令人恼火，我不由皱起眉头，道：“即使没有你，我刚才也只是轻伤而已，足够杀掉那个人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以为百鸟的人看到你受伤之后会轻易离开吗？”

        我不由紧咬下唇，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所以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是要可怜我吗？还是要卖我一个人情，好让我帮助你们完成你们的计划？”

        说着说着，我不由带上了哭腔：“你做梦！曾经你帮我的，我都已经用那一刀还回去了，你还想怎么样！要我再一次为了你不顾一切吗？那个人只会是盖兰，而不是现在的血衣侯白双柏！只为了给父亲复仇的白双柏！”

        卫庄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我的肩膀和手。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攥得紧紧的，努力克制自己不断翻涌的情绪。

        卫庄在我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冲着我伸出手。

        我狠狠地拍掉他的手，道：“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可怜我！”

        卫庄摘下黑色的斗篷，上身微微倾斜凑近我，伸出右手搭在我肩膀上，随后用手指轻轻地抚摸我的后颈，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那后面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紧紧地抓在我的皮肤上，我也不得不尽量穿高领的衣服，好遮住这道伤疤。

        卫庄的手有些发凉，我有些不自在地向旁边躲闪，语气也一下软了下来，低声道：“你在做什么……羞辱我么……”

        “不是。”他否认，道：“只是心疼。”

        我微微一愣，道：“心疼……？”

        “心疼死去的盖兰。”他起身，收起地上的鲨齿，转身离开。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很久都没有动作，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我才挪动僵硬的身体，缓缓走向我的府邸。

        我知道的，他是一个从来不会为过往驻足的人，即使真的驻足，那个值得他停留的人也将不会是我。

        我注定要和所有回忆一样，被埋葬在过往。

        七七一直站在府邸门口，一脸焦急，看到我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迫不期待地跑过来扶着我，道：“少主……侯爷，您怎么才回来？”

        “有点事情。”

        或许是察觉到我情绪不对，七七小心翼翼地问道：“侯爷，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您好像有些难过……”

        “没什么，只是觉得可怜而已……”我望着夜空中的弯月，道。

        七七不敢说话。

        “可怜那个傻子，永远不会因我而改变。可等到我学会改变之后，他却发觉自己并不希望改变。”我收回视线，转过身，抬脚跨过门槛。

        之后几天便是一些权力交接，好在姬无夜并不打算继续对我出手，我也轻松了不少，还能给姬无夜使使绊子，借机气气他。

        李斯那边也很快传来消息，说是嬴政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同意将白亦非的尸体运回韩国。不过白亦非的双剑已经被他收藏了，恐怕不能给我。

        这倒是无所谓，毕竟人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侯爷对那两把剑感兴趣的话，欢迎侯爷到咸阳做客，想必陛下不会吝啬让侯爷观赏的。”李斯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淡定，似乎对自己的臭不要脸一无所知，还格外咬重了“做客”这两个字的发音。

        我心底呵呵了两声，嘴上却道：“如今正是我国需要本侯出力的时候，恐怕不便去贵国国都做客。”我看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本侯相信，未来的某一天，本侯一定会去的。”

        李斯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在下也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来的。”

        我们两个都举起酒樽，颔首示意。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在李斯和我会面之后，他很快再次进宫觐见韩王，应该是去谈这次两国的最终合约，我和姬无夜自然也在一旁。

        “除了韩王给我秦国的赔偿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人。”

        韩王恨不得快些打发了李斯和秦国，急忙道：“李大人请讲。”

        “公子韩非。”

        我微微一愣，忍不住侧目。

        虽说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不过真正亲自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惊讶的，更让我惊讶的是韩王的痛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迅速同意了，好像韩非就是个灾星一样，巴不得早些送他走。

        韩非……还真是不幸啊……

        正当韩王心满意足的时候，姬无夜忽然出列道：“臣还一有事，既然公子非要前往秦国，作为韩国公子，理应有人护送……”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已经猜到姬无夜的答案。

        果不其然，姬无夜开口道：“就由血衣侯亲自护送，以示我国诚意。”

        说的倒是轻松，若是韩非在路上出了个什么意外，死在了路上，锅不就是我背了吗。一下搞掉两个棘手的敌人，简直不要太棒。

        不过这样也好，保下韩非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府邸则有七七他们帮我打理，还能躲避一阵子姬无夜这个贱人同事。

        而且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秦国做。

        我看着姬无夜与李斯眼神交错，随后出列，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道：“倘若王上需要，臣自然不辱使命。”

        韩王呵呵一笑，道：“这……故去的血衣侯的尸体刚刚运回国，葬礼还未举行，恐怕不便吧……何况秦王催的紧急……”

        我是韩王一手提拔起来的，需要我和他相互制衡，他怎么可能放我离开韩国？

        姬无夜立刻道：“那便将公子非的行程推后，血衣侯可是年少有为，又与公子非有几分交情，由她亲自护送最为合适。”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和不可辩驳。

        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韩王只得答应。

        姬无夜看向一旁的李斯，道：“李大人以为呢？”

        “有血衣侯护送非公子前往我秦国，如此稳妥，自然再好不过。”

        我心底呸了一声，狼狈为奸！

        姬无夜是为了借机害我，而李斯的目的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并不需要我护送，之所以顺着姬无夜的话说只有一个原因，真正要见我的是他背后的人，秦国的王——

        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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