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算卦

“闻着香味了吗？”一只饥肠辘辘的饿死鬼眯着眼睛嗅着，贪婪尖笑。

        “极阴体质，不多见啊，今晚上咱哥俩可以饱餐一顿了。”另一只厉鬼也充满了恶意。

        它们对视一眼，卷着阴风把一个塞着耳机赶夜路的年轻男孩儿前后围堵。

        扭曲的鬼样，悚人的鬼叫。

        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但……眼前的男孩，那表情，好像在看二傻子一样，丝毫不惧。

        两只鬼：“……”

        请尊重一下鬼的尊严好吗？

        苏见深抓了抓被阴风吹乱的头发，模样漂亮，身材高挑。

        他摘下一只耳机，看了看面目可怖的两只发着红光的厉鬼，唇角一勾，说：“三秒钟，遗言时间。”

        然后他淡定把耳机塞回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三点，阴气最重的时间。

        “啊呀！他很狂啊！咱们把他撕了，一人一半!”饿死鬼目露凶光！

        厉鬼点头，瞬间抓住苏见深看着就瘦弱易断的白皙手腕，同时饿死鬼也狠狠捏上他另一只手的腕骨，两只鬼凶恶怪笑，同时发力。

        “刺啦！”

        寂静深夜，榕城郊野，两道红光怦然炸裂。

        浓烈的阴气消散，两只厉鬼不见了。

        原本还想吞吃苏见深的其他鬼，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小孩，是个狠角色，惹不起。

        苏见深拍拍手上阴气，在空中接住一片符箓碎片，眉眼弯弯，语气骄傲：“本小天才两岁入道，五岁就能自己创新符箓，如今年满十八，经验颇丰啊！”

        区区厉鬼，小意思。

        “妈呀，好可怕，嘤嘤嘤！”苏见深自我夸奖之后，他脚边一个枣核大小的饿死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你把我变得这么小，我以后在鬼界还怎么混！嘤嘤嘤！”

        另一个比它大不了多少的厉鬼也是一脸痛苦：“呜呜呜，士可杀不可辱，你欺负鬼！”

        苏见深都不用摘下耳机就知道他们的唇语是什么，他冷哼。

        幽白月光下，把他稍显稚嫩的脸庞衬托出一种孤高冷绝感，左眼角一颗极小的红痣颇为妖冶。

        “想死啊，自己撞树，乖。”说完，他扬长而去，哪管身后逐渐聚集起来的孤魂野鬼对着这两只恶霸鬼，摩拳擦掌。

        “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让我把它俩拍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没错！你拍完了让我拍！”

        饿死鬼和厉鬼抱在一起哭：“噫呜呜噫！”

        苏见深踏着盛夏的暑气，不绝于耳的蝉鸣，终于来到了榕城最大，治安最好，鬼差最多的一条阴路口。

        掌心摊开，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赫然出现，落在地上，变出一个小卦摊。

        他对为首的鬼差递上自己的阴阳两界任职书，礼貌一笑：“鬼大哥，我是松陵观观主厉春风关门弟子之一，苏见深。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岗，请多关照！”

        鬼差傲慢接过任职书，看到了属于酆都大帝审批的印章，才撇着眼睛冷淡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它嘀咕：“成年了吗？松陵观还真是什么卦师都敢往这送。”

        这条阴路口，是阴界各路神官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安全，赚钱最容易的美差之路。

        但凡表现好一点，都会比其他阴路口的道士提升要快。多少修为几十年的老道士挤破头都排不上号呢。

        鬼差觉得苏见深这么嫩，应该没什么本事，说不准过几天他就灰溜溜自己走了。

        苏见深长这么大，都是泡在师兄们的夸赞中长大的，他在道学之上，很多事都能无师自通，厉春风把他当成宝贝一样供着呢。

        啥时候他受过这样的歧视。

        这年头的鬼还用年纪衡量一个人的实力，多少有点跟不上时代。

        “鬼大哥，昨天输了不少吧。”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鬼差那张傲慢的脸，稍微垂下来一点：“谁告诉你的，这种事也外传，小心让我查出来，扣它俸禄！”

        松陵观的道士和鬼差有联系，知道它爱赌，并不难。

        只见苏见深举起白皙纤长的手指，掐算一番，一阵心疼的表情，说：“半个月俸禄都输进去了，人家老板看你是常客，还给抹个零，把那203块抹去了。”

        他说完也不等鬼差回应，返回小卦摊，用符箓变出一张铺着白净软毯的躺椅，拿出平板，悬在半空，点开了一个恐怖电影看起来。

        他八字奇阴，不管多热的天，也不受影响，再加上这阴路口阴气很重，不铺厚点，还有点冷呢。

        鬼差一脸惊诧的看着小男孩，犹豫几下蹭了过来。

        赌局老板抹零的事，可就只有它们两只鬼知道。要不是这个叫苏见深的小卦师本事不赖，哪里会精准算到他输掉钱数的零头？

        那老板是断然不会认识阳间的小卦师的。

        是他把人看扁了？

        “松陵观的人，果然都是这个！”鬼差竖起大拇指。

        苏见深扯扯唇角，这个夸奖他接受了。

        鬼差问他：“小卦师，给我算算，明天我会不会赢？”

        苏见深手指一弹，卦摊旁边，凭空出现一个类似led屏幕的牌子，上边是非常可爱的圆滚滚字体：阴灵小卦师。

        下边是彩色小字：先款后卦，绝无失算，失算给你钱。

        结尾还画着一个豆豆眼的小兔子，抱着一颗超大的胡萝卜，超可爱。

        鬼差看着这童心未泯的招牌，又觉得苏见深好像不太行了。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

        “卦金多少？”他问，赌徒不管生前死后，那是戒不掉的。

        苏见深说：“对我诚心实意的说几句祝福的话，就可抵功德，功德对我而言，就是卦金。”

        松陵观直属酆都大帝管辖，他开设了一个阴阳两界银行。苏见深在鬼这里获取的功德，会实时转化成同等数量的小钱钱。

        比如十功德，就是十块钱。

        赚多赚少，全看天意，毕竟每只鬼的功力不同，祝福语转化成的功德也深浅不一。

        可正当鬼差要开口送祝福的时候，苏见深一摆手，他亮晶晶的眼里映着鬼差不解的模样。颇为老气横秋的劝道：“远离黄赌毒，你好我好大家好。”

        鬼差：“……”管天管地你还管我赌不赌？它不爽。

        苏见深才不管它爽不爽，又说：刚才那一卦算我送您的，不要卦金。除了算输赢，我随时欢迎鬼大哥光临小摊。

        鬼差：“……”艹，很气！除了算输赢，它的鬼生没有什么可算了！

        他明白了，这小卦师心气傲得很，既是彰显了本事，还送他个人情，以后就算他是鬼差身份，也不得不给这给了他见面礼的小卦师几分薄面。

        奶奶的，人小，心眼可不少呢。

        想得挺美！

        鬼差瘪瘪嘴，没说什么，讪讪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岗。

        苏见深浑不在意鬼差的臭脸，点开平板暂停键，继续看恐怖片。

        就在电影快要结尾的时候，他这卦摊上，迎来了第一位鬼客。

        一个五大三粗气势很横的无头鬼，一屁股坐在卦摊旁的椅子上，重重拍桌。力气之大，签筒都倒了，甩出来一只签子。

        “嘘！”苏见深把签子拿起来，指着旁边的招牌，“先祝福我，给卦金，我马上给你解签。”

        无头鬼用胸腔发起浑厚的不满之声：“你知道我要算什么？”

        “死了五十年，前四十年在地府服役，表现不错，提前释放。你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轮回，当然，我知道你具体可以轮回的日子，但这是天机，不能说。出来这十年，只要到了放风时间，你就会去西南五千公里之外的一座荒山找头，但是一直没找到。”苏见深慢条斯理，手里玩着那只签子，说着。

        “卧！槽！”无头鬼惊了，这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竟然每一句都说对了！

        这是有真本事的卦师啊！

        它浑身的暴躁瞬间服帖，巴巴搓着手，好声好气询问：“你这是算出来我的头在哪了？你快告诉我！我祝福你一百句！”

        “先祝福，我给你解卦都接到尾声了，你这属于提前透卦，的确值一百句。”

        无头鬼：“……”

        不是，等等。他不是收到鬼差的暗调，过来砸场子的吗？

        咳。

        无头鬼态度又是一变，一脚踏上小卦桌，态度恶劣，骂骂咧咧：“你他妈给老子快点说。给不给你祝福我说了算，你一个小屁，啊啊啊，诶诶诶，疼，妈呀，疼。”

        气势汹汹的无头鬼突然觉得脚底钻心的疼，好像无数针尖在快速在扎。他想要把脚放下，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一阵高过一阵的疼痛，让身形魁梧的它哀嚎不停。

        一旁本打算看热闹的鬼差：“？”

        这无头鬼可是他手下一大干将，没几个鬼不怕它！怎么这会儿他没把那小孩子吓哭，反而自己哭得震天响？

        苏见深揉着发疼的耳朵，双指夹着一道闪着淡光的透明符箓，对无头鬼说：“我今天虽然是第一天上班，但是师父告诉我，做生意讲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看，提前透卦是鬼先生自己提的，一百句祝福，我接受了。那再加上你脚底下不小心踩烂的三张符箓，要多加500句祝福，劳烦您在旁边付款完毕后，再来找我解卦，谢谢。”

        疼到就要魂飞湮灭的无头鬼直喊他爷爷：“是我有眼无珠诶爷爷，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鬼过，就把这符箓的功效给撤了吧，我这就给你祝福！”

        苏见深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鬼差，笑了笑：“撤符啊，行，一张一百祝福。”

        无头鬼：“呜，爷爷我真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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